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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3章 人的感情 文 / 林夕很美

    「夜星辰,你當我是朋友嗎?你要是把我當朋友,就幫我打仗吧,我需要你……」

    「夜星辰,這是立功的機會,只要你幫我打仗,殺了那個夢陽的紅衣男子,我就封你為王,我們一起統治草原……」

    「夜星辰,阿爸死了,我現在很無助,我需要你幫我,求你幫幫我好嗎……」

    「不行,這些說法都不行!」蘇日勒和克憤恨的吐了口唾沫,他站在夜星辰的帳篷外,目光低垂著看著已經開始枯黃的草地。他本來就不會說話,現在卻要要求自己草原上最好的朋友跟自己去戰場上赴死,尤其是如此雍容華貴,美好的像天上的神祇一般的南方孩子——讓那張溫柔的臉沾血,是多麼不可饒恕的事情啊。

    赤那思整個部落的南遷都停下來了,極北之北的寒風不停地侵蝕秋天的草原,若站在高處可以清楚的看到草原從北至南開始慢慢變黃,陰冷的風嗖嗖的翻過極北雪山,裹挾著墨色的雲和萬鈞重的雪掠過整個草原。阿日斯蘭部的人明天就會來拿錢,保證不騷擾赤那思的牧民南遷,不管怎麼樣,先把牧民安置好,這樣才能放開手和阿日斯蘭大幹一場。

    也就是說,牧民安置好後,赤那思就要和阿日斯蘭正式開戰了麼?不止是阿日斯蘭,甚至是庫瑪部,德蘇部都站在了他們地對面。赤那思現在是在全草原上樹敵!而且他準備接受阿拉坦倉將軍的提議,終止與梵陽王朝的盟約,梵陽王朝又會有什麼反應?一切都說不清啊!他的閱歷,心智,膽氣怎能與這些縱橫草原數十年的成名梟雄和南方狡猾貪婪的野心家相抗衡?他能仰仗的只是阿爸留給他的軍隊和權利,剩下的全要靠他自己!

    恐怕將軍與貴族們支持自己,也只是攝於阿爸生前對他們的震懾力吧!

    蘇日勒和克搖搖頭,散亂的頭髮也搖晃起來,他心煩意亂的感覺簡直要將自己逼瘋。拚命將這些雜亂的想法,內心的恐懼與慌亂,還有那份悵然若失——今後不能再和雨蒙,這個自己心愛的姑娘做朋友了吧!整個阿日斯蘭部都是赤那思的敵人,阿爸被雨蒙的父親殺死,他現在是赤那思的君王,要報仇,勢必要於與忽炎??額爾敦刻圖刀戈相見,雨蒙想必會與她父親站在一邊吧!

    就是這樣一種失落的感覺,像再也沒什麼事情值得他開心,沒什麼事值得他關心,死掉一樣難受。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在夜星辰的帳篷外站了許久了。還是沒想好該怎麼和他開口。必須要夜星辰進入戰場才能對抗那個夢陽咒術師,僅僅是這個要求,卻怎麼也開不了口。他是武士,很清楚戰場上有多殘酷,前一刻可能是鮮活的人,下一刻恐怕就會變成一具殘缺的屍骸!這是要讓夜星辰深入危險中,這樣的事情他怎麼能開口?

    一時間,他不禁露出苦笑——堂堂蠻族之主竟優柔寡斷到如此地步,恐怕會被人笑死吧!算了,這件事再緩一下吧!等牧民在還日拉娜河南岸安置好後再告訴夜星辰這件事,現在他實在開不了口。

    旋兒,他轉身離去,不能下定決心去做的事,暫時放下還是很輕鬆的。等牧民安置好正式開戰後,不論如何都要開口問一下夜星辰,他若是不願意,決不強求。

    他大步返回,在夜星辰的帳篷前站了這麼久都沒下定決心,要離開了一下子釋然很多。心情彷彿一下子都變晴朗些,儘管極北草原已是陰雲籠罩。

    「蘇日勒——」一個溫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溫柔得像春天裡一泓剛化開的碧水泛起的旖旎漣漪。蘇日勒和克怔了一下,轉身看去,夜星辰的帳篷簾子被掀開一角,露出這個少年蒼白精緻的面容與珊瑚紅的眼睛。他朱紅的嘴唇開合著,說道:「對不起,現在應該是叫你君王的!你父親的事情我知道……有的事情我覺得我能幫到你,我和扎兒花將軍學了這麼些年刀,打仗的事情也略懂一些,大概能幫你些吧……」

    他語氣很輕緩,帶些微妙的猶豫吞吐,甚至有半分唯唯諾諾額感覺。珊瑚紅的眼珠裡閃的光卻是無比凌厲的——彷彿能直接看進蘇日勒和克腦中所想的事情。

    蘇日勒和克臉上是驚呆的神色,旋即變成了狂喜與感動!他大步跑過去,站在夜星辰面前,看著這個消瘦纖細的男孩子。快十七歲的夜星辰只比他低半個頭,面容依舊是精緻好看的,烏黑的長髮及腰,額前的頭髮後,雙眼美得令人心悸的珊瑚紅。束身的絲綢長袍將他的輪廓勾勒的鮮明美好,纖細的骨骼讓他輕盈的像一隻鳥兒,彷彿風一吹他就能飛得很高很高。

    夜星辰珊瑚紅的眼睛微小的瞇起來,像一道月牙兒。臉上的表情也是令人看著溫暖的笑,只是蒼白的面容讓他的笑看起來不怎麼真實,倒像是一張面具扣在臉上。可蘇日勒和克不會在乎那些——夜星辰能說這樣的話已經令他很感動,這個朋友沒白交。只是,有的話他必須得說清楚:

    「星辰,戰場太過危險,你要想清楚!若是覺得危險,你不參戰我不會怪你——」

    「這是說的什麼話?還記得我們四年前第一次見面時嗎?我們說過將來要定下一生之盟,我要成為南方的皇帝,你要成為極北的君王,我們結盟,永不征戰。還記得嗎?現在你有麻煩,我怎麼能看著不管?」夜星辰溫和的說道,眼中也有了一分回憶的色澤。

    蘇日勒和克激動得點了點頭,這些話他記得清清楚楚啊!只是,夜星辰太高貴了,他的氣質,他骨子裡那份南方貴族才有的雍容華貴,都讓他這個『極北蠻子』覺得慚愧,甚至是站在夜星辰面前都會覺得自慚形穢,就是這種感覺。夜星辰一直都有一種高貴的氣質,就算自己現在是蠻族的君王也不能及的氣質,凡俗間任何一個帝王都不能觸碰到的感覺。他精緻的面容,他的高貴感,他那股沉靜安詳的氣度,一切的一切都讓他覺得不真實,甚至是以前那個約定也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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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聽到夜星辰這麼說,他怎能不高興不欣喜若狂?

    他雙手扶在夜星辰的肩上,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星辰,你是從夢陽來的,你知道夢陽皇帝身邊有一個很神秘的人麼?大概就是穿著猩紅色的長袍,猩紅色的眼睛,會操縱火,在夢陽皇帝身邊有很大影響力……這個人你清楚麼?」

    夜星辰的眼睛頓然睜大了,像聽到了最驚恐的事情般,那股沉靜安詳的貴族氣質一瞬間成了齏粉,失聲說道:「修羅!是修羅,修羅也來極北了麼?」恍惚間,他眼前的景物似乎一下子變得血紅,連天空都變成血色。

    修羅,不僅是那人的名字,更像是修羅煉獄的代言人。

    「修羅……」蘇日勒和克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他不懂南方的神話傳說故事,不知道這是南方神話中一個凶神的名字。可這兩個字裡那股濃重的血腥味他感受得清清楚楚。

    「修羅是夢陽的輔國大國師,除了夢陽皇帝外,權利最大的人。他是一名咒術師,也是一個嗜殺的瘋子,他沒有野心,沒有什麼想要的……若真的說他想得到什麼,那就是把整個世界捧在懷裡,然後狠狠摔碎。」夜星辰臉色愈發蒼白了些,「修羅也是殺死我家人的兇手,夢陽夜氏王族,就是他與林夕皇帝策劃清除掉的!」

    蘇日勒和克沉默下來,修羅輔佐夢陽皇帝,殺了夜星辰全家,現在又來極北草原輔佐忽炎??額爾敦刻圖,殺死了他父親。這個修羅到底要幹什麼?

    「星辰,這次本來我父親都不會死,只是最後阿爸和蘇和將軍帶兩千人殺忽炎??額爾敦刻圖時,被這個修羅攔住。兩千人軍隊全部被殺父親被帶到忽炎身前被殺掉……咒術師的力量真的這麼可怕麼?一個人就擋住兩千人的軍隊!如果你真的要幫我,只要戰場上對抗修羅就行,不要讓他有機會對武士下手,這樣可以麼?」蘇日勒和克雙手扶在夜星辰的肩上,激動地手指都深深掐進夜星辰的肩窩中,看著他的眼睛也愈發狂熱感動。

    「與修羅對抗麼?用咒術……?」夜星辰喃喃自語道,又要動用那股力量麼?他真的很厭惡那種強大又變態的咒術師力量,每次用到咒術時,就感覺自己心性都變了,變得瘋狂,心裡滿是殺戮的衝動,甚至忘了自己是誰,忘了周圍的人都是誰。隨著他長大,越來越覺得身體裡的咒術師血統其實就是一股瘋血,當他爆發時,自己都變成了瘋子……

    可是看到蘇日勒和克眼中的激動,欣喜,甚至是蘊藏在眼睛深處那絲悲痛與祈求,他又不忍拒絕。而且,修羅,遲早要面對一次的吧!是修羅當初告訴他『龍潛深澗,焉知經年後翔舞雲天』,這句話一直在支撐著他!修羅給了他信念,一直都亦師亦友,現在,他們是不共戴天的敵人……

    「好!無論如何,我都會擋住他!」夜星辰顫抖的說道,彷彿自己都被自己的話嚇住了。

    蘇日勒和克眼中的激動之色達到頂峰,他突然狠狠將夜星辰抱在懷裡,俯在他耳邊不住的說:「謝謝……謝謝……」這份情誼,足夠讓他忘記一切,甚至忘記雨蒙已經不可能再和以前那樣了。還好,還有夜星辰和他站在一邊,自己不是一個人。

    夜星辰任憑自己被蘇日勒和克抱在懷裡,牙齒咬著嘴唇,沒再說什麼。只是他珊瑚紅色的眼睛裡是無以加復的擔憂之情。

    修羅,真的要面對那張妖艷張狂又野性的臉麼?那就勇敢地面對一次吧!

    阿日斯蘭部。

    修羅在幾天前阿日斯蘭與赤那思的戰爭中一次大放光彩,之前額爾敦刻圖汗王只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夢陽使者,可自從他展現出自己咒術師的實力後,忽炎??額爾敦刻圖再也不敢輕視他。既是防備,又是依仗。只是他並不在意,除過夢陽林夕皇帝外,修羅不在意任何人凡俗間的帝王。他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指引著凡俗間帝王們按照自己布下的棋局走,就是這樣的感覺。凡俗間的帝王皆以為自己在掌控一切,卻不知道都是在按照他佈置的軌跡來做事。

    此時他淡漠的坐在帳篷中閉目冥想著,對咒術師來說,冥想就像凡人的吃飯一樣。一切咒術力量都源於靈魂深層次的冥想之力,感悟自然,調用自然之力為己所用,這就是咒術師力量的來源。

    突然間,他的眼睛睜開了,猩紅的令人心悸,看著走進帳篷中的人,說道:「找到你的小弟弟了麼?」

    「沒有找到,主人。極北範圍太大了,找起來實在困難,慢慢到了冬天,蟲子們也不願出去尋找,現在只是能確定他在赤那思部中,還活著!」走進帳篷內的人赫然是一襲黑袍的夜淵鴻,他的兜帽放下來了,露出一張灰白的臉,沒有絲毫表情,脖子上那一圈傷疤看起來他的腦袋隨時都會掉下來一樣。

    「他肯定活著,夜星辰是咒術師,而且是歷史上咒術師血統最純正的一個,力量也是最強的,肯定不會輕易死掉!」修羅淡淡的說道,「只是不知道,當初我從林夕陛下手中救下他一條命,流放他到草原,這麼些年過去了,他成長到什麼地步,只願不讓我失望,我和他之間,會有一場戰鬥的,但願他不辱沒了自己的血統。」

    「主人,您會殺他麼?」夜淵鴻顫抖得問道,臉上難得帶了一絲表情。

    「如果他沒有達到我的預期,我會殺了他。」修羅簡短的說道:「沒有管制的咒術師,力量的增長是很快的,十二到十八歲是咒術師力量增長最快的時間,現在夜星辰應該是十七歲。力量的增長會改變人的心性,如果他依舊那樣軟弱,力量也沒有達到我的預期,那他就沒有活下去的必要。辱沒了優秀血統的咒術師是應該被淘汰的存在!」

    「主人,不論如何,能留下他一條命不殺他麼?夜星辰是我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了……」

    夜淵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對著修羅祈求道。

    修羅血紅的眼睛盯著面色蒼白的夜淵鴻,看著他地垂下的頭顱,看到他目光中那份悲痛。許久,才開口道:「看來你對你弟弟感情很深。毒蠱蜈蚣都磨滅不了你這份感情,人類的感情真有這麼強大麼,能抵抗的了接近於神的咒術力量?」

    他站了起來,身子挺拔的像一柄利劍,站在夜淵鴻面前,俯視著他,眼睛不帶絲毫感情,妖艷的面容此刻冷酷無比:「如果夜星辰在你的祈求下能活下來,恐怕那女人都會失望吧!她的兒子,被寄予厚望的夜星辰,在荒蠻的極北幾年時間成長得一塌糊塗,卻還要靠他的哥哥央求他的敵人才能苟活下去,卑賤又軟弱。這樣的人,更應該抹殺,這世界本就是優勝劣汰!更何況他擁有的是世間最頂端的力量,這樣的資質都一塌糊塗的話,實在沒必要留他一條命。」

    他的話殘忍又無情,修羅本身就是無情的。神話中殘虐又暴戾的修羅,沒有絲毫人性可言。現實中作為咒術師的修羅,那絲殘存的人性恐怕已在那一次次失望中徹底湮滅了吧。他執意將自己當做神,胸膛中裝著冰冷鐵石的神祇。

    「主人……」夜淵鴻抬起頭,那雙失神的眼睛湧起了水霧,像是有眼淚在其中醞釀打轉。被製作成蠱蟲之身後,他一切思維感情幾乎都被抹殺掉,唯有對夜星辰的一絲執念還在,這世間與他感情最深的就是弟弟夜星辰,最牽掛的人也是夜星辰!就算現在被製作成行屍走肉般的毒蠱也無法改變。

    「人類的感情,愚蠢又卑微,付出感情的人總把自己放在無比卑微的位置上。你的弟弟要是知道你為了讓他活下去,跪下央求他的敵人,會是什麼感覺?為了別人卑微了自己,這就是人類所謂的愛與奉獻?」修羅喃喃自語道,他的神情第一次顯出渺茫之色,猩紅的眼睛不那麼可怕了。「人類因為有了感情所以才軟弱,你們人類的帝王算式最強大的存在,合格的帝王都沒有感情,沒有優柔寡斷的心緒,有的只是狂熱與執著,僅此而已!」

    轉而間,他又變得張狂野性,俊美的臉上冷漠至極,說道:「我在尋找她的這三百年間,也是帶著這樣愚蠢又卑微的感情,現在想想,荒唐至極。我愛她,怕她,現在,我恨她。三百年前對她的感情讓我迷失了自我,甚至我進入到凡人世界後,才知道我對她的這感情就是愛!卑微又愚蠢的愛,毫無意義!愛讓人卑微軟弱,我寧願拋棄掉那所謂的感情,成為接近神的存在!」

    「可是,主人!您剛才說您恨她,恨不也是一種感情麼?只是您把對她的愛變成了恨,您依然有感情的啊!」夜淵鴻抬起頭,仰望著一臉決絕的修羅,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想起這樣的話來。

    修羅面色一怔,臉上閃過一瞬間的迷茫,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夜淵鴻。旋即表情又變得冷酷,拋下一句:「你的話,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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