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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樹與狗尾巴草 文 / 烏雲卿

    這位自稱精靈的被困者,所說的話是否完全屬實,我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沒有看透人心的本領,做決定很多時候只能憑感覺,同時盡量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他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和被困原因,這倒使他說的其他話都增添了幾分可信度。因為,如果他想騙我,大可以編個故事來圓謊,但他顯然不屑這樣做。

    我用刀撥開「樹根」旁邊的沙土,挖出他的殘軀,整個過程十分怪異。他的身體明明已經支離破碎了,只剩下幾根脆弱的腿骨和脊椎,還有外表已經風化變形的頭顱,可他仍在我腦中說話,感覺上,就像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一樣。

    「尊駕這個樣子,還能恢復嗎?」我一邊小心翼翼地挖著土,一邊滿腹懷疑地問。

    「可以。」他說,**的殘損還不是最要命的,東都裡有療傷效果極佳的泉水,精靈只要沒死透,都可以借助泉水的力量恢復原狀;麻煩的是魔力的減損。

    「你看見旁邊那棵樹了嗎?」他指的是那棵筆直光滑的巨樹。「它原本只是一株草,受我的血滋養,長成了現在這樣。」

    我嚇了一跳,仰頭望向樹冠,現在是白天看得比昨晚清楚,那上面枝椏間一串串閃閃發光的巨型松針,莫不是狗尾巴草?難怪樹幹是這種樣子。

    「這谷地的每個角落,都在吞噬我的魔力,」他平靜地說,「現在我的身體已經剩下不到五分之一,假如再過一千年都沒有人來,身體完全湮滅,我就徹底與這片谷地融為一體,無法恢復了。」

    「尊駕現在還有魔力嗎?」

    「……不如以前了。」

    「可以恢復嗎?」

    「可以是可以,但比**的恢復更麻煩一些。」

    「魔力……都是天生的嗎?」這是一個困擾了我很久的問題。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他停頓了一下說,「你是不是想問,像你這樣的普通人類,能否擁有魔力?」

    我尷尬地一笑。

    「這要看你的天賦如何。」他說,每個精靈都生來就有一定的魔法天賦,但最後能達到何等造詣,還要看他的機緣;純種人類一般是沒有這種天賦的,但如果人類與靈族或魔族結合,部分後代就可能會體現出一些天賦;不論是誰,即使有天賦,如果不經開發和學習,都無法擁有像樣的魔力。

    我點點頭,看來還真是天生的。

    「你想知道自己有沒有魔法天賦嗎?」

    「我?呵呵……想是想,可我沒聽說家裡有哪位直系先祖是靈族或魔族。」

    「嗯,那你擁有天賦的可能性很低,不過,如果你實在想知道,有辦法可以一試。」

    「哦?」

    「東都裡有一汪初生之泉,可以測試精靈的潛質,你把我送回東都後,可以在那泉裡浸幾天。」他頓了頓又添上一句,「不過,那泉的測試結果有時也不是絕對準確。」

    「東都裡有很多泉嗎?」

    「是啊……」這句問話似乎勾起了他的懷念之情,接著,他用詩一般的語言描繪了那片廣袤的王城。他的具體措詞,我沒有留意,只覺眼前形成了氣勢恢宏而又細緻入微的景象,恍如親見——

    層巒疊嶂中,鬱鬱蒼蒼的森林在陽光和霧氣的共同作用下呈現出深深淺淺的綠色;時而露出白色或銀色或金色的建築一隅,在虹彩之下熠熠生輝,是精靈們生活於斯的洞府樓台。群山遼闊,有峭壁,有深谷,有瀑布,有活泉;鷹隼和獅鷲在峽谷上方翱翔嘶鳴,獨角獸和飛馬在月光下側頸梳理銀色的毛髮;飄渺入雲的小道上有靈動的身影,月長石鋪就的高台上有裊裊的音樂。迴盪在山谷中的風也能歌唱,霧也能舞蹈,動物都有溫情,鳥兒都有智慧……你怎麼不挖了?

    「誒?」我這才回過神來,趕緊繼續手裡的工作,一邊提問:「整個靈境,只有東都是這麼美的嗎?」

    「那當然,」他頗為自豪地說,「其實西南的魔法森林也不錯,但是太侷促;中西部大部分是丘陵和平原,聚居著矮人族和其他少數靈族,北部是冰原以及火山,曾經是燈神族的居所。」

    「燈神族?」

    「……一個有野心的種族,」他說,「也有實力。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

    「發生了什麼?」

    他卻是不肯再說了。

    他的「骸骨」並不多,該怎麼帶走卻是一件令我頗費腦筋的事。總不能讓我雙手捧著吧,難道要直接放在背包裡嗎?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塞在一起,壓壞了怎麼辦?雖然他把「眼睛」又閉上了,可裡面畢竟是有軟肉的啊。而且,看樣子外殼還會掉渣……唉,怎麼就沒想著帶個塑料袋呢。

    我吞吞吐吐地徵求他的意見,他不理我。最後我心一橫,拿衛生紙把他的「骸骨」密密地裹了幾層(沒找著大片的樹葉),還是給塞包裡了,當然我拿瓶裝水和醃火腿稍微擋了擋,把太細小的雜物都隔在一邊。反正整個過程他都沒說什麼,我就當他默許了。

    臨行前,我顧不得牙酸,又狂塞了一頓枇杷果。當時,瞥見近處枝椏上的果實,我便問他知不知道這林中的果子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他說所有的果子都會消解魔力,但普通人吃了應該無妨。

    「有一種長在籐蔓上的紅果也能吃?」

    「應該可以。」

    「真的?」我試探著隨手摘了一顆放在嘴裡一咬——

    辣啊啊啊啊啊啊!!!

    我忙不迭地吐口水,一邊怒視背包。

    「味道不好嗎?」他淡然說,「不過,對普通人類確實是無毒的。」

    我無力回答,爬到潭邊去漱口,一邊深深地懷疑其實他對於我把他和醃火腿放在一塊兒還是有點意見的。

    休整完畢後,我穿上鋪在潭邊已經基本曬乾的衣服,拿出懷表,信心滿滿地又走進了苔原。

    我在谷地裡統共呆了一天多,重新穿過濃霧接觸到苔原的時候,懷表顯示的時間是13:52。我徵求了包裡那位的意見,便以這個節點為基準,尋找恆定的時間線,然後持續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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