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穿越重生 > 鸞妃

正文 好戲 文 / 墨子痕

    這日,桑清行典儀去了,武茗暄也沒興趣出去轉悠,便在書齋飲茶看書,好不愜意。未時,香蘭來帶話,說桑清本想領了金冊便來鳴箏宮與武茗暄說話,可典儀繁瑣,實在太累,就回華音宮了。

    武茗暄讓香蘭回話,只叫桑清好生休息,養足精神,以備明日的覲見。用過晚膳,她在語風亭坐了一會兒,也早早沐浴更衣,入寢殿歇息。

    好幾日沒做事,還每夜都由武茗暄親自上藥,翠袖有些侷促不安。

    看翠袖臉上的青紫色已消褪,只是紅腫還未散盡,武茗暄又命青淺取了藥膏,亦如往日般給她敷藥。

    翠袖怔怔地看著武茗暄,眼眶紅了又紅,卻硬是沒讓眼淚掉下來。這些,武茗暄全都瞧在眼裡,一面好言寬慰;一面暗想,經此一事,她倒更加穩重,這或許便是福禍兩相依吧。

    翌日,武茗暄丑時三刻便起,翠袖想上前伺候,她沒讓,只吩咐翠袖好生休息。青淺領著小宮女錦禾為武茗暄梳洗、換衣。武茗暄對著銅鏡細細看過,滿意地點了頭,讓錦禾在翠袖傷勢未好之前貼身伺候。

    一番收拾妥當,已是寅時,武茗暄喚來簡芯、陳祿簡單交代兩句,便帶著青淺出去。

    不知是真巧還是故意撞巧,當她們行至前庭,文婕妤也出了西殿。見過禮後,二人依照品階先後上了各自的步輦,出了西六宮,一路沿著紅牆甬道,行向東北。

    還未過端和門,香蘭忽從後方趕來。

    「奴婢見過貴嬪娘娘。」香蘭屈膝作禮,待武茗暄喚了起,又道,「麗妃娘娘請您慢行一步。」

    武茗暄扭頭往後方看去,只見桑清微笑招手,再往後是兩頂並行的步輦,坐著歆德媛和一位陌生女子。淡淡一笑後,她命人放下步輦,攜文婕妤上前見禮。

    那女子也已下輦,向武茗暄作禮,圓潤的嗓音唱道:「華音宮西殿愉德媛見過貴嬪娘娘。」

    一旁,歆德媛撇撇嘴,扭捏地下輦,與她一同施禮。

    武茗暄和善地笑著喚起,像是已經忘記初入宮那日的不快,只是多看了愉德媛一眼。聽桑清說,她本生性活潑,卻因不喜繁瑣禮儀,於是大多時候都呆在殿內研讀經史,所以武茗暄還是第一次見到她。

    彤色雲錦宮裙就和愉德媛的笑臉一眼,能暖到人心裡去,一對水亮大眼因著笑容像豆角一樣彎彎的。武茗暄暗暗搖頭,這般靈動的姑娘困在這金鳥籠裡,真正是可惜了!心中惋歎還未落下,忽見愉德媛目含驚詫地看來,她不禁納悶,開口欲問,卻被桑清打斷。

    「你們且先行,本宮與妍貴嬪稍後便來。」桑清微笑揚手。

    眾人應聲施禮,上輦離去。

    武茗暄瞄一眼四周,見無旁人,俏皮一笑,道:「恭喜姐姐領了金冊。」

    「有什麼好喜的?」桑清自嘲地笑笑,「走吧,你我同行,也好說說話。」

    桑清就像當初的她,不願入宮偏又入選,確實沒什麼可高興的。武茗暄暗暗歎一口氣,遂即上輦,跟在桑清身側,往御花園行去。

    四月底,正值花好時,各種時令花卉將偌大的御花園妝點得格外喜人。

    今日不比尋常請安,規矩雖是按宮中歷制來,可一些檯面下的隱晦講究卻也不少。去得太早,少不得惹人尋思,是否為巴結皇后,以便上位;若走在最末,又會給人輕慢之感。

    武茗暄與桑清都是聰明人,兩頂規制不同的步輦錯開半步,不疾不徐地行著。

    沿路上,有妃嬪濃妝艷抹,連連催促抬輦內監快行;也有些品階不高的,三兩結伴,步行前往。

    看那些步行的宮嬪們額上已有細汗,武茗暄不禁心中暗歎,在這宮裡,若是沒個好品階,可真正是事事遭罪啊!她胡亂想著些事情,不時與桑清閒聊兩句,穿過御花園,抵達長樂宮東北側的幸月迴廊。

    此迴廊延接長樂宮外廊,按規矩,宮中妃嬪均要在此下輦,步行過廊。

    武茗暄與桑清下了輦,相視一笑。二人理了理裙裾,而後桑清先行,武茗暄緊隨其後。

    「請姐姐先行。」一道音調舒緩的女聲從身後傳來,聞者皆覺猶如春風拂耳而過。

    武茗暄與桑清齊齊回頭去看,入目第一眼,竟是盛裝的容德夫人。二人微愣,側目對視一眼,目中均有不虞之色閃過。

    「姐姐?」容德夫人揚高下顎,瞄一眼身旁微垂著頭的女子,「本宮怕是當不起這尊稱啊……淑雖在德之後,可你和淑夫人有協理六宮之權;本宮若應了你這聲『姐姐』,只怕明兒就要被皇后娘娘責罰了。」

    「姐姐說笑了。」和淑夫人溫婉一笑,柔聲細語,「宮人誰不知曉,皇后娘娘之下,便是姐姐最尊。和淑雖蒙太后恩典,得以協理六宮,卻沒有半點不尊姐姐啊!」

    容德夫人與和淑夫人的音量不高,可這些話卻是一字不漏地入了武茗暄與桑清的耳。二人都蹙起了眉,杵在那裡,不知該上前見禮,還是故作不知地離開。

    容德夫人眼眸一轉,發現迴廊折角處的武茗暄和桑清,左唇角便高高挑起:「尊不尊,自個兒心裡才知曉。」目光收回,淡淡地瞥和淑夫人一眼,抬步入廊。

    看容德夫人走近,武茗暄輕輕拉了拉有些愣神的桑清的袖角,恭謹地行禮:「華音宮麗妃(鳴箏宮妍貴嬪)見過容德夫人,願夫人如意吉祥。」

    「本宮倒是想如意,可眼前總不得清靜啊!唉……」容德夫人也不喚起,斜掃她倆一眼,逕直往長樂宮行去。

    武茗暄與桑清心中暗惱,卻不敢發作,待她去得遠了,方站起身來,又對款款行來的和淑夫人施禮。

    「都起吧。」和淑夫人溫柔地笑著,抬手虛扶。

    二人謝過起身,跟在她身後行向長樂宮。

    看來,容德夫人與和淑夫人是素有嫌隙,只怕適才那種情形也是常見之事。武茗暄暗自琢磨著,垂眸慢行,視線不偏不倚地落在前方那襲粉紅曳地雲錦宮裙的裙裾上,長睫微扇,掩住深邃笑意。這樣挑釁也不見絲毫怒色,這位和淑夫人是真如芙蓉花般柔軟美好,還是深藏不露,自有計較呢?

    蜿蜒長廊已至盡頭,下了螭頭石階,狀如魚鱗的金色重簷琉璃瓦和注了金漆的椒圖雕紋紅牆便展現在眼前。

    武茗暄抬眸,這富麗奢華又不失莊重威嚴的長樂宮,讓她的心莫名地顫了顫。

    「錦合宮和淑夫人到……華音宮麗妃到……鳴箏宮妍貴嬪到……絮風軒顏才人到……」尖細的嗓音依先後順序,依次唱名。

    顏才人,就是和文婕妤一樣不必奉詔就能入養心殿那位?武茗暄微怔,頓住腳步,驀然回首。

    嬌柔女子素顏微紅,隨雲髻間斜簪冰糯紫海棠玉釵,襟側彩繡垂絲海棠一枝獨秀,霜白色煙波紋紗裙裙裾隨小碎步微搖,彷如潺潺溪泉。她唇含淺笑,抬手扶釵,文雅的氣質配上慵懶的姿態,非但不覺突兀,甚至讓人賞心悅目。

    好一個不施粉黛而媚的美人!武茗暄暗讚。容不得她多想,立於殿門兩側的長樂宮內監已揚起拂塵,請她們入內。

    武茗暄跟在桑清身後進了殿,腳剛踩上燙蠟見光的金磚,還未來得及打量殿內一眾妃嬪,便聽門口內監唱道:「承露宮珍妃到……」

    武茗暄垂眸一瞬,回頭,露出笑容。

    珍妃的目光剛好劃過桑清,落於武茗暄面上,微微一愣後,移步走近。

    武茗暄欠身作禮,還未開口,已被珍妃拉著手牽起。

    珍妃什麼也沒說,只笑著在她手背上輕拍兩下,便往前方走去,對二位夫人見禮後,在置有紫檀木鳳紋描金寶座的左下首第二張文椅坐下。

    容德夫人面帶戲謔笑容,側目睇珍妃一眼:「喲,本宮倒沒瞧出珍妃何時也這麼懂規矩了,竟知道裕妃雖是新晉,卻在自己排位之前。嘖嘖……難得啊!不像有些人……」

    這指桑罵槐的話,殿內稍知內情的,都聽懂了。不少人暗暗拿眼去瞧坐在左下首第一座的和淑夫人,卻見她面色不改,微笑如舊。

    珍妃面色微赧,乖巧地對容德夫人頷首一禮:「妾牢記宮規,一日不敢或忘。」

    容德夫人輕哼一聲,沒搭理她。

    殿中,一位身著杏紅宮裙的女子一眼瞄過容德夫人和珍妃,勾著唇角,自顧說道:「皇上日日耳提面命,珍妃娘娘這規矩,自然就好了。哪像我們,只能自個兒懂事。」

    武茗暄心中訝異,悄悄抬眼打量眾妃嬪神色。久居宮中的妃嬪們或站或坐,有笑著看戲的,也有低垂著頭不敢瞧一眼的;但都沒有詫異之色,只怕對眼前情形已是見慣不怪了。可新晉妃嬪卻不是如此,有盯著足尖卻身子輕顫的,也有瞪大雙眼往那邊瞧的,也有像她這樣狀似不驚不訝卻暗中關注的。

    武茗暄快速地將眾人神態收入眼中,對各人性情做了個簡單判斷,才轉眸看向桑清。桑清算是一個特例了,沒有顯露出半點驚訝之態,似乎也沒有抱著看戲的心理,只是微揚的唇角掛著一抹冷嘲笑意。

    武茗暄心中瞭然,視線不經意地劃過一個角落,微微瞇了瞇眼。那裡站著一位被海棠紅羅紗宮裙襯得膚如玉脂的女子。她桃腮杏面,五官精緻,皓齒輕咬在微啟的朱唇上,端的是位絕色佳人。再將殿中眾女掃視一番,武茗暄暗暗點頭,這位恐怕就是與她同為欽點的白氏,只不知是何品階?

    同樣是欽點,又得肖司賓提醒,武茗暄自然對白氏留了心思,便暗示簡芯探了她的底。原來,白氏是工部侍郎之妹,其兄是個不折不扣的書獃子,在廡殿建築方面的造詣極高,深得丞相賞識。未見到她時,武茗暄不太相信她真生得絕色麗容;如今見了,才知所言非虛。

    那邊繞來繞去的唇舌之戰還在繼續,可白氏似乎對這一切沒有半點興趣,只是低眉順眼地站在角落,一雙溢滿灼灼光華的美目定定地望著前方某處。武茗暄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禁心中暗驚。竟是上首寶座!難道……

    武茗暄再深看她一眼,垂首蹙眉,思緒尚未轉過,太監尖細的嗓音已響起。

    「皇后娘娘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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