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山雨欲來 文 / 祝木
這天晚上，沐杪仍然按時去night吧工作。
走出更衣間，向經理正向她走過來，笑道：「小杪，孟總在等你，你趕緊過去吧。」
「孟總？」沐杪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是啊，在vip505室。他等你有一會兒了，好像有事找你。」自從誤會了何秉驍與沐杪的關係後，向經理一直對沐杪非常客氣。更何況，看樣子孟凱似乎也和沐杪關係匪淺，他更是不敢怠慢。
為vip室的客人服務，本來就是沐杪的工作，她按照向經理所說的房間號走到門口，只見孟凱在包廂外的走廊上站著，在玩著手上的手機。
「孟總？」沐杪上前打招呼。
「沐杪？你來啦！」孟凱抬起頭，看見沐杪，俊臉上露出了笑容，「進去吧。」
「聽向經理說，您找我有事？」沐杪問道。上次一起吃飯不過是幾天前的事，沐杪這次在night吧看到他，有了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其實也沒什麼事，」孟凱笑道，「只是聽說你調到這塊來工作了，正好我今天過來有事，你在這邊可以輕鬆點。」
沐杪有些詫異地看著孟凱，只見他含笑看著自己，眼神中都是善意。沐杪微笑道：「謝謝你，孟總。」
孟凱卻沒有回應她，只是看著她笑而不語。
沐杪愣了半會兒才反應過來，低聲道：「阿，阿。」
孟凱洒然一笑，道：「這才對嘛，我最怕別人跟我這麼客氣了，尤其是漂亮的女孩。」說著他抬眼看了看沐杪。
沐杪卻微微轉過了臉，低垂著眼眸——她還不習慣他的笑話。或者說，在她看來，他們還沒有熟悉到那個地步。因為這種彆扭的感覺，沐杪的神態看起來很不自然。
孟凱挑了挑眉，笑道：「別站著了，坐吧。」說著自行坐在了沙發上，毫無拘束之感——這一點，他和何秉驍很像。她突然有些晃神。
孟凱見她還是有些拘謹的樣子，笑道：「你在這兒歇歇。我也沒什麼事，在朋友來之前就在這兒坐坐吧。」
沐杪點點頭，便在沙發上坐下了。她從未和顧客一起這樣坐在包廂裡過，感覺有些不自然，只好沉默地垂頭看著眼前的茶几。
「你平時工作很累吧？」孟凱問道。
「不會，這是我份內的事。」沐杪搖搖頭——她的回答拘謹地像是在背公。
孟凱自然也發現了，他見沐杪一直看著茶几，笑道：「原來你對紅酒也有興趣？」
沐杪趕緊將目光從茶几上收回，有些窘迫地笑了笑，道：「沒有，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喜歡喝酒。」
孟凱聞言低頭倒了兩杯酒，端了一杯到沐杪面前，笑道：「喝一杯不就知道了？」
「我們公司規定……」
「喝吧。沒事。」孟凱打斷她，將酒杯放在她手心。
沐杪只好接過酒杯，默默注視著璀璨如寶石的紅酒在曖昧的燈光下閃爍變換著顏色。濃烈的酒香從杯口瀰漫出來，使她有些緊繃的神經漸漸鬆懈下來。她臉上的神色舒緩平淡下來，終於忍不住輕輕嘬了一口那紅酒。
「怎麼樣？味道還好嗎？」孟凱看著她微微皺眉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有點澀，還有點苦。但是很香。」
「我第一次喝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當時也在想為什麼會有人喜歡喝這種玩意兒。」
沐杪笑了笑。
「你知道嗎？很多人說，愛情就像紅酒。」孟凱又緩緩道。
「像紅酒？」沐杪不明白孟凱為什麼突然和自己聊起這個話題。
「不錯。入口前被它絢麗的色彩所迷惑，品嚐後才發現它的味道其實很苦澀，失去卻又忍不住懷念於它氣味的芬芳。所有的感情不過是這個過程罷了。更有人說它就像毒藥一樣，不容許你淺嘗輒止，而是一擊斃命。」孟凱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酒杯，語氣像是在討論一場已經過去許久的旅行。
那紅酒在酒杯中翻騰流轉，變幻出千般姿態，卻仍是逃不出那透明的玻璃，苦苦糾纏。
「所以有人說還是不要碰的好。」孟凱突然笑笑，朝向沐杪道，「何必言情。」
也許是這種談話氛圍影響了她，沐杪忍不住搖了搖頭，反駁道：「絢麗的色彩讓人無法拒絕，苦澀的味道讓人留戀，氣味的芬芳讓人沉迷。而且，沒有品嚐過的人永遠不會明白其中滋味。如果能夠理智地拒絕，那就不是真正的愛情。」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你理智地拒絕了，那就不是真正的愛情嗎？」孟凱分反問道。
今天他說的話有些反常。
「但人是理智的動物，如果覺得一件事情是不對的，就一定會加以阻止。即使是愛情也一樣。」
「你很矛盾。」孟凱笑道：「但是你的想法很特別。」
「我只是隨口說的而已。」沐杪拘謹地笑了一下，趕緊回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她不禁感到微微的心悸。她本不該說的，討論愛情，這對她來說是多麼奢侈又諷刺的話題。她又沉默了。
孟凱抬眼看著她，竟然感到一種難言的緊張。他見過的女孩不知已經有多少個，活潑的、可愛的、粘人的、高傲的、冷漠的、無
無禮的，他總是有辦法讓她們對他消除戒備，無話不談。可是這個女孩不一樣。她似乎該是活潑的，但她的眼神裡只有冷淡和疏離；她似乎該是無禮的，但她的客氣和禮貌幾乎無懈可擊。她如同一座最堅硬的城牆，將所有的情感全部化為了一塊塊冰冷的石磚，拒絕改變，也拒絕接受溫暖。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也許只有遇到她所說的愛情，她才會變成另外一個她，一個不這麼理智，這麼冷淡的她……
此時的沉默卻漸漸變成一股尷尬的氣氛。
「不說這個了，你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朋友到了沒有。」孟凱放下酒杯，起身打開了包廂門。
這個舉動果然讓沐杪輕鬆了許多。
她趕緊走到包廂門口，說道：「我去幫你拿點……」
孟凱伸手摁住沐杪的肩膀，笑道：「讓你休息你就歇著吧。這點小事不用你做。」
沐杪愣了愣，只好感激地對他笑著點點頭。她絲毫沒有發現，此刻他們倆的姿勢從某個角度看起來，是那麼親密，那麼曖昧，而兩人臉上的笑意彷彿在告訴旁人，這是一雙登對又相互愛慕的情侶……
沐杪不經意地轉過頭，發現門口走廊的出口處站著一個身穿黑色襯衫、身材修長的年輕男士。他正在抽雪茄，被一層薄薄的煙霧籠罩著，似乎一直盯著這邊，只是燈光晦暗間看不清模樣。
說罷，孟凱便已走了過去。經過那男士身邊時，孟凱有些驚詫地走上前去，笑道：「秉驍，你怎麼還是來了？也不跟兄弟說一聲？」
沐杪忽然全身一震。
何秉驍本是斜靠在牆壁上，這時才直起了身子，將頭轉過去，對著孟凱回道：「今天剛好在這裡有一個客戶。」
煙霧漸漸散開，沐杪清楚地看見他熄滅了雪茄，和孟凱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孟凱朝沐杪這邊看了一眼，神色有些複雜，繼而變得有些嚴肅起來，然後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何秉驍轉過身，看見站在門口的沐杪，表情陰沉不定。沐杪突然不知道該走出去，還是走進包廂。她隔著長長的走廊，無助地看著他，如同等待審判的囚徒……連她自己也不明白，這種沒有來的虛弱感是因為什麼……
那一瞬間，沐杪以為他會過來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地和她寒暄幾句，或者會對她微笑一下，又或者冷冷地諷刺她幾句，沐杪甚至覺得他也許會前來質問她……而他只是和她對視片刻，便淡淡地撇開眼，平靜地走開了，將自己完全浸入了黑暗中，也將自己的情緒完全抹去。沐杪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邁開了一步，可他終究是沒有再看她，而她的腳步也只好靜靜地收回，變得毫無意義。
沐杪無力地關上門走回包廂坐在沙發上，感覺全身所有的力氣都已被抽離……
孟凱回到包廂的時候，沐杪已經不在那裡。桌上已經重新換上了嶄新的杯子。剛才那番簡短的對話彷彿已經觸及了那條不該觸碰的線，於是這個有些冷淡的女孩在刻意地迴避什麼，她的心思過於敏感，在任何情況來臨之前就已經隱去了自己的身影，偌大的包廂內燈光迷離，很適宜的溫度和佈置卻在此刻顯得冰冷和空蕩。
孟凱低頭看著手上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長吁了一口氣坐在沙發上，端起了那個嶄新的酒杯……
night吧的員工下班後，便三三兩兩地從後門走了出來。時間不早了，很多人的臉上顯露出疲憊的神態，雖然是初秋，天氣卻也有了轉涼的趨勢，眾人大多環抱雙臂步履匆匆。
孟凱卻沒有離開，只是一直坐在車裡注視著下班的人群，似乎在尋找著什麼。車內沒有開燈，透過車窗能隱約看見他帥氣的輪廓和外形，從車邊經過的女員工都會有意無意地朝他看去，那是一種傾慕和留戀的目光……可是他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人，只是朝人群的最後望去——終於，他看見了那張清麗的臉龐和纖細的身影。沐杪一個人孤單地走著，她半低著頭，昏黃的路燈照在她白皙的皮膚和纖長的頸子上，勾勒出一抹美麗的光暈。她看起來那麼沉靜美麗，但是他也輕易地看出她的不快樂……
在她經過他的車邊時，她沒有像其他女孩一樣朝這個方向哪怕看一眼，而是繼續沉寂地朝前走去。這並不是因為她的冷淡和漠不關心，而是因為她此時在想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孟凱只好下了車，朝那個柔弱的背影道：「沐杪，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她回過頭看見他，眼神有些驚訝，但她沒有拒絕他的邀請——她的確是累了。
「沐杪，你還好嗎？」開車回去的路上，孟凱見沐杪有些失神的樣子，不禁有些擔心。
「沒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沐杪輕聲道。她側臉朝向窗外，看起來很疲倦。
孟凱轉過頭瞥了她一眼，又將視線移回到前方的道路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眼前的這個女孩心事重重的樣子，讓他不知從何安慰。只得安靜地開著車，默默無語。
到了沐杪公寓樓下，孟凱將她送下車，在沐杪轉身要走進樓裡時，孟凱突然叫住她：「沐杪！」
「怎麼了？」
孟凱突然從車裡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禮盒，笑道：「這個送給你。」
沐杪驚詫地看著他：「為什麼突然送我禮物？我……」
孟凱將禮盒塞到沐杪手上，道：「不為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個很漂亮，很適合你而已。你不用想太多。」
「謝謝你，不過，」沐杪將禮盒推回，道，「這麼漂亮的禮物肯定很貴重，我不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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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難道朋友送的禮物也不能收嗎？」孟凱的笑容爽朗。
「謝謝你，我真的不用……」
「沐杪，你知道嗎？」孟凱突然歎了口氣，垂頭看了看沐杪，轉而彎了彎嘴角，「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希望你能收下這份禮物。」
沐杪愣愣地看著孟凱，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麼在他的生日他會一個人出現在包廂裡。而現在這份禮物又是意味著什麼……她低下頭卻見孟凱已經將那禮盒塞到了她手中。
「對不起，我不知道……本來應該提前準備禮物的……謝謝你的禮物，下次我一定將我的補上。祝你生日快樂！」
孟凱微笑道：「謝謝你，只要你能收下這份禮物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沐杪還想再說些什麼，孟凱卻眼神一閃，低聲道：「很晚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說著便朝車子走去。
沐杪只好點點頭道：「嗯。路上注意安全。」
孟凱朝她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走向車門，又轉過頭看看沐杪，忍不住伸出手，竟似想要擁抱她。沐杪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孟凱卻只是抓住了她的雙手，輕聲道：「謝謝你陪我一起過生日，沐杪。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他的言語隱晦。沐杪的手在他掌心中動了動，卻沒有去掙脫。她那顆冰封的心，因為他的體貼關懷和他帶來的感動，感覺到了一絲陌生的溫暖。她很驚訝，也很感激，這種闊別已久的溫暖讓她忍不住收下了所有的拒絕和抵抗。哪怕，只是這麼一分鐘吧……
過了幾秒，孟凱不禁嗤笑了一聲：「今晚我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然後快步走到車門前，坐進了車內，朝沐杪揮揮手道：「進去吧。外面風大很冷。」
沐杪朝他點點頭，看著他的轎車消失在視線裡，竟怔怔的一時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