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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八三話 殘命之矢 文 / 蘭朱公子

    「揚旗!弓箭手!」養易一聲喝令。

    只聽梁軍鼓聲噪天,鍾傳久、鄭柳然見旗幟飛起,率梁軍撥馬回走。宇護興頭未減,正要再戰,只見山上箭雨再度飛將下來,蕭白龍宇護當即拚死抵擋。

    輕雲騎弓箭手訓練有素,幾乎箭無虛發,不出半晌,毫無防備的西魏軍馬死傷幾多。小白龍耳邊疾風迅猛,但她耳力好,全能當做雙眼用之,連著躲過無數箭雨。

    「弓箭!」見小白龍躲箭身形實為厲害,養易一手接過弓箭,搭弓射兩箭,兩箭頭對準遠處江中那一道黑影與她旁邊的將軍:「小白龍!宇護!咱們就此別過!」

    弓弦猛地一蹦,「倏」地一聲,只見半空中萬箭如雨林,卻有那麼一隻速度、力道、狠毒超過了所有,直直地飛往兩個人!

    養易乃春秋楚國神箭手養由基後人,輕雲騎箭術已是厲害,可在養易面前不過是烏鴉對綵鳳,這一箭,絕對是厲害至極!

    小白龍耳中疾風閃過,卻聽到這一抹極為不同的聲音!

    這是誰射的箭?好生厲害!

    這天下,除了他,還有誰人有這等厲害的箭術!

    小白龍冷冷一笑,正要偏身躲過,可聽到身旁宇護低聲的喘息,腦海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毫無猶豫地,她飛劍斬斷那一支射向宇護的致命之箭,卻故不理會那射向自己的猛烈之箭!

    「呃!」

    宇護聽得一聲沉痛悶哼,垂首一看,才見斷成兩截的箭以及一把亮劍在自己面前緩緩落下,心下一驚,大汗猛下,又迅速轉過頭來,只見蕭白龍右胸口被人一箭射穿。

    「蕭先生!」

    小白龍還以為自己能受得住,完全低估這一箭的威力。那養易的一箭刺入身子,小白龍身子轟然一顫,只覺五臟六腑都劇烈顫抖著,極具破碎著。

    心易這箭術好生厲害,雖未中心臟,但若不是她內力深厚,此時必然立刻斃命此處!

    「蕭先生!」宇護清楚蕭白龍的實力,可全沒想到蕭白龍一劍斬斷射向自己的箭,他自己卻被射中。

    蕭白龍一臉慘白,搖搖欲墜,正從馬上摔下來,宇護出手之快,當即抱過墜馬而下的人,驚慌喊道:「先生!」

    「王妃!」鄭柳然、鍾傳久剛到山頭,聽得下方大亂,回頭一看,才見小白龍被人一箭射穿身體,大驚之餘,卻不敢喊出聲來,往養易看去,只見他手中長弓剛落,皆是一震:「養易!」

    養易放下弓,冷笑道:「看了,這就是你們口口聲聲說的效忠南朝的秦淮王妃,北公子,救敵人也不救自己!」

    鍾傳久聞言大怒,揚起龍鱗大刀,向養易砍去,卻被鄭柳然揮舞著長柯斧攔住:「我們已經搗亂王妃的計劃,難不成還要宇護懷疑麼?撤兵!」

    鍾傳久誓死不敢,被鄭柳然連拉帶托地弄走,隨後,只聽山頭上梁軍金鑼聲起,梁軍漸次撤退。

    宇護見這黑箭已然刺穿蕭白龍身體,哪裡想起方才對他的懷疑,心下大急:「來人來人,快救蕭先生!」

    小白龍本是奄奄一息,可聽得此話,頓時迴光返照,猛地震驚抖擻,抓住宇護粗糙的手,瞪大眼睛:「不……將軍不要找大夫了,蕭某人還好,自己能醫……」

    「先生說那裡話!你為我宇護受傷,怎可能置之不理,速速找大夫來。」

    若是讓大夫來給自己治傷,定要寬衣解帶,那可不妙,小白龍內力氣沉丹田,竭盡全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慘,猛地將黑箭拔出來,佯裝大笑:「宇將軍急甚麼急。哈哈哈,你看啦,區區黑箭能耐我何?」

    話音剛落,只見那窟窿裡血如泉湧,噴灑出來。宇護臉色大變,可他知道蕭白龍素來是個奇怪人,見他此番大笑,心下還真疑惑:受傷如此厲害,竟還能這般大笑不止!難不成,這蕭白龍當真是神仙變的?

    「先生你……」

    小白龍握緊宇護的手,故作一副視死如歸樣子,可她也深知,這一箭應是快要了自己的命了!

    「將軍莫要擔憂,這是我蕭白龍該做的。上次在葫蘆谷口離,沒能將那鍾傳久殺死,惹得將軍今次受這廝埋伏刁難。蕭某人有愧將軍賞識之恩!今次為將軍而死,乃蕭某人之福分。」

    宇護看著蕭白龍握著自己的鮮血淋淋的手和她那慘白面容,哪裡會懷疑,只覺這蕭白龍待自己真真是情深意重,竟以性命相許,感激的聲音中夾雜幾許哀傷。

    「蕭先生,莫要說話啦!你雖厲害,但受傷太重,我宇護若不將你治好,別做這將軍了!」

    說罷,宇護抱起蕭白龍便往江岸奔去。

    是夜,梁軍在襄江右岸安營紮寨,宇護找了軍中大夫給蕭白龍療傷,蕭白龍垂死掙扎著說不要,最後以自己用內力療傷更快而回絕了。同時,以自己想要靜心調養為理由,屏退所有人,也讓人莫要來打擾。

    落下帷帳,毫無精氣地躺在床上,用了許久時間,才摸索著脫下厚重的衣裳。白皙的皮膚上開了個大洞,洞穴直通背部,鮮血還在肆意從前後兩個洞穴向外湧出,流滿了全身,流滿了床鋪。

    「這養……養易,好生……厲害。」她傷勢本就嚴重,兼之為了讓宇護安心,又猛地將箭拔出來,身體裡更是洩了大股氣。

    若不是擔心大夫給自己治傷寬衣解帶,被人發現是女兒身,是以才說自己用內息調養。可是,她現在這般勞

    累模樣,哪裡有精力調養?

    生怕此時再有人進來,小白龍吹熄所有蠟燭。寒風從外面灌了進來,她光溜著上半身,已然沒有多餘的內力維持身子暖和,兼之血流過多,她面色慘白如雪,白的如鬼,嘴唇烏紫一片,奄奄一息,毫無精力,光吃力地扯下一片長長的帷帳,包住傷口,可鮮血很快就染滿了帷帳,卻再難換新的。

    精疲力竭之間,沉沉地閉上眼,只想安好地睡一覺。

    明日醒不醒的過來,就看老天長不長眼了……/

    竟陵城外。梁營。

    秦淮王妃為養易一箭刺傷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梁營,上下一番騷動。秦淮王無心過問鍾傳久為何會到襄江之事,只因他眼下面臨更為重要的事情!

    「所以,養先生是兩箭射出,一殺宇護,一殺小白龍?」蕭慕理坐在王帳之中,目光落在躬身跪在地上的養易,他一如既往地面無波瀾,雙眼依舊深邃地叫人找不到光亮。

    鄭柳然站出來,俯首道:「王爺,養先生乃無心之失,方才射傷王妃,還請王爺看在養先生為王爺立功幾多的份上,原諒先生這一次!」

    蕭慕理不動聲色,抬眼掃過養易、鄭柳然,最後落在鍾傳久身上,只見這鍾傳久面色凜然,卻不置一詞:「鍾將軍如何認為?」

    鍾傳久看向蕭慕理,只見蕭慕理意味不明地看向自己,沉吟良久,正要說話,只聽養易道:「王爺,要殺要剮,養某絕不反抗,何須問話龍鱗將軍。」

    蕭慕理唇角勾起一絲淺笑:「是了。昔日龍鱗將軍丟失江陵,說要按軍法處置,絕不姑息的正是養先生!若非有人以要前往襄州拿到《九州褚雲圖》為條件保住鍾將軍一命,那鍾傳久早已命歸黃泉了!」

    帳中將士不懂這蕭慕理言下意思,卻大氣不敢出,只得安心聽著。

    蕭慕理忽然笑容收斂,眸光一冷:「今次無人拿甚麼條件來與本王做條件,換取養易一命。那麼,軍法處置!」

    「王爺!」鄭柳然、鍾傳久等人猛地抬起頭來,只見秦淮王面容肅殺,哪裡是那昔日雍容有禮的沐月公子,眾人當即走至中央,單膝跪下:「還請王爺留情!」

    「鄭柳然,你可記得當初你出兵前往襄江攔截時,本王說過甚麼?」

    鄭柳然瞪大雙目,一字一句道:「三軍出戰,若誰然傷了王妃一分一毫,當……當軍法處置,斬無赦!」

    「這軍令,你是傳到三軍了罷?」蕭慕理站起身來,負手而立,將帳頂的夜燈一望再望。

    「王爺軍令,鄭柳然自然帶到。」

    「這是本王的軍令,如若只因養先生乃本王得意門下,便饒恕,本王還有將軍,有何威嚴統帥三軍?」蕭慕理盯著他,似是在等這鄭柳然一個回答。

    「這……但養先生……」

    蕭慕理冷笑道:「本王記得還說過最好別殺宇護,讓其進竟陵與袁錦棠會和。明知本王有這軍令,養易雙箭射殺王妃與宇護,知法犯法,養先生當真厲害啊!」

    養易抬起頭來,肅聲說道:「非養某知法犯法,實乃王爺聽信小白龍這一介女流,還是個瞎子胡話,養某看不慣,是以才擅自做主出手射箭。」

    「哦,原來養先生對本王很看不慣。」蕭慕理故作恍然,優一笑:「若三軍都看不慣本王,那本王自是不該做這統帥。可只養先生一人看不慣,明知故犯,本王該當如何呢?」

    眾人也不知為何,被他這優的一笑看的心驚膽顫,魂飛魄散。

    蕭慕理笑容一收,深邃的眸光暗流湧動:「來人,養易觸犯軍令,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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