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文 / 枕上山水
入冬第一場雪過後,姑蘇的天氣越發的冷了起來,又正好臨近新年,賈敏這裡越發的忙了起來。她到擔心丈夫和兒子凍著,特意翻出大毛的衣裳讓兩人穿上,又將袁老先生的著人送過去,再叫來下人,細細吩咐了一番,才略略放心。
賈敏端坐在榻上,身著一件緙絲大紅牡丹紋窄褙襖,趁得她烏髮如雲,鳳眸生輝,較往日裡多了三分威儀,伺候袁老先生的小廝垂著手,老老實實的站在屏風外,聽著裡面太太柔和的聲音在問:「先生這幾日胃口如何?一天都用多少飯?夜裡能睡上多久?醒幾次?」
「回太太的話,老爺子這幾日胃口很好,大碗的紅燒肉自己便能用上一碗呢。夜裡睡得也好,這幾日夜裡只起來一次,便又睡下了。」那小廝口齒很是清楚,將袁老先生的近況一一道來。
賈敏這才放下心來,「那羊湯記得讓先生每日用上兩碗,還有,他年紀大了,你們不可圖他高興,便讓他多吃肉,該勸著多用些青菜才是。」
「是,小的記下了。」
「先生哪裡有一絲不對,也要立刻報我知道,不可耽擱。」
「是。」
「行了,你下去吧。」
前段時間,袁老頭偶感風寒,他自己就沒當回事,只叫人煮了姜茶吃了,還想瞞著人。到底身邊伺候的小廝不敢慢待,偷著來告訴了賈敏。賈敏立時就給林如海送了信,又早早的請回大夫,林如海壓著袁老頭看大夫,又著兒子看著他在床上躺了十天,喝足了半個月的藥之後,才放他自由。
老先生眼看著年紀越來越大,又是跟著他們夫妻來到江南,由不得他們不精心。要知道老人身體抵抗力越來越弱。那怕很小的一點病,若是不及時治療,都可能發展成重症,一不小心就會要了小命。特別是入冬和開春的時候,最易引起各種慢性病發作,必須要時時在意,刻刻小心。
越近年關,江南的氣氛便越怪異,空氣中似乎都浮動著緊張的因子。年下聚會,人人面上笑著。說話行事卻越發的小心謹慎,特別是對著林如海一家,態度比之前慇勤了數倍。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啟祥帝於臘月初八時所下的一道詔書,他總算正是詔告天下,立七皇子寧王蕭謹為太子,冊立禮放在轉過年的三月初九。
其時,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有消息透出來了,啟祥冷淡了所有的兒子。只招蕭謹入宮,無論是朝會還是會見臣子,都把蕭謹帶在身邊,甚至還讓他代自己去天壇祭天。這些都在向朝臣們訴說著一個消息,太子肯定是蕭謹的。
縱然早就知道,蕭謹在啟祥帝下旨那日,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睛。為了這一天。他煎熬了許久。朝中下旨,沒幾日各省的督、撫都接到廷記,林如海卻接到了一封密旨。現任兩江總督焦繼勳。黨附魯王,私截稅銀,讓林如海詳查。
林如海還真沒想到,魯王很厲害,連兩江總督都給籠絡去了。若不是啟祥帝的密旨,他還真沒查出來這件事,他一直以為焦繼勳是保皇黨,啟祥帝的死忠呢。
林如海這裡安排下人手,卻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查實的。他這日好容易從府衙脫身回家,一進正院,就見屋裡擺的到處都是帳本子,賈敏正微蹙眉頭查帳。兩人多年夫妻,林如海一見就知道,他老婆此刻心情很不好,「怎麼了?可是有人弄鬼?」這個麼,挺正常的,他們如今身在江南,此處的產業,帳目還算清楚,各處掌櫃、莊頭也不敢糊弄人,畢竟賈敏來時,已經收拾了一批人。可是離得遠的,就不大敢保證了。特別是關外,那十多處莊子原是林家舊產,一向由林侯的人在管理,賈敏和林如海皆未去過,本著用生不如用熟的原則,也沒撤換。
往年他們在都中時,開始瞧著還算老實,慢慢的,像是欺負他們年輕識淺,關外的莊子便時時受災,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待到他們來到江南,更是變本加利。去年,竟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一。看他老婆的模樣,怕是今年更少。
賈敏隨手合上帳冊,彎了彎唇,「越養膽子越大,心越貪。」今天連都中幾處,都做了試探,真是讓她感慨。若是今天她沒看出來,或者寬縱了,那麼他們只會一次比一次變本加利。算算,他們夫妻收拾家中下人才幾年,就又有一批人心浮動的了。
林如海隨意在她身邊坐下,拉了賈敏的手把玩,「夫人想怎麼作?」
「你哪裡進行的怎麼樣了?」賈敏不答反問。
林如海撓撓頭,「不大好辦,焦繼勳十分謹慎,證據收集的不多。」
「那我這裡緩一緩,等你哪裡了結了再說。」賈敏十分乾脆。她要收拾人,自然是要用玄一幾人,可他們現在分身乏術。「唉,咱們手中能用的人還是太少。」
林如海摟了嬌|妻,把下巴放在賈敏肩上,「沒辦法,這個得慢慢攢。」
「哦,對了,我差點都忘了。徐總兵的夫人到了,給我下貼子,說是大後兒個要擺酒。」賈敏是今天收到的貼子,她想了想,決定還是要去一次。總得看看這位總兵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才好打算以後如何相處。
林如海懶懶的微闔著眼睛,連聲音也透著困意:「我也收到了,說是大後天去他們家裡看戲、吃酒。」林如海生平最煩聽戲,那簡直就是折磨。可時下,愛戲的人極多,從皇帝到庶民,從白髮老翁到垂苕小兒。為了不顯得過份與眾不同,林如海還得面帶微笑的去看,力爭讓自己不睡著了。天知道,那種一波三折拉長調的唱腔有什麼好聽的,完全不能理解好麼!
「那天就不帶睿兒去了。」賈敏到是聽說徐總兵的夫人把嫡子、嫡女皆帶了來,可她還是覺得讓兒子留在家裡比較保險。
很快到日子,賈敏囑咐兒子要好好看著最近很是彆扭的袁老先生,小小的
少年很乖的點頭,「娘放心吧。家裡有我呢。」
賈敏好笑的揉揉兒子的頭髮,「那就拜託睿兒了。」
「嗯。」爹娘不在家,由自己來當家作主的感覺真好,林睿雖然努力板了小臉作嚴肅狀,想讓母親更信任自己一些,可眼睛裡的笑真是一點也壓不住,明晃晃的顯露出來。
「太太,老爺來接您了。」林如海今天依舊去了衙門,臨近午時才脫身出來,趕回家接老婆。
賈敏披大紅的斗篷出來。先乘暖轎到門外,林如海早就等在這裡了,他把老婆送上車,自己也上來了,眉宇間有道挺深的褶跡,眼中還帶著疲憊。
賈敏心疼的替他揉著太陽穴,「再忙也要注意休息,當自己是鐵人啊?」
林如海微微一笑,握了賈敏的手。「沒事,那年過年之前不得忙上一陣子,過了年就好了。」
賈敏道:「一會兒到徐家,你可不許多飲酒。就你這樣。三杯酒下肚,有什麼說什麼的主兒,小心露出什麼不該說的,坑了自己。」
林如海連忙表示。「娘子放心,為夫決不多飲。」
車廂外,趕車的把頭吆喝著牲口。彷彿沒有聽到身後車內夫妻兩人的談話。很快,便到了徐家門口,徐總兵帶著兩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站在門口迎客,一見林如海從車上下來,連忙帶著兒子迎了過來。兩邊見禮寒暄之後,徐總兵給林如海介紹自己兩個嫡子,「這是我的長子樹仁、次子樹謙,才從老家過來,什麼都不懂,讓林大人笑話了。」
林如海打量兩個青年,身量中等,五官也普通,行禮、答話卻透著從容,並不見緊張。由子及母,想來徐總兵那位夫人,應該不錯。「哎,徐大人過謙了,我瞧兩位公子到是好得很,虎父焉有犬子!將來只怕成就還在大人之上呢。」
「借您吉言。」徐總兵笑得格外開心,縱使知道林如海不過是面子話,可那個當爹的不喜歡聽人誇自己兒子呢。他一引手,「林大人快請。」
「徐大人請。」林如海拱手還禮,被徐總兵親自送入府內。等林如海坐下了,他才告了聲罪,又重回了門口。
賈敏的車從側門而入,換了小轎一直到內儀門前停下,小廝們全都退下,幾個穿著很是體面的媳婦上前打簾,賈敏扶了丫頭的手慢慢下來,迎面就見一四十許的婦人,身著刻絲紫地遍繡的銀鼠褂子,下趁一條紫紅暗花紋的馬面裙,眉目含笑的站在哪裡,聲音柔和:「是林夫人吧,快裡面請。」
賈敏含笑道:「徐夫人好。」
「外面冷,快進屋。」徐夫人笑得十分溫和,直接拉了賈敏的手,一道入內,邊走邊低聲道:「我們家的姨娘小門小戶出身,規矩上差些,之前若有得罪之處,我替她給您道個過兒。」
賈敏笑道:「都是過去事兒了,誰還記得呢。」
「還有我們那個小子,他最小,難免往日多疼了些,縱出這麼個性子來,真是讓我汗顏。」徐夫人把頭低了一低。
賈敏連忙道:「夫人快別這麼說,誰家的男孩子小時候,不打兩場架呢?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咱們這裡替他們擔心、難過,他們那裡早就忘了,又好的一個人似的。」
「誰說不是呢。」徐夫人也笑了笑。
說話間,兩人便進了屋,一股暖香撲面而來,江巡撫夫人楊氏一見賈敏就笑道:「你今天怎麼到落了後,一會兒可得罰酒!」
她這一說話,在坐的女子自然都連聲附合,賈敏笑道:「這可不行,今兒才見徐夫人,就喝得醉醺醺的,人家還當我是個酒鬼,下回不請我上門怎麼辦。」
「她不請,我請啊。」清脆婉轉的聲音響起,卻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美艷婦人,正是被林如海各種厭惡的錢知府的繼夫人。她對著賈敏笑道:「我們家園子裡的梅花開了,雖沒幾株名品,到也香得緊,過幾日我下貼子,你可一定要來啊,不能再推辭。」
「喲,大年下。誰家還沒點事兒,你專趕年根前兒請客,可見是個沒誠心的。」不用賈敏回話,自然有人接過話頭,卻是江蘇學政的老婆塗氏。這塗氏按說也是生長在書香之家,卻生就個直爽的性子,賈敏與她關係不錯。
錢知府的繼夫人姓毛,江蘇官場的夫人圈內,不少人都知道她本身是個什麼貨色。比錢知府位子低了,只好免為其難的奉承一二。像巡撫、學政、布政使家的夫人們,都不大與她搭話。所以剛剛她自來熟的與賈敏攀談,塗氏立時就出來幫賈敏擋了,也算是跟賈敏賣個好,再接近一下兩家的關係。
毛氏被塗氏截了話,面上卻半絲不悅之色也沒有,依然笑得桃羞李妒的,十分圓滑的說:「既這麼說,那我就包了正月裡的席好了。你們竟是別回家,就在我們家裡住吧。」
這話一出口,包括楊氏在內的夫人們,面上都有些僵。錢知府家裡那點子烏糟事。她們都有些耳聞,誰願意踩足錢家啊。一時間這話到是接不下去了,有些冷場。
賈敏把自己往後靠了靠,抱著懷裡的掐絲琺琅的小手爐。笑吟吟的直接轉了話題:「今天姐姐們只自己來了不成,家裡的閨女、兒子就沒帶來幾個麼?」
徐總兵的夫人娘家姓許,聞言笑著招手叫過自己女兒。「這是我小女兒,家中姐妹行裡排第四,她爹給起了個名叫徐悅。」
又叫女兒,「快拜見眾位夫人。」
徐悅生得像母親,並不十分漂亮,看起來卻十分招人喜歡。尤其小姑娘不過十三、四歲,還是個蘿莉,皮膚白淨,兩眼有神,面上笑盈盈的,看得就舒服。
賈敏早有準備,
待了楊氏、塗氏幾人拉著小姑娘說完話後,也把人叫到自己面前,親切的問上幾句,又贈了表禮。至於徐總兵那位妾室所出的閨女,在場的人只當是不知道。
徐府後院靠西邊的一處不大的院落,徐佩正跺腳罵人,又要跟看門的婆子了吵鬧。她終於在府裡時間長,徐總兵又寵她,被她一鬧,幾個守門的婆子便有些躊躇起來。特別了徐佩鬧著要死要活的,還放聲大哭,「姨娘伺候了老爺十幾年,又有了我們姐弟幾個,沒有功勞還有苦勞,為何太太一來就趕到這破落的院子裡來。」全然忘了,是她爹把她娘扔來的。
「我弟弟采風流,又是陳山長的弟子,滿江蘇誰不誇讚,偏太太竟似沒看到一般,家裡來客了也不叫我們出去,怕我們姐弟給她丟了人麼!」真是一行哭,一行念,正鬧得歡的時候,一個五十來歲的嬤嬤進來,面上也沒笑模樣,看著極是刻板。她往屋裡一站,直接吩咐,「姑娘病了,還不服侍姑娘去歇息!」
立是就有兩個粗壯的媳婦上來,把徐佩一提,往裡間的床上一按,還手腳麻利的給脫了衣服,只留了貼身小衣,蓋好被子,衣裳、鞋子一件不留,全都收走,然後把裡間門一鎖,任憑徐佩在裡間吵,只當沒聽到。王氏也比照辦理,只是她更慘點,嬤嬤傳了太太的話,說是臨近新年,要在佛前為家人祈福,奈何她有客人要招待,便由王氏代替了吧。王氏也被兩個婆子按在佛前,念一句經,嗑個頭,撿一料佛豆。就這麼一跪就跪過了正月,連徐佩也被送在屋裡一個正月。
整個正月,賈敏就沒見到王氏和她所出的兒女,一直都是徐氏出來,徐總兵彷彿也忘了自己還有一妾二子一女。
待過了正月,徐氏與江蘇官場的幾家太太都混熟了,常帶了女兒出來應酬,直至四月初,太子都正位一個月了,才漸漸見到徐總兵其餘幾個孩子的身影。
太子新立,啟祥帝很高興,雖然沒有大赦天下,卻也加了恩科。江蘇的貢院便在蘇州府內,一時間,蘇州府立時就變得熱鬧起來,來來往往許多身著襴衫、頭帶儒巾的學子。
林如海新年過後,隨著太子正位,他好像越發的忙了起來,常常在衙門呆到快九點了才回來,人都瘦了好幾圈,做好的衣服穿在身上,都顯得肥肥大大的。可他越忙,眼睛越亮,整個人充滿了幹勁兒。
賈敏不好問他到底在忙什麼,聖人之前那道秘旨,他弄完了沒,可不可以交差了。既然沒法問,只好關心丈夫的飲食起居,常常令廚下做了飯菜,送入衙內。想想往日都是丈夫來擔心自己的飯食,如今他們兩人到顛了個兒。唉,真是名運無常!
這一天,賈敏家裡的事理完之後,正琢磨著給丈夫弄點什麼好吃的,便聽丫頭來報,「太太,徐夫人派人來下貼子。」
賈敏驚奇,「不是前兩天才聚過?」一面問,一面伸手把貼子接了過來,找開一看,說是春光正好,家中兩株女兒棠開得紅艷,邀她過府賞花。
賈敏把玩著貼子,心裡轉開了,徐氏請她過府是為什麼呢?單單為了賞花?這徐氏的心思細膩,手段也夠,性子更是難得的體貼和順,才到姑蘇幾月,上上下下就已經混得極熟了,無人不說她好。單就這一點,就值得賈敏好生學一學了。
她正想著,門上蔥黃的繡線軟簾被挑起,林如海笑吟吟的邁步進來。賈敏下意識的抬頭往窗外看,見好大的太陽還在天上掛著,便奇道:「這才幾點,你就回來了?」
林如海踱著方步,走到軟榻邊上,直接往上一癱,「熬了這幾個月,總算是有些眉目了。」他現在往榻上一躺,都覺得自己滿身的骨頭都在響,本來該起身活動一下,可是疲憊太深,讓他連抬根手指的力氣都懶得費。
賈敏本來還想再問上兩句的,卻沒想,林如海累成這樣,幾乎是一躺到軟榻上,鼾聲就起來了。賈敏揮了揮手,讓屋內伺候的丫頭們都下去,自己取了條薄被給丈夫蓋上。
林如海這一覺直睡到月上柳稍兒,才摸著肚子醒來。
賈敏本來以為林如海今天是不能醒,她已經洗漱完了,正打算上床睡覺,結果人就起來了,肚子裡還咕咕咕的亂叫。
林如海捧著肚子,「餓死我了,有點心麼,讓我墊兩塊。」
賈敏本人就愛吃點心,再加上林睿少年也是個甜食控,是以她這屋裡配的點心最多。她起身拿了一個梅花攢心盒過來,放在林如海面前,又自去溫桶內取了茶,給他倒了一碗。
「先墊墊就行,我叫人擺飯。」賈敏重又穿了衣服,自去叫外間伺候的丫頭。
等晚飯……呃,該叫宵夜擺上來,林如海先喝了碗湯,才兩口一個,幹掉了三籠包子,再喝兩碗清粥,才覺得肚子裡有了點食,不再餓得他難受了。
到底是晚上,不好用得太多,林如海也就吃了個七分飽,就不再動筷子。翠竹帶人把東西收拾下去,又打了水來,給林如海洗漱之後,才帶著人退了出去。
林如海背著手在地上轉,消食的同時,也在整理思緒。
賈敏也不催他,自顧自的拿了本書,在燈下細讀。
「晚上少看書、寫字,仔細傷了眼睛。」林如海回過神,幾步走到床前,搶了賈敏手裡的書扔到一邊,自己也跟著爬上了床,小小聲的跟賈敏咬耳朵,「錢光濟這小子,蹦躂不了幾天了。」聲音裡真是掩不住的得意與欣喜。
賈敏看他一眼,那個錢知府就算再噁心人,他也不至於高興成這樣吧?她伸手揪住了林如海的一隻耳朵,「你說,那姓錢的都幹了什麼?」
「嘎……」林如海有種被雷劈了的感覺,「老婆,你怎麼知道他使壞招兒了?」太神奇了吧,這事早就壓下了,他誰都沒告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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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隨手擰了一圈,拿著丈夫的哎喲聲當催眠曲,輕笑道:「我不瞭解他,但是特別的瞭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