正文 113,上藥 文 / 尹引
「誒,你……」
雲蓮被他一路帶到床邊,心中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卻又好像微微期盼著什麼,這種略微的矛盾讓她的臉更紅了。
「聽話,躺下。」慕容桃灼將她按著坐到床上,從雲蓮手中將藥瓶奪了過來,他唇邊帶著溫柔的笑意,柔軟的劉海下是長長的羽睫,慕容桃灼側身將床邊的油燈點燃,橘黃色的燭光晃在他冰玉一般的面頰上,美的就像深海中的幽幽水藻,纏繞著雲蓮拉入仙境一樣的深淵,將她溺斃。
半情願半不情願的躺了下去,雲蓮面朝下側著臉貼在軟軟的被褥上,動作僵硬的就像在挺屍,耳邊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慕容桃灼在床邊坐了下來,他看著雲蓮硬邦邦的姿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只溫暖的手掌覆到了自己額頭,就像柔柔的溫泉,掌心帶來少年身上的暖香,就像是陽光照過的沙子的味道。雲蓮燒紅著臉,覺得意識都有些模糊,慕容桃灼的話音恍恍惚惚的聽不太真切。
「雲蓮,把衣帶先解開。」
這句話在慕容桃灼說來其實沒有任何別的意思,他的語氣就像在和你談論再平凡不過的日常一樣,然而雲蓮卻很不爭氣的又增了一層緋色,她的臉此刻已經紅到一種讓人不能理解的程度,一眼望去就像中了什麼奇毒了一樣。
衣帶解開後,衣服被扒掉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只不過慕容桃灼的動作很輕柔,他緩慢的拎著衣衫的後領,一點一點的將雲蓮背後的衣服褪下,似乎生怕牽連到了粘著的血肉。夜色中的涼意隨著衣衫滑落攀上雲蓮裸露的背脊,又冰又癢,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她聽見身後慕容桃灼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看見了什麼千瘡百孔的殘骸一般,雲蓮心裡有些慌,一邊作勢就想將衣服拉起來——沒有那個女子願意讓自己心上人看見自己難看的身體。
她的動作很快就被慕容桃灼制止了,同時帶著一聲低沉卻溫柔的「別動」,透著不可違抗的嚴肅。
無奈之下的雲蓮只能悶著頭問了一句,「很嚴重?」其實她對於自己的傷心裡有數,只是總覺得慕容桃灼的這個反應與她內心估算的似乎有些出入。
慕容桃灼沉默了一會沒有出聲,雲蓮的視線平視著他搭坐在床邊沿的腿,她聽見藥瓶被擰開的聲音,慕容桃灼的話語在這一片溫暖又曖昧的氣氛中顯得有些平淡,卻絲毫沒有掩飾語調中的心疼。
「不管你受了怎樣的傷,我都是覺得嚴重的。」
慕容桃灼淡淡說道,他用手指從藥瓶中勾出一團藥膏,探到雲蓮的背上,他望著那副光潔白皙的背脊,沒有受傷處的皮膚滑膩的就像剛剝殼的熟雞蛋,而那些或大或小,或深或淺的暗紅色傷痕粼粼遍佈著,形成強烈又駭人的對比,雖然傷的並不算重,但是此刻換了誰來看,都會覺得於心不忍。
上藥的過程兩人毫無交流,臥室內一時寂靜無聲,儘管慕容桃灼已經十分小心的控制了自己的力道,但雲蓮仍是咬著唇慘白著臉,她額上浸出一片細密的汗珠,最終實在忍不住將臉轉了個方向,好不讓慕容桃灼看見。
慕容桃灼蹙著眉道,「疼就說出來,別忍著。」
見雲蓮毫無反應,就像沒聽見一般,慕容桃灼看不見她的表情,當即心中有些不滿,他下意識的將正在上藥的手指稍一用力,果不其然疼的床上那丫頭立馬失聲叫了出來。
「哎呀!」雲蓮疼的臉色都變了,她齜著牙回過頭,怒氣沖沖的瞪著慕容桃灼,「你故意的吧,喂!」
映入眼裡是的慕容桃灼三月春風一般的笑臉,瞬間就將雲蓮心中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怒火給吹熄了。
他一邊塗著藥一邊問道,「是白夜宮的人將你打成這樣的?」溫暖的話音中帶著隱含的冷冷的寒意,雲蓮沒有聽出來,她抿了抿唇點頭道,「是。」
「陸雀沒對你做什麼吧?」
「……應該算是沒有。」心理和語言上的欺騙不算的話,陸雀除了討打一點,還真沒對雲蓮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慕容桃灼沒有接著問下去,他微微俯下身,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勾起雲蓮肚兜繞在背後的綁帶,好將藥膏送到綁帶壓著的那片傷口上面。這個舉動似乎有些刺激到了雲蓮,她身子忽然極度不適應的動了動,下意識就伸手想將慕容桃灼推開。
藥瓶被打翻在地,雲蓮睜大了眼睛還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只來得及看見慕容桃灼眼裡一閃而過的陰鷙,似乎對她想將他推開的這個動作感到相當的不滿,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慕容桃灼已經低頭吻住了她的嘴唇。
慕容桃灼的長髮從背後洩了下來,軟軟的拂落到雲蓮的面頰,帶來一陣清淡的香氣,髮絲繞在她的脖頸,就像有雙手在癢癢的逗弄著她。他雙手撐著雲蓮兩邊的床榻,將雲蓮整個人都壓在了身下,慕容桃灼溫柔的,纏綿的在她唇上舔舐輕咬,低迷的嗓音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魅惑力,要將人魂魄都勾了過去。
「你敢推開我?」
溫柔沙啞的語調像是穿腸劇毒一般,折磨的人神志不清,氣血翻湧,雲蓮被他吻的發出一連串意味不明的嗚嗚的聲音,一時間並不寬敞的臥室內瀰漫上一種極度繾綣曖昧的氛圍,帶著讓人想入非非的旖旎。
這個蠱惑纏綿的吻漫長又美好,就在也許要深入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聲不大的動靜,卻在一片寂靜的夜色中清晰可聞。
臥室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床上的二人一愣,一同望過去時只見慕容畫倚靠在門邊,她面色蒼白,身子看起來柔弱無力,似乎隨時都要癱倒。
三人之間氣氛突然變
得極其的詭異和尷尬,慕容畫望著眼前這一副活色生香的畫面,面色迅速的紅了起來,只是似乎從前從未見過,一時間視線竟不知避諱的直視著雲蓮只著肚兜的上身,床上衣物散亂,青絲鋪滿,慕容畫怔怔的望著,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雲蓮此刻微微喘息著,帶著少女特有的芳香氣息,裹著藥味噴薄到慕容桃灼的臉上,慕容桃灼迅速的回過神來,眼見靠在門邊的慕容畫身子一歪,就要倒到地上,連忙起身上前,飛快的伸手將她托住。
「三妹?你怎麼起來了?」他扶著慕容畫,將她帶到座椅上,慕容桃灼的眉頭微微蹙起,帶著溫暖真切的關懷。雲蓮攏衣從床上坐了起來,低著頭心裡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七哥……我,我做噩夢了。」慕容畫囁嚅道,眼裡淚光粼粼,嬌柔動人,她小手輕輕扯著慕容桃灼的衣角,「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怕一醒來看不見你,又會被誰帶去不認識的地方……」
看見慕容桃灼有些遲疑的神色,慕容畫鼻子一酸,豆大的淚珠在眼裡醞釀著,放佛隨時都要落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到七哥了?嗚……我不是故意……」
慕容桃灼抬手輕輕摸著她的腦袋,順著慕容畫柔弱的髮絲一上一下,幽深的眼眶裡,彷彿玉一般順潤純淨的瞳孔,他望著慕容畫,聲音極盡溫柔,「無妨,我陪你回去。」
慕容畫一張小臉淨若西子,不得不說這實在是一個柔弱的讓人看一眼就想保護的可人兒。雲蓮的印象中另外一個讓人覺得柔弱的女子就是在藥王谷中遇見的白夜宮宮主白夜姬,但是白夜姬和慕容畫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慕容畫柔弱美好的就像一片嬌嫩無害的花瓣,雖然羸弱,卻帶著勃勃的生命,而白夜姬給人的卻是一種病態的,死氣沉沉的美,陰柔孱弱,卻毒如蛇蠍。
一路來雲蓮遇見過不少貌美的女子,如帶刺玫瑰一般的元裊裊,機靈狡黠的魚期,清冷如雪的寧素,甚至還有那個一面之緣的妖嬈大方的酒娘,雲蓮望著靠在慕容桃灼懷裡的慕容畫,她的眉目清潤,小鳥依人,那一瞬間雲蓮忽然明白了自己心塞的緣由。
慕容畫竟是像極了自己,初下靈山的那個自己,涉世未深的少女踏入江湖,獨自一人面對腥風血雨和爾虞我詐,就像暴風中隨時要被撕裂的一朵花,並不粗壯的根抓著泥土,無力卻頑強的做著殊死抵抗,只要是有惻隱之心的人,沒有誰會忍心放著她不管。
只是這一路走來雲蓮已經經歷了太多,一次又一次從地獄的門口折了回來,哭過笑過,期盼過絕望過,在這片浩瀚無垠的江湖中她渺小的就像一片跌落下來的落葉,被巨浪打入深水,又浮起,又被打入,從最初的茫然懵懂到逐漸學會思考和反擊,她在開始嘗試擔負起自己的重量,在亂世中生存,這種堅毅和滄桑屬於每一個老練的江湖人,也將刻上每一個即將老練的江湖人的身上心上。
這種詛咒一般的烙印沒有人可以逃脫,在這翻湧不息的江湖中,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