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都市小說 > 紅顏錯:誓與君絕

正文 第029章 拋卻種種 文 / 寂汐

    春雨纏綿無聲,飄搖如絲。天地之間籠罩在一片迷濛的霧色之中,朦朦朧朧,若仙境一般。

    細雨濕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

    清涼的雨絲澆灌著滿園的春色,玲瓏的海棠花上綴著點點雨滴,半含嬌羞地低下頭來,似少女一般靦腆。

    夏初汐站立在窗前,青絲曼妙飛舞,唇角淺笑。她伸出如蔥般瑩白的玉指,任由雨絲飄搖著落在她的指尖,如斯冰涼。

    琉玉的身體已好得差不多了,除了病後臉色蒼白了些許,看起來倒是沒有其它的大問題了。對此,夏初汐很開心。

    她收回手,目光盈盈落在桌沿的鳳尾琴上,幽深無底。她低眸淺笑,那一抹眸色中含著些許淡然而釋懷。

    今日,是四月初七,她與楚欣怡約定的日子。

    原以為今日雨絲綿綿,應是不會實施她的計劃了,可一早,她便派了侍女前來提醒她,讓她做好準備。

    夏初汐不明白,什麼樣的事情非要今日完成不可呢?四月初七,是什麼特殊的日子麼?

    可她不會問,就像楚欣怡不問她去春獵的緣由一般,她們只是互為利用的關係,無需交心知心。

    那女子傳的話倒也奇怪,只說容華今日一定會來,但至於是何時到來,卻沒個准信,只讓她一整天都得候著。

    她抬頭看看天空,陰沉沉的,烏雲翻滾著。她琢磨著,楚欣怡究竟有何方法讓容華踏入夜華宮呢?

    瞧著天色,已是黯淡下來了,雨卻沒有停下的痕跡,而她們的目標也未踏入夜華宮半步。夏初汐眸色微閃,抱著琴,繞過精緻的樓閣,坐於涼亭之中。

    這一次,就當是離別的相贈。如若他日她能如願離開,此生必定不會相見。她想,即便他沒有來,今日也當是她為他們之間的過往畫下一個句號。

    盈盈淺笑,素手輕撥,琴聲如潺潺流水一般流瀉而出,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婉轉哀絕。又如平原流水,清淺淡淡,偶爾擊中石塊,陡然升高又恢復平緩。

    她瞇著眼眸,白衣飄飄,靈活的手指在琴弦之上時緩時急地舞動著,如精靈一般跳躍頑皮,追逐著每一個琴音的起起落落。

    雨絲伴著她的樂聲舞得歡快極了,院子裡的樹葉上滴落殘餘的雨水,似是在幫她伴奏。日暮逐漸低沉,萬籟俱寂,夜華宮中迴盪著她美妙的絲竹之聲,侍女內監們都聽得如癡如醉。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除卻了悲傷的回憶,其實他們之間還是有很多美好的記憶。即便分不清他是真情還是假意,她寧願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至少不會辜負了那美好的年華。

    她彈得忘情,只覺得手指在琴弦之上這般地飛舞著,彷彿她的心也跟著一起飛翔著,掙開那些沉重的記憶。

    殷紅唇瓣彎著好看的弧度,臉頰因激動微微地泛著粉紅色,便連右臉處的疤痕也透著柔和的色彩。

    容華站在門邊已是許久,雨絲順著他手中的傘蜿蜒而下,匯聚成小溪流,在他的腳下流淌而過。他的腳邊已是滿佈濕意,他卻絲毫未覺。

    墨黑的眼眸緊緊地鎖住亭中的女子,雨絲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不真切。可他知道,現在的她是快樂的,因她的琴聲,與三年前一般無二。

    今日聽到她生病的消息,他一再克制自己想要來到這裡的衝動。可就在剛才,他不知不覺地便被琴聲吸引至此處。

    他知道他該離開,可腳彷彿被粘住了,邁不開分毫。他的目光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只能膠著在她的身上,她陶醉的表情盡數落在他的眼中。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控制不住自己呼喊著想要走近的心。他想要看到她,看到她快樂地在他的面前笑著,他只有這一個願望而已。

    悄然無聲地邁開步伐,怕驚擾了亭中撫琴的女子。傘上落下的水滴匯聚成溪流,在他的身後蔓延而去。

    亭中的女子,墨發朱顏,白衣廣袖,紅唇絕美,一雙蔥白的玉手飛快地跳動著,琴韻連連不絕。他聽著,竟是著了迷一般,無法自拔。

    悠悠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他們二人。女子含笑撫琴,神情陶醉。男子屏息凝神,目光癡迷。雨聲夾雜著琴聲飄飄搖搖,不絕不休。

    曲終,餘音卻仍飄渺地迴盪在耳旁,久久未覺。奏琴者奏得酣暢淋漓,聽琴者更是聽得如癡如醉。亭台樓閣,琴聲悠揚,一場如夢年華。

    容華回過神來,凝眸望著亭中女子的笑靨,眸色一沉。轉回身,朝來時路走去,心情卻不似來時那般平靜,凌亂而快速地跳動著。

    傘沿無意撩撥到青嫩的樹葉,發出窸窣聲響。雖是極小聲,可一直在注意著動靜的夏初汐還是聽到了。

    她站起身,走到朱紅的欄杆處,極目望去,一抹淺藍的身影迷迷濛濛地出現在雨幕中,如天空一般的顏色,那麼奪目,那般熟悉。

    「容華。」她喚道,幾乎不假思索。

    藍色專屬於他,就像白色專屬於黎洛一般。天空大海一般的顏色,她一直以為,它不適合容華,可當他穿上的那一刻,她卻覺得,那是為他而存在的色彩。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將藍色的衣裳穿得如此風高貴。當他穿著這般向她走來的時候,她彷彿可以看到藍天碧海處搖曳著的海浪,溫柔地向她迎來。

    容華的身軀一顫,他聽到她的呼喚,如此熟悉。她喚的

    是他的名字,她喚的是容華,不是皇上,不是祁國的國君。

    他剛毅的臉微微鬆動,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他緩緩地轉過身,花叢之後的女子眉眼如畫,眸光琉璃,她唇瓣上揚著好看的弧度,看著雨中的他。

    時光彷彿在這一刻急速地向後退去,他們路過三年的蹉跎歲月,回到了相識的那一年。她總是輕揚唇角,好看的眉眼中只有他,她會喚他,容華。

    容華近乎失神地走至亭內,當他站在夏初汐面前時,他才回過神來。她臉上猙獰的疤痕那麼清晰入目,不是以前的傾城絕艷。

    「皇上……」夏初汐改了口,方才是她一時不慎,破口而出,完全沒經過思考。

    「初汐。」他的聲音夾雜著一抹悵然,看著在他面前低著頭的女子,眉間蹙緊。

    再次相見之後,他極少叫她的名字,因他們每次都鬧得不歡而散。遇到彼此都豎起全身的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總有一個人得敗下陣來。

    身份的兩重,注定他們只能是敵對的關係,只能彼此互相傷害在互相傷害,直至彼此體無完膚,兩敗俱傷。

    可在這樣的互相折磨中,容華卻漸漸地迷失了。他看著在他手中掙扎著的夏初汐,她憤怒的目光,隱忍的神色,她躍入了他的眼中。

    「喚我容華。」他放下手中的紙傘,看著她,嗓音竟透著溫柔,唇角也微微上揚。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夏初汐怔了怔,抬眸看他,看到他微翹的嘴角時,怔愣住了。心裡琢磨著,這楚欣怡這是給容華洗腦了麼?怎會變得如此溫柔?

    這樣的場景想這樣的事情著實是煞風景,好在夏初汐及時克制住了。她坦然地抬眸看他,臉上掛著淺笑,她想,這是最後一次,他們的相處。

    「容華。」她喚,聲音極其好聽,這個名字她喚過千百回,如此熟悉,早已融入骨髓。

    容華眸中有觸動的流光,他還是習慣她喚他的名字,而不是皇上,那麼疏離冷漠。

    夏初汐命人送來了早已準備好的酒,她原本擔心留不住容華,那就只有把他灌醉,如此他就走不了,她的任務也算完成。

    可今夜的他,卻意外地柔和,斂去了一身的霸氣威嚴。他看著她的眼眸中不再滿含嘲諷,說出的話語也不再尖酸刻薄,溢滿柔和。

    她想,她要好好地跟他告別,為了那一年的相處,為了這三年的折磨,她想將它畫下一個句號,即便注定殘缺,她也無悔。

    「容華,拋卻以前的種種,你可願與我喝了這一杯?」夏初汐舉杯看著他,眸色平和,白衣在黑夜中翩翩而舞。

    「你當真願意拋卻以前的種種麼?」容華看著她,覺得她是那麼的陌生又熟悉。可他無法否認的是,她說出這話的時候,他的心急速地跳了幾下。

    夏初汐笑笑,輕舉杯向他示意,一仰頭喝下了杯中的酒。酒香卻不濃烈,她看著他,眸光清淺,「容華,我說過不恨便是不恨,你不信麼?」

    她說話間,已坐回了琴前,眼眸依舊看著他。他的眉眼,他的青絲,他的薄唇,都是她曾經熟悉的一切,比自己的都要更加熟悉。

    相思入骨,如何相忘?

    容華舉杯,飲盡杯中的酒。他坐在她對面的石椅上,華麗的宮燈在風雨中輕微地搖晃著,暖暖的燭光照在他們的身上。

    他笑,「初汐,再唱一次那首歌,好麼?」

    她揚眸,輕抿一笑,素手在琴弦上飛舞著。她看著他在她面前,一杯接著一杯地飲下酒壺中的酒,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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