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八二話 亂渡襄江 文 / 蘭朱公子
正月十五。
宇護封蕭白龍別駕從事,率副將戴榮,領兵一萬從襄州出發,往竟陵而去,接援袁錦棠。受小白龍之計,司馬狂吃了五石散,身子難以適應,暫留襄州。
竟陵城外十里之外的空地,南朝梁營駐紮在此,軍帳連綿一里之遠。
此時風清月白,除了值班的士兵還在寨子裡巡邏,其餘人全都歇息。只留一個偌大的白色帳篷,裡面還是黃燈點點如豆。
「王爺,細作來報,宇護率領副將戴榮領兵一萬從襄州出發,往竟陵而來,預備支援袁錦棠。」鄭柳然稟報道:「宇護若要到竟陵,定渡襄江,還請王爺派末將前去襄江口岸攔截!」
蕭慕理衣冠整潔,全無睡意,負手而立,目光落在牆上荊州地圖,沉吟良久,才道:「只有他們?」
「聽細作來報,王妃女扮男裝,化名蕭白龍,藏身魏營,已得宇護之信任。宇護認定蕭白龍厲害,是以命其為別駕從事,同往竟陵而來。」
養易思忖片刻,道:「王爺當初希望王妃相助,不知王妃如何答覆?」
蕭慕理拍拍手,捋了捋額前髮絲:「這便是了。前兩日,本王派人去給她說了從袁錦棠手上安然取下竟陵且不讓百姓埋怨之事,她已有計策。」
「我們只管打我們的仗,既然宇護率兵過襄州,我們該攔截的就攔截。但宇護亦是個厲害人物,不是你們想殺便殺。所以,我們意思意思就好,讓宇護與袁錦棠入了竟陵城會和,再做打算。」
養易大驚:「若讓此二人會和,那我們要取下竟陵更是難上加難!王爺何必聽信小……一女子之言?豈不是傷我王大計?」
蕭慕理睨一眼養易:「那當初只有她一人願望魏營拿九州褚雲圖之時,養先生可有計策?」
「我……」養易語塞,不服氣道:「不知王妃計策為何?」
蕭慕理淡淡一笑:「本王現在亦是不知。不過,她那般機靈,自有辦法。」
養易臉色大變,急道:「王爺怎能下此步棋?以屬下之見,我們不若再次誘袁錦棠出城殺之,再攔截宇護。」
鄭柳然道:「養先生好生糊塗。要殺袁錦棠,我們早就殺了。之所以兩番抓住袁錦棠不殺,全因為王爺擔心百信心生間隙,否則,哪有這麼多周折?」
「是了。養先生何必著急,宇護與袁錦棠素來水火不容,若這樣都對付不了他們二人,當初用兩萬軍馬換取的北公子亦是白費了。」蕭慕理淡淡說道:「所以,先生操勞這些,還不若將自己功夫練的再到家一些!」
「那王爺是打算放過宇護渡過襄江,往竟陵而來?」養易凝眉道。
「不是本王要放,而是宇護厲害。不得不放!」
「這……宇護與袁錦棠皆是西魏厲害人物,若聽信王妃一小女子之言,我竟陵必失!」養易不服氣道:「王爺好生信任王妃。別說宇護與袁錦棠,那一月拿到《九州褚雲圖》的事情都還未實現呢!屬下告辭!」
「你……王爺。」鄭柳然轉身看向蕭慕理。
蕭慕理聲色不動,沉吟半晌才道:「你只管去於竟陵渡口埋伏,攔截西魏軍營。」
「是。」
「對了,傳本王口諭:王妃眇目,三軍出兵,若有人傷到她一分一毫,斬無赦!」
「末將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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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柳然、養易領兵五千前往襄江,卻在路上遇見從漢陽城趕來的鍾傳久,說是要助他二人。三人會和之後,共領兵八千往竟陵城外十里之地的襄江渡口埋伏,只待宇護領的一萬西魏兵馬而來渡江,到時候一舉攻擊。
秋影奴因擔心約突鄰慕月,亦是隨鍾傳久而來,去被鄭柳然差將士送到竟陵。
且說宇護、戴榮、蕭白龍領兵往竟陵快馬加鞭而來,來到襄江。此時正是正月寒冬,寒風凜冽刺骨,天地草木皆已枯萎凋零,除了些許松柏還長青,在這昏暗的冬天奪人眼球之外,再無起眼的鮮艷顏色。
襄江西有襄州、麥城二座城池,東有竟陵,是以要從襄州出兵前往竟陵接援,必須渡過襄江而為之。而這襄江乃漢水、丹水、浙水、淯水幾條支流從北南下而流彙集而成的,再南下流往三江口流入長江,東流入海,是以,這襄江是一條及其湍急洶湧的河流。
怎奈此時正值年關寒春,氣溫驟降,以往湍急囂張的襄江河面水位幾乎下降至河床位置,已然能看到河裡卵石。西魏軍馬要在此時渡過這襄江,全然用不著木筏船隻。
「將軍,過了這河,再趕幾里路,便是竟陵。」副將戴榮說道。
宇護舉目望去:「不了,眼下已是黃昏時分,我們在此安營紮寨。」
小白龍細細一聽,道:「既然到了渡口,將軍又為何不過呢?」
「蕭先生有所不知,我西魏軍馬擅長陸地作戰,此時黃昏,倘若梁軍趁我軍過襄江而偷襲,我軍必慘,不若休息一夜,明日出發。」
宇護果然多疑!
小白龍想著速速過江的法子,心生一計:「以蕭某人看來,將軍思慮錯了。」
「這是為何?」
「梁軍若要偷襲,無論是現在還是今夜,又或是明日,都會出手!我們只須防之。如今這襄江河水早已枯竭,河床已現,我們做好防備,乘馬
而過,江水也只淹沒馬蹄,若梁軍偷襲而來,要對付也無問題!」
「相反,我軍若連夜在此安營紮寨,梁軍擅長水戰,說不定還會藉著江水枯竭而連夜過江偷襲我軍。得不償失!更何況,竟陵急需將軍接援,哪裡能多浪費時間。」
宇護眉頭緊鎖,沉吟片刻,拍腿說道:「是了!先生所言沒錯,戴榮,傳話三軍,備好兵器,提高戒備,一炷香時間之後,分批次過江!」
一炷香時間漸次過去,西魏一萬軍馬全數彙集襄江西岸,宇護與蕭自清領五千人先行過江,副將戴榮領後五千過江。
襄江極其寬,宇護、蕭自清乘馬在前,這才過一半,後方五千士兵已全數入江,戴榮也已下了江。
正在此時,只聽襄江對岸山坡後喊聲大舉,似是天雷滾滾般。只見山頭上似有黑雲一躍而起,宇護定睛一看,才見得許多弓箭手搭弓射箭。正是蕭慕理讓江湖高手精心訓練的「輕雲騎」弓箭手,指揮這些弓箭手的是養易。
宇護大驚:「是梁軍!盾牌!」
來了!小白龍心下一震,勒緊馬韁,靜心聆聽。西魏軍馬聽得這一聲號令,當即拿起盾牌在前方築起一層牢固的盾牆,密不透風。那「輕雲騎」雖是厲害,可箭雨到了這盾牌前全數被彈開。西魏軍馬只有些許受傷!
「退下!」養易一聲喝令,弓箭手皆一一後退。
「宇護!鍾傳久來戰!」只聽山頭上一個如雷貫耳的聲音響徹天際,如獅吼,震懾西魏軍馬一震膽寒。
「鍾傳久?」宇護驚異地盯著山頭上那騎著「黑虎」持著龍鱗大刀虎虎生威的龍鱗將軍,率領一撥人馬向襄江衝來,「原來沒死?」
小白龍心下大驚:遭啦,蕭慕理怎讓鍾傳久來了?
宇護見鍾傳久生龍活虎,全然不似重傷,下意識回過頭瞪一眼小白龍,當即撥馬持春秋梨花槍衝將上去。
且說二將在江水裡來回交戰數十回合暫不提。梁軍與西魏軍馬在江水裡痛快廝殺,但先前梁軍受秦淮王之命,誰若傷秦淮王妃一分一毫,軍法處置,是以無人來殺小白龍,即使連個砍殺動作都沒有。混亂的戰場之中,唯獨小白龍獨自一人靜立那處。
「哎呀,不好!」山頭上,鄭柳然看一眼戴著斗笠的小白龍,臉色大變。
「怎地了?」養易不解道。
「我怎麼現在才想起,當初王妃同鍾將軍演戲,才得宇護信任去了襄陽,鍾傳久該是病重之人,今次卻安然無恙在宇護面前,宇護多疑,定會懷疑王妃的。王妃連地圖都未曾拿到手!該死!鍾傳久沒想到,怎地你我二人也沒想到。王爺回去定要怪責我們了!」
養易凝眉,瞪著江裡那一襲黑衣女扮男裝的小白龍,眉峰一挑:「這與我二人何干?是王妃自己失策,早說她一個瞎子哪裡能成大事!」
「這如何是好?」
「急甚麼,我們不若靜觀其變。」養易不以為意。
襄江之中,宇護與鍾傳久僵持不下,冷笑道:「龍鱗將軍康復地快呀!」
鍾傳久頓時醒悟過來:他當時只顧助秦淮王一臂之力,連說都沒說便從漢陽趕來,秦淮王不得而知。自己應該是病重或是死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這不是讓宇護起疑,王妃危險麼!
宇護果然回頭,瞟一眼蕭白龍,卻見瞎子端坐馬上,沒有梁軍殺他,眉頭緊皺,心下不禁起疑。
鄭柳然見此,心道眼下不能聽秦淮王之言,得讓宇護這廝死了才好,當即甩著斧頭便策馬飛來,同鍾傳久一道與宇護交戰,廝殺一塊。
小白龍亦是早察覺到這一點,又見無人殺向自己,種種跡象,越思慮越叫不好:《九州褚雲圖》尚未到手,定不可讓宇護起疑!
小白龍當即拔劍策馬往宇護飛去,加入到戰亂之中:「梁賊莫走,蕭白龍來戰!」
小白龍這番未有手下留情,卻也未發揮她真正的功力,她武藝高強,自能將分寸拿捏得當。
「鍾傳久,原來你還活著,那三十匹汗血寶馬的仇,今日蕭白龍非報不可!」只見這蕭白龍揮劍如流星,直直往鍾傳久、鄭柳然而去。
鍾傳久、鄭柳然二人一是不敢傷她,二也確實打不過小白龍,心下明白小白龍這是在繼續圓場,只得拚死擋格。
宇護見此,疑惑稍解。養易立於山頭,眺望著那女扮男裝的小白龍,眉頭緊鎖。
有這女人在一人,南梁必亡!倒不若趁亂死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