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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六八話 趕馬葫蘆谷 文 / 蘭朱公子

    這聲音雖是清細,偏生渾厚嘹亮,竟讓得整座山谷皆是迴盪「且為我速速讓道出來」、「速速為我讓道出來」、「為我讓道出來」、「讓道出來」、「出來」……大有餘音繞樑之勢。

    這一聲傳來,似是有振聾發聵之力度,山谷中交戰的西魏與南梁大軍皆是臟腑巨震,不由自主地,都卸下手中兵器,停止殺伐。

    一時之間,山谷裡安靜異常,差些都聽到這些將士緊張的呼吸之聲。安靜之中,又聽得與戰馬比起來勢氣大弱的稀疏馬聲嘶鳴和馬蹄噠噠之音從遠處傳來。

    宇護、鍾傳久同山谷兩軍一樣,驚異之餘,皆是尋聲望去。

    這葫蘆谷口三岔口中,一條道本為宇護大軍行走之路,另一條路乃鍾傳久攔截之路,那第三條石路,卻是蜿蜿蜒蜒、曲曲折折通向山石後方。

    只見這第三條道路上,漸次出現幾十匹馬的影子,大約有三十來匹。其中一匹高大的純紅馬匹之上,倒坐一黑衣人。遠望之,那黑衣人頭頂一方竹織斗笠,背朝眾人。

    模糊看去,此人衣著相貌,行為舉止倒有幾分後來神話傳說中那坐在驢子上的張果老。

    另有一匹馬上坐著個相貌普通的布衣男人,手中拿著甚麼長鞭之類的東西。

    待這群馬與馬上那黑衣人連同和長繩男人走進,眾人才見得,那戴斗笠的人一身黑衣雖是乾淨,卻破爛不堪,襟飄帶舞的,頭頂的竹織斗笠擋住他大半截面容,實在叫人看不清容顏為何。

    他左手拿著兩根兒枯樹枝搖晃著。而這幾十匹馬皆是長繩縛身,最終彙集一處,落在那黑衣人右手之中。另一個男人卻是手持長鞭,可看這長鞭男人衣著樸素,面色黝黑,臉上凹凸不平,相貌平平,完全是個山野村夫!

    山谷中交戰大軍頓時明白,原來是兩個趕馬之人!

    宇護深知己方大軍身陷囹圄,深處弱勢,眼見這兩個莫名其妙的趕馬人撞上這關口,自是不說話,若能趁著這兩個不走運的趕馬人闖進戰局,自己抽空逃出去才好。

    可對鍾傳久這即將收工的一方來說,這兩個趕馬人的出現,簡直是在找死!

    「汝等甚麼人?」鍾傳久緊握龍鱗大刀,瞪大雙目,怒喝道:「休道我攔你去路,你們可知眼前是甚麼人?」

    那戴斗笠的黑衣人一直背朝眾人,半躺半坐地倒坐馬匹,懶懶說道:「管你們是甚麼人,我要送馬,你們這些無用之人,以殺伐為先,還擋了我去路,該死該死!真是該死!」

    「該死的不知是甚麼人。」鍾傳久冷冷一笑,龍鱗大刀握的更緊了。

    宇護心下冷笑,心知得了退路,忽然說道:「方纔那一聲大呼,可是出自這位先生之口?」

    「是啦!」黑衣人說著,向身後馬頭靠了靠,像是舒舒服服地靠在枕頭上一樣,極為閒散:「不過啊,甚麼先生不先生的,這位兄台可是客氣啦。」

    「先生高人,宇護不敢造次。」宇護拱手說道。

    鍾傳久冷冷一笑:「宇匹夫好會阿諛。山野村夫,我管你甚麼高人不高人的,管你趕馬趕牛,耽誤我王大事,讓你去往湘西趕屍都便宜你了。」

    「哈哈哈哈哈!」那趕馬黑衣人揚聲大笑,聲音清脆爽朗,讓人聽之如沐春風。

    「這位將軍好大口氣。通天大道,尚有三條,你們在此幹些殺人勾當,擋了在下去路,耽誤我老東家做生意賺錢這等要事,竟還口出狂言,真是無天理了!老天爺眼睛瞎了不成?」

    鍾傳久冷笑道:「山野村夫!耽誤我王大計,真是該死!」說罷,鍾傳久龍鱗刀一飛,只聽龍鱗大刀「嘩嘩嘩」地,朝那趕馬黑衣人飛去!

    眼見著龍鱗刀飛的又快又猛,眾人皆是為那黑衣人擔心性命,卻見那黑衣人長袖一揮,「倏地」凌空飛起。

    龍鱗大刀在半空旋轉幾周,飛將過去,恰逢黑衣人飛在空中,落了空,沒劈到人,卻將那駿馬一刀劈成兩半,只聽一聲極其悲慘衝破雲霄的馬號嘶鳴,而後便是鮮血四濺,噴濺出來,灑了一地。

    龍鱗大刀沒飲夠馬血,只得在空中「倏倏倏」迴旋幾周,又大為不甘地落回鍾傳久手上!

    這一刀可不得了!

    見旁邊駿馬被碎屍兩半,其餘馬匹頓時受驚,發瘋般地掙開縛在身子上的長繩,只見這長長的繩子「呲呲呲」地被馬匹掙斷,似是被砍斷的一截一截的斷蛇,在半空中跳躍了幾下,全數落地。而幾十匹駿馬在斷繩的同時,發癲嘶嚎地四散衝開,逃走開來。

    另一趕馬男人見此變故,亦是嚇地屁滾尿流,大叫一聲,閃電般跑的不知去向。可那黑衣人身手卻是極其之快,隻身飛落在逃跑的趕馬男人所坐的最後一匹馬上!

    在場之人,皆是驚訝這山野村夫竟會輕功,無不震驚地盯著站在馬上的戴著斗笠的黑衣人。

    黑衣趕馬人單足立於馬身,飛袖怒道:「好大膽子!莽夫,你可知這三十匹馬乃大宛國汗血寶馬,今次你一刀毀盡所有,還不速速就死。」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震。原來,這些馬竟是從千里迢迢從大宛國運來的,還是寶貴的汗血寶馬!

    宇護亦是大為驚訝,舌撟不下。怪說不得,方纔這些馬匹看來竟與其他馬匹與眾不同,逃跑飛奔起來時,矯健如飛,快如閃電,落腳狠絕,毛色鮮亮,聲音嘹亮,絕對是少見的上等寶馬!

    且還是三十匹大宛國汗血寶馬,這種馬即使皇宮牧場都罕有,也不知是甚麼有錢人要買

    這等寶馬?

    也難怪了,這趕馬人能護送這三十匹大宛國汗血寶馬,原來也是個會武功之人,人與馬皆是厲害。

    「管你甚麼大宛國汗血寶馬,今次耽誤我王攔截西魏賊子之事,你這村夫更是該死!」鍾傳久惱羞成怒,正要出手,眼見天邊一道黑影如疾風閃過,混淆了眾人雙眼。

    那黑衣人就地拔出一將之劍,如電閃般,刺入鍾傳久心胸之處!鮮血也頓時從其胸口四射出來!鮮血汩汩,血如泉湧,頓時濺滿他全身!

    這一招看的在場所有見過沙場鮮血之人皆是大震,宇護更是驚異。這黑衣人身形如飛,矯健如電,形同鬼魅,出手速度之快,眾人竟連如何拔劍,如何刺去的動作都為未曾看見,鍾傳久已然鮮血橫流,倒於馬上!

    那黑衣人將鍾傳久胸中長劍拔出,凌空一扔,長劍飛將出去,打轉幾周,插在一塊巨石之上,可碎石卻未曾落下,長劍直直插入岩石,如同插入一白面饅頭之中一般。

    「誰還要為這三十匹汗血寶馬算賬?」黑衣人飛身落在地上,言語之間全是淡然,全不為自己劍下葬人而失色。南梁大軍見鍾傳久心臟鮮血直流,估計快死,當即鳴金撤兵。

    見梁軍撤去,宇護喜上眉梢,看向這趕馬人,當即下馬,抱拳作揖:「在下西魏宇護,不知先生乃世外高人,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先生恕罪。」

    宇護出自內心寒暄之後,抬起頭來,又才將這趕馬人一番細細審視。此人身量修長高挑,黑色絨冬大氅將脖子及其以下處圍的嚴嚴實實,明明雙履破爛,衣衫破爛,可偏生覺得這人風姿非凡,松形鶴骨。

    破爛,但破爛地有仙人味道!

    真是少見的高人。

    視線又逐漸往上移動,將趕馬人斗笠下真面目一看,差些瞠目結舌!

    宇護本以為會見得個山野村夫的黝黑粗糙面龐,哪想到斗笠下一張臉俊面白皙,清秀可人,一雙藍色的眼睛甚是精靈,只是似乎這雙眼睛並未看自己,雖雙眼寫滿了精氣,卻只是定定地盯著一個地方。

    若非這斗笠和衣裳,哪裡看得出這人是個山野村夫?

    可也正是如此,宇護心頭頓生警惕:「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哈哈哈,原來是西魏大將宇護,早聞大名。」趕馬人一聲大笑,抱拳作揖:「山野村夫一個,只因那莽夫將我寶馬趕走,故而殺他,從何而來的救命之恩一說,宇將軍也無須介懷啦。」

    宇護細細盯著他,雖見這趕馬人藍眸精光閃閃,卻只盯著一處,似有迷離,試問道:「先生雙目……」

    「哦,是啦。在下雙目失明,將軍無須多想。」

    宇護心下真心喟歎,但又夾著一絲懷疑:「先生雙目失明,都能以這般快速功夫刺殺鍾傳久。真當世高人!」

    這趕馬人,正是女扮男裝化作趕馬人的小白龍。絨冬黑色大氅寬大飄逸,故意將她脖子及其以下部分圍裹嚴實,擋住了並不凸起的喉結,省的被人發現。

    小白龍模樣雖是有些柔嫩白淨,但她已是女扮男裝,穿著破爛,打扮樸素,兼之她五官分明,身材高挑,又擋住喉結,舉手投足間全是瀟灑自然,像極了風流公子。

    宇護念及當今天下美男子無數,畢竟後方便有三百南朝美男作面首的,是以未曾懷疑這趕馬人是女扮男裝,只當這趕馬人長得過於秀氣,是一個有些本事的美男子罷了!

    只是,宇護見這趕馬人氣度不凡,能力出眾,又聞瞎眼卻一劍刺殺鍾傳久,心頭大有惜才之意,十分想招攬;

    可他素來多疑,心道,哪裡會在這種地方遇到這絕世高手?又擔心這瞎眼人乃南梁派來的細作,今日種種不過南樑上演的戲碼;可方才明明見這瞎子一劍刺入鍾傳久心臟要害,想來那人已然活不久,一切似乎又不像是假的;

    眼見這趕馬的瞎子的確厲害,可宇護心頭卻是左右徘徊,搖擺不定,捨不得放棄這等厲害人物,可又擔心是細作,只得試探道:「先生這等高人,不知高姓大名?有此武學,為何在此,還當這趕馬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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