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0章 琉玉之死 文 / 寂汐
那一夜,細雨沒有停過,滋潤著天地之間的花草樹木,泥土散發著獨特的芳香。
那一夜,他們秉燭夜談,卸下彼此的心防,舉杯同歡,琴韻不絕。
那一夜,楚欣怡沒有出現,而他們也忘了時辰,直至深夜,醉意襲人。
清晨,伴著和煦的朝陽,下了整夜的雨總算是停了下來。春雨綿綿無絕期,如今卻是撥開了雲霧見月明。
夏初汐在床榻之上扭扭身子,頭痛得似要裂開一般。她勉強地撐起身子,酸軟無力,身子疲軟地倚在床沿,手指輕按著穴位,以舒緩頭痛的感覺。
「公主,你醒了,先把這碗醒酒湯喝了吧。」琉玉看著倚在床沿的夏初汐,體貼地在她的身後墊了個玉枕,讓她可以依靠得舒服一些。
喝下了醒酒湯,夏初汐才覺得好了許多。她想起昨夜的事兒,微微皺眉,問道,「琉玉,昨夜楚貴妃有派人來麼?」
「有的,公主,是楚貴妃親自過來的。」琉玉接過她手中的碗,笑道。
「她親自來的?那可有說什麼?」她顰顰眉,雖有些著急,臉上卻半分也未顯露。
「只是說答應公主的事兒她會做到的,請公主等待些時日,然後就走了。琉玉看著她的臉色不是很好,很是疲倦。」琉玉回憶著,淺淺訴來,倒了杯清水遞給她。
夏初汐心下瞭然,頭腦也清明許多。楚欣怡一直是個將自己情緒隱藏得很好的人,但昨夜卻被琉玉看得仔細,那說明,她的事情進展不順利,而那件事對她很重要。
「琉玉,那我是怎麼回到房間裡來的?」夏初汐的腦海裡只剩下跟容華飲酒的場景,再想不起其它的了。邊問著邊接過琉玉遞來的水,喝了一口。
琉玉聞言,小臉微紅,卻是看著她笑道,「是皇上將公主抱進房的,公主還一直拽著皇上的衣袖,不肯放開。」
「咳咳……」夏初汐噗的一聲將口中的水噴了出來,還嗆得連連咳嗽。琉玉急忙幫她順著背,手卻被她緊緊握著。
她眨巴著兩隻水靈靈的眼睛,可憐兮兮地問道,「琉玉,你說的真的是真的嗎?真的真的是真的嗎?」
琉玉被她的模樣嚇到,支支吾吾地開口道,「公……公主,是真的,琉玉……看得很清楚。」
她看到夏初汐的小臉隨著她的話逐漸地耷拉下來,一臉地不解。憂心問道,「公主,你還好麼?」
「沒事,沒事。」夏初汐勉強應著,可怎麼會沒事,這下丟臉丟大了,也不知道昨夜有沒有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想到這裡就覺得煩悶,都是酒惹的禍。
琉玉看著她的樣子也沒再多問,只是收拾了空碗出去。只剩下兩天的日子了,她望著院中越發嬌艷欲滴的海棠花,心緊緊地糾在一起。
宮裡的謠言就如雨後春筍一般拔地而起,再經過不斷地添油加醋,便變得面目全非了。明明是容華去的夜華宮,偏偏傳成了夏初汐趁蕭芸菡不在勾引的容華。
彼時,夏初汐才知曉,四月初七,是蕭芸菡父母的忌日,每逢那一日,她都要去佛堂清修,以盡孝道。而這一切,都是得到容華的恩准的。
宮內甚至有人謠傳,那一夜,容華宿在了夜華宮,恩寵於宣國公主。總之,版本應有盡有,層層不絕,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傳不出的。
「匡啷」清脆的破碎聲,精美的玉瓷茶杯被摔碎在地,茶渣四處濺開,水也散了開來。
「墨蘭,告訴琉玉,本宮等不了了,明日,她必須把事給本宮辦好!」蕭芸菡嬌美的容顏滿是憤怒,冷冷地吩咐道。
她如何會想到,她不過去佛堂清修一日,回來竟是鬧出了這般事情。那原本還處在矛盾尖端的兩人,竟然一夜之間重修舊好,還流言不斷。
「是。」墨蘭應道,吩咐人收拾了地上的殘渣,便下去了。
蕭芸菡收起方纔的怒氣,看著地下收拾著的侍女們,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意,夏初汐,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
晴好的天空突然響起一聲驚雷,卻不見半點雨絲,天氣悶熱得讓人心慌,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
琉玉站在自個兒的門前已是許久,蒼白的臉色如同剛從棺材中爬出的死屍一般,孱弱的身軀搖搖欲墜。
溫柔的春風瞬間化成了凜冽的寒風,將她的肌膚刮裂開來,生生地流出斑駁血痕,除了痛,還是痛。
夏初汐在床榻之上睡得極不安穩,感覺頭越發地疼痛,迷迷糊糊間覺得有雙冰涼的手撫上她的額頭。她費力地睜開眼,入眼的是琉玉蒼白卻微笑著的臉。
「公主,你睡吧,睡醒了到琉玉的房間來一下好麼?琉玉有東西想給公主。」琉玉的臉上是一抹淒然的神色,可現在的夏初汐迷糊著,她說的什麼她都沒有聽清,又沉沉睡去。
那一夜的春雨來得特別急,雨勢很大,原本還掛在枝椏上的海棠花竟是悉數往下掉,地上殘花落葉鋪了一地,雨水混雜著泥土流淌著。
驚雷陣陣,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各種聲音混雜著,如同一曲末日的絕響,響徹在夏初汐的耳旁,睡夢中的她難受地皺緊了眉頭。
翌日清晨,夏初汐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將手放在她的額頭處,她下意識地喚道,「琉玉」雙眸緩緩地睜開。
見到的人卻不是琉玉,而是消失了幾日的青闕。她冰涼的手放在她的額頭處,跟昨日的琉玉動作一般,她恍惚想
起,昨日琉玉似乎跟她說了些什麼。
「公主,你是不是著了涼?」青闕收回手,幾日不見,臉色憔悴許多,眼眸中帶著幾縷焦慮。
聽青闕這般一說,夏初汐方覺得渾身沒勁,頭依舊疼痛得緊,想來是那夜不小心淋了雨的緣故。方想說話,一個侍女冒冒失失地闖進房來,一臉的驚魂未定。
夏初汐的眉頭緊蹙,未待說話。那侍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慌不擇言,「公主,琉玉……琉玉她……她……」
她斷斷續續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顯然被嚇得不輕。可夏初汐卻無暇等她緩過神來,心裡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撐起身子,急忙問道,「琉玉怎麼了?」
「她……她就在了東門處的井裡,死死死……死了。」那侍女被夏初汐的表情嚇到,顫顫巍巍地說完,身子抖得厲害。
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夏初汐睜大了雙眸,滿臉的不可置信。昨日琉玉還來看過她,她還跟她說話呢,怎麼會,怎麼會……
相對於夏初汐的震驚,青闕只是皺了皺眉,問著底下流著淚的侍女,「說清楚,怎麼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跟幾個侍女一起去井旁打水,但是水桶一直拉不上來,奴婢們到井旁一看,就……就看到了琉玉。」這樣的場景,可能會讓她連續做好幾日的噩夢了。
夏初汐聽到這裡,頭腦逐漸地清明起來。她抿抿唇,低沉著聲音道,「青闕,扶我去看看。」她的嗓音微微打顫,臉色蒼白如雪,殷紅的唇瓣卻似雪中紅梅一般。
「公主……」青闕想阻止,這明顯的是一個圈套,看來她還是回來晚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青闕,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去或沒去都是一樣的。」夏初汐抬頭看她,臉色是如常般的平靜,可她全身冰涼得可怕。
青闕看著她,見她一臉的堅決,心知現在做什麼也來不及了,只好扶起她,手觸碰到她的時候,才知道她全身冰涼得很。
她們趕到那裡的時候,琉玉的屍體已經被幾個內監給撈起來了。躺在地上的琉玉,雙眸緊閉,髮絲濕嗒嗒地粘在臉上,看起來似乎很是安詳。
夏初汐雖然做好了準備,但是看到她的屍體時還是不免顫了一下。她顫得極輕,只有扶著她的青闕可以感受到她的顫動。
她靜靜地看著琉玉的面容,臉上沒有絲毫的波動,圍著的內監侍女們都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但這樣的安靜總是會被打斷的,這一切也在夏初汐和青闕的預料之中。這宮中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原本死了個侍女也沒什麼大不了,宮闈之內,這樣的冤案多得是,誰會在乎多這一樁呢?
當然,若是牽扯到別的事情,那就另當別論了。很顯然的,這件事沒有表面如此簡單。
「公主,皇上有請。」來的人竟然是容華的親信,德公公。
夏初汐撐起身子,離開青闕的攙扶,她的嘴角抿著好看的弧度,神情平靜。她淡淡地回轉過頭看了地上的琉玉一眼,目光停留在她彎曲已是僵硬的手指上。
「公公,請帶路。」夏初汐淺笑,臉色的蒼白襯得臉上的疤痕更顯突兀難看,她的眸色卻冰冷如霜。
她坦蕩地走在前頭,背後傳來一陣陣謾罵的聲音。他們都說,這樣的女子太薄情了,怪不得連自己的親人都能出賣。
青闕看著她的背影,卻明白,那是個將自己層層包裝起來的女子,如果有一天有人能拆開外面的偽裝,他就會看到,裡面藏的是一顆鮮血淋漓,千瘡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