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再次見面 文 / 祝木
出家門後，沐杪立刻跑到了最近的公交站點，好不容易才擠上公車到了吳小馨說的工作地點。早上沐杪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吳小馨的電話，說是今天下午有個發傳單的兼職，問她有沒有時間。吳小馨是沐杪在做兼職的時候認識的，性格非常活潑開朗，經常在工作中幫助沐杪，有什麼兼職也會叫上沐杪一起，兩人就這樣漸漸熟悉了起來。
沐杪一下車便看到一個紮著高馬尾的年輕女孩已經等在那裡，看起來頗為焦急的樣子。那女孩的臉蛋白嫩水靈，笑起來總會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可是她現在卻是火急火燎的樣子，時不時轉過頭去看一眼旁邊那個身穿西裝，臉色難看的男人，似乎有什麼為難的事。
沐杪趕緊朝那個女孩跑過去，叫道：「小馨！」
吳小馨看見沐杪，眼睛一亮，大步跑了過來：「哎呀沐杪你總算來了！你不知道范滅絕他快念死我了啦！那個小音也真是的，好好地怎麼突然就說不能來嘛，讓我臨時找人，幸虧你今天有空，不然我可要被范滅絕給……」小馨是個急性子，一開口就跟連珠炮似的，殊不知她正拉著沐杪抱怨時，總管「范滅絕」已經狠狠瞪了她幾回了。
沐杪趕緊拉著她的手安慰道：「好啦好啦，我這不是趕來了嗎？今天的工作是什麼？」
聽到這個吳小馨才恍然大悟似的，把手上厚厚的一疊傳單，分了一半給沐杪，想了想又從沐杪那裡拿了一些過來，垂頭喪氣地抱怨道：「就是發這個傳單啦！范滅絕說了，必須發給那些看起來『有身份、有地位的成功人士』，說那些人是我們原宜餐廳的主顧……」把宣傳語轉達給沐杪，吳小馨一臉的不以為然。她真是搞不懂，這個餐廳明明就是一個中低檔餐廳，卻非得說要做上流人士的生意，真不知道這個總管到底在想什麼，還整出了一堆奇怪的宣傳語，害她都不知道該向誰發傳單，感覺非常彆扭。
正準備向沐杪再抱怨幾句，發現范滅絕的眼光已經可以殺人了，吳小馨吐了個舌頭，趕緊轉身投入工作。
這裡雖是h市的繁華地帶，可是現在烈日當空，來往的人卻也不算多。沐杪站在街心尋找著總管所說的「看起來有身份有地位的成功人士」，感覺也有些茫然。
正在此時，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對面的定雲大酒店出來了。在酒店門口握手告別後，其中的兩名年輕男子便朝沐杪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像是要去旁邊的停車場取車。
沐杪只得走上前去，拿出兩份傳單，攔住了那兩個年輕男人，說道：「先生不好意思，打擾您一會兒，這是我們原宜餐廳的……」還沒等沐杪把話說完，一個聲音就打斷她：「你是……蘇小姐？」
沐杪聞言有些驚訝，抬起頭朝說話那人看去——只見他正微笑地看著她，眼神中帶著一絲欣喜。她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人……
那人見她困惑的眼神，便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男人，笑道：「阿驍，看來蘇小姐不記得我們了呢！」
沐杪聞言一震，她困難地轉過頭，發現旁邊那個高大的身影正深沉地盯著她——而他，竟然就是何秉驍！
上午才剛剛見過面，沒想到中午會在這裡又遇見他。從昨晚到現在，短短的十幾個小時，他們竟然已經見了三面。
她避開他銳利的眼神，默默地收回了手上的傳單。
「蘇小姐，又見面了，你好。」一個聲音說道。
沐杪知道這個和她說話的，應該就是那天晚上坐在何秉驍旁邊的男人，也就是向經理所說的孟總孟凱了……看起來，他們是很要好的哥們兒。只是他們從來不穿成這樣去酒吧，今天這樣遇見，她一下子沒有認出來。
孟凱在昨晚曾經幫她解過圍，沐杪心存感激，禮貌地對他微微一笑，道：「孟先生，您好。」
她卻沒有和何秉驍打招呼。
孟凱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遇見沐杪。
這個女孩在酒吧給她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她白皙的臉龐和柔弱的身材組合成了一種楚楚動人的氣質，而她的眼底似乎有著深濃的憂鬱，讓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此時的她看起來站在太陽底下已經有一會兒了，白皙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粉紅，額上也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的笑容讓孟凱驀地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平時在女孩面前侃侃而談的那個孟凱突然不見了，他竟然愣了一下才回道：「蘇小姐認識我？」
「向經理曾經介紹過您。」沐杪點點頭。
「蘇小姐在這家餐廳工作嗎？」
「是的。」她回答得很禮貌，但她並不沒有解釋自己是來做兼職的。她在酒吧經常耳聞目睹這些有錢人的日常交際，對他們來說，這種話只是客套問問，沒有人會真的關心她一個小小的服務員是在哪裡工作。
「那我們有機會一定去捧場！」孟凱趕緊道。他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的禮貌幾乎無懈可擊，但是他當然也能感覺到，她的禮貌同樣帶著深深的隔閡與陌生。
「謝謝您。」沐杪又對他微笑道。
「kavin，你開會要遲到了。」何秉驍略帶嘲弄的口氣傳來。
「可是……」
「如果我沒估計錯，你等下要談的單子至少有五千萬。」何秉驍的聲音很冷淡也很直接。
看他們剛剛從定雲大酒店走出來的樣子，應該是在談事情，沒想到現在馬上又有會要開。原來他們的生活也並不像她想像中那樣安逸。
「蘇小姐，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孟凱有些惋惜地對
著沐杪道。
「阿驍，我們走吧。」
「你先走，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何秉驍垂眸盯著沐杪，淡淡說道。
「可是你不是也有一單生意要談？」
何秉驍沒有說話。
孟凱心裡疑惑一閃而過，來不及多想便趕緊朝著停車場跑去，半途中又轉過頭朝沐杪揮了揮手，「到時候一定去捧場！」
看著他匆忙又熱心的樣子，沐杪不禁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看來你不止有酒吧這一份工作。」何秉驍低沉的聲音傳來。
沐杪甫一轉過頭，便撞進那雙冷淡地盯著自己黑眸裡。沐杪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冷冷地回答道：「不錯。」轉身便要走開。
何秉驍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抓得很緊，沐杪不禁掙扎著皺眉喝道：「你放開我！」
何秉驍卻並不理會她的掙扎，而是瞪著她生氣的臉龐諷刺地笑了笑，道：「怎麼，你們老闆沒教你，對待客人要一視同仁嗎？難道只有對著kavin，你才能露出職業的笑臉？」
她對自己不假辭色，幾乎稱得上是不理不睬，可是對著kavin卻頻頻露出淡淡的微笑——何秉驍壓抑著胸口那種陌生的氣悶感，沒由來的感到一陣煩躁，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覺地加大。
沐杪一愣，不知道他到底在質問什麼，只是拚命地掙脫，叫道：「放開我！我的手好痛！不用你來教訓我！」
「范滅絕」眼看沐杪和兩個「目標客戶」聊了起來，本來氣氛融洽，沒想到不但很快跑了一個客戶，另一個客戶又和她起了爭執。范滅絕便趕緊跑到這邊來「偵察」情況。
沐杪倔強地瞪視著何秉驍，表情僵硬，絲毫沒有在做宣傳的樣子。而何秉驍已經放開了她的手。
「范滅絕」一股無名火冒得老高，脫口罵道：「你在幹什麼？！不是讓你要向客人介紹嗎？」沐杪低下頭沒有說話。
「給你工資是來耍脾氣的嗎？如果不想做就不要做了！別影響了我們酒店的聲譽！」「范滅絕」繼續大聲罵著。
「我想聽這位小姐介紹一下，可以嗎？」何秉驍沉聲對總管說道，卻沒有把視線從沐杪臉上移開。
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緊緊咬著下嘴唇不吭一聲，似乎在努力忍耐什麼。
旁邊的小馨看情況不對，趕緊走過來拉著沐杪的手臂，朝著何秉驍大聲道：「你幹嘛欺負她？她有惹你嗎？」
何秉驍卻只是盯著沐杪，並不答話。
「范滅絕」見何秉驍氣宇軒昂，聲音之中自有一股讓人不得不從的威嚴，不禁有些膽怯，轉向小馨道：「要你多事！還不給我工作去！」
小馨卻不理他，只是拉著沐杪的手腕。
「小馨，我沒事，你先去忙吧。」沐杪感激地對她道。
小馨狐疑地看著何秉驍，仍是不敢走開。沐杪心下感動，握住小馨的手說道：「這位先生只是要我好好介紹，沒事的。」
小馨低聲道：「我就在旁邊，有事就叫我喔。」說著這才走開，臨走還狠狠地瞪了何秉驍一眼。
等他們走開後，沐杪仍是站在原地沒有吭聲。看樣子，她根本不打算跟他多說什麼。
「看來你還是沒有學會作為員工的基本守則。」他淡淡地說出傷人的話。
沐杪不想再繼續這個談話，扭過頭就要走開。
「你選擇工作的水準也不高明。這個主管並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繼續跟隨他，你只會一直做這種廉價的工作，沒有絲毫進步。」罔顧她的情緒和心情，他竟然這樣說。
沐杪終於忍不住回頭，激動地回道：「廉價？你憑什麼這麼說？即使是最卑微的工作，從事這份工作的人也有自己的價值和尊嚴。你就只會用錢來衡量一切嗎？難道在你眼中，每樣東西都只是價格不同而已？」她直視他的眼睛，胸口因為激動而迅速起伏。「至於主管，我想他至少不會隨心所欲地隨便決定別人的事情，卻絲毫不顧及他人的想法和感受！這不僅是一個領導是否合格的問題，更是一個人做人的原則問題。」她突然一口氣將怨氣全說了出來，清澈的雙眸因為憤怒而顯得更為閃亮。
「你是在說我？」何秉驍聽完話，沉聲說道。不同於沐杪的激動，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彷彿剛才那些激烈的言辭所針對的人並不是他，而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如果你覺得自己有那些問題，那麼，我說的就是你。」沐杪轉過身，「我要去工作了，請您不要再打擾我。」
「你說過要還我醫藥費。」他突然提到這件事，彷彿早上還不肯接受她還錢的人不是他。
沐杪只好停住腳步。
「所以，我希望你今晚能還給我。」
沐杪回過頭面無表情地平聲道：「下班後我會馬上去匯款還你，不用等到今晚。把你的賬戶給我就可以了。」
「今晚八點，定雲大酒店。」彷彿沒聽見她的拒絕，何秉驍說完便大步走向了停車場，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
沐杪盯著他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遠處，怔怔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