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打架 文 / 枕上山水
這年頭能當了主官的,特別蠢不是沒有,但決對是少數,大半的人智商、情商都在正常值範圍內。徐總兵的愛妾王氏在林家憋了一肚子的氣,還讓人給趕了出來,這絕對是奇恥大辱啊,她要不是回家好好告一狀,覺得都對不起自己。
回到家裡,兒女皆在,大兒子有十三歲了,算是個大人,一見親娘陰著臉回來,面上隱有怒色,連忙問:「姨娘這是怎麼了?可是家中下人淘氣惹了姨娘生氣?」
他這一說,弟弟妹妹也都發現了,幾雙眼睛一起往王氏面上看來。
王氏被兒子一說,鼻子一酸,忍不住眼淚就下來了。她扭了身,忙拿帕子掩了,哽咽道:「都回去吧,我沒事。」
大女兒忍了不住撲上來抱著她,「姨娘不哭,誰惹姨娘生氣了,女兒讓人找他去。」
王氏只管拭淚,也不說話,到是她大兒子靈光一閃,低聲問:「可是林家宴上,有人給姨娘臉色看了?」他是知道自己親媽今天做什麼去了。本來打聽了林太太的宴客名單之後,他是不贊成親媽去的,可他親媽被身邊的人一哄,非要去不可,他又攔不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親媽走了。
艾瑪,可算說到點子上了。王氏被兒子一句說得淚如雨下,幾乎沒哭背過氣去,「今兒本就是我自取其辱,被人趕出來,也是我活該。誰讓我一個妾,居然沒臉沒皮的,跟人家正經太太坐一起了呢。」
徐樹德本來就作好了他娘今天可能要被冷落的準備,或許還要受點臉色,誰想是被人趕出來了。這個就太過份了,來者是客,就算是林大人是天子近臣,也不能這般欺辱人吧!
女兒徐佩只比兒子大了一歲。十四歲的女孩兒該說親了,只是因她是姨娘所出,又是在姨娘身邊長大的,在婚事上便有些尷尬。看得好的人家的,人家看不上她。門第相當的,也只肯給庶子求娶,嫡子什麼的根本想都不要想。肯讓嫡子娶她的,皆是她看不上的,便是這樣,人家尚不肯以嫡長子說親呢。徐佩為了這個。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今兒再聽了親媽的遭遇,眼淚也下了,邊哭邊罵:「這林家也欺人太甚,不過是五品的小官兒,姨娘肯去是給他們臉面,還敢捻了姨娘出來!我必要告訴老爺,不與他們干休!」
徐樹德雖也算個大人了,但一直在讀書。他挺聰明,老爹也算給力,再加上本身是個男孩子,還真沒人用很嚴苛的嫡庶出身來看不起他的。這回親媽被人趕出來。他也實在氣憤,也覺得林家做得不對,必須得告訴老爹。可是總兵是武將,並不像官每天準時上下班。他一個月得有大半時間是要住在兵營裡的。每個月回家的天數都是固定的。他前天才回的營,算算再回來至少還得六七天時間。
「姨娘不必傷心,等老爺回來。讓老爺去與林大人分辯一二。」徐樹德溫聲勸慰道。
徐佩惱了,「姨娘傷心成這樣,你還不快給老爺送個信兒,請他早些回來。」
徐樹德皺眉:「老爺是有正事,如何能隨便請回來。」笨死了,咱們才跟御史鬧掰了,把他爹往回一叫,有理都沒理了,再叫人參上一本,最少也要遭個訓斥。
「你……」徐佩起身指著弟弟的鼻子就要罵,被王氏拉住了,「老爺忙的是公務,不許你們去打打攪。」這王氏也不是一味的腦殘,不然也不能被帶到這裡來,還生下二兒一女,嫡子都被扔在老家,庶子卻能進江南著名的書院讀書。
徐樹德和徐佩還有王氏,只顧著自己,都沒注意到最小的那個孩子徐樹賢。徐樹賢是小兒子,今年十歲,自小被寵,性子有些霸道。聽見親媽受辱,心裡就轉開了。他與哥哥一樣,都在松麓書院讀書,只是並沒有在一個班。他比較淘氣,天天領了一班小弟,在書院裡作威作服。昨天又一次欺負同學,被老師抓住之後,受了罰。然後,他就聽到了一個消息,說是明天天子之師袁先生要來松麓書院,還深入八卦了一下袁老先生的豐功偉績和現在的生活狀況。當然,主要是羨慕嫉妒了一下林如海的好運氣,自己做了袁先生的關門弟子就罷了,還把袁先生給弄自己家裡,又讓兒子接著跟袁先生學習,這是何等福氣啊!
徐樹賢不傻,平常聽老爹和大哥談話,也知道這個林大人是誰。這半年來,耳朵裡都塞滿了好麼。是以,他一下子就把人物關係都對上了。再想想,書院裡的先生都說了,明天袁先生就可能帶著他的徒孫一起過來。徐樹賢心裡就轉開了,你媽欺負我媽,那我就欺負你。他是打算,找個機會,以挑戰的方式把林睿教訓一頓的。這邊打定了主意,就想著快點到明天,他得提前跟小弟們商量一下。
袁老先生到江南有半年多了,也沒理曾經被自己指導過一個月的某山長,就這麼宅在林家。也是趕巧,他正月十五時,坐不住,被林睿拉著出去看燈,正好遇到松麓書院的山長陳鴻洋,然後一時高興,訂下今日之約。他昨天就跟林如海和林睿說了,今天要往松麓書院走一趟,可能得晚上才回來。
林睿少年沒去過書院,很是嚮往,跟先生一說,袁老頭很通快的答應了,又道:「到了哪邊,少不得會有人提出與你以會友,你怕不怕?」
提到背書、對對子什麼的,林睿少年表示,那都是小意思。
袁老先生臉一沉,警告道:「若是輸了,可要仔細了。」
「喂喂喂,輸就輸了唄,誰還還沒個不如人的時候。便是聖人,也不能說自己樣樣都是第一麼。」林如海不樂意了,您老人家不是崇尚中庸麼,為毛還要讓我兒子非要得第一啊。
袁老先生的回應就是抄起茶杯,照著林如海就扔了過去。
林如海利落的往邊上一讓,不顧他老師的黑臉,勸自己兒子:「從來無第一。武無第二,差不多就行了,不必一定要追求贏。」
袁老頭火
冒三丈,這回抄起的是個硯台,作勢欲扔,「你給我滾!」他當初一定是眼瘸了,才會收這個麼關門弟子。
林如海見兒子乖巧的衝著自己點頭,才閃身出門,臨走之前扔下一句:「先生,那硯台若是摔了。您可別哭哈!」
「哼。」袁老先生一聽,連忙小心的放下手裡的硯台,剛剛氣糊塗,差點把自己的寶貝兒扔出去。他看林如海跑了,再看看如青竹的林小少年,心中得意之情又一次上湧,可面上還得做出嚴師狀:「別聽你爹的話,什麼叫無第一,沒有第一。那狀元是怎麼出來的!」
林睿彎了彎眉眼,特乖的點頭:「我知道了。」
「嗯。」袁老先生還是沒忍住,抬手摸摸小少年的腦袋。哭,這麼乖巧又聰慧的孩子。為什麼要有那樣一個混|蛋的爹!
用過早飯,兩人換了外出的衣服,帶著一溜的下人出發了。
到了松麓書院,陳山長親自帶著一眾書院裡的先生來接。面對袁老先生異常了恭敬,就是幾個鬚髮皆白的老先生也都很自覺得執弟子禮。
進了室內,又見過一回禮。方落了坐。林睿自是站在袁老頭的身邊,身姿筆挺,面上帶著微微的笑,清秀俊,格外招人喜歡。
果然話題落到他的身上,「這便是林探花的公子吧,好生靈秀。」
袁老頭微一點頭,「確是我那劣徒之子。睿兒,來見過各位先生。」
「是。」林睿應了一聲,穩步向前,行了一圈的禮,才退回袁老頭身邊。
陳山長請袁老先生來書院,一是想研究一下,看有沒有可能請這老先生偶爾過來指點一下,就算不指點學生,指點老師也行啊。二是麼,他也有點私心,自己的小兒子天姿不錯,看看有沒有可能拜入老先生門下,就算不是正式弟子,當個記名的也行啊。三麼,也是藉著袁老頭的地位來鞏固一下自己的地位,最近那個誰很不安份。
互相……呃,主要是書院裡的先生們恭維了袁老頭足有半個時辰,陳山長才小心請示:「院內學子皆敬仰先生已久,不知先生可肯指點一二?」這是想讓袁老頭給上堂公開課。
袁老頭想了想,反正也沒事,就點頭同意了。
陳山長大喜,連忙請人往教室裡去。此時教室裡,要上公開課的學生已經都到了,皆站自己的書桌後面。總算還不錯,只有三十來人(再多房間裡也裝不下了)。一見陳山長陪著袁老頭過來,連忙微微欠身,臉上都是激動的神色。
林睿人小,一直跟在袁老頭身邊,待老先生坐在上首,他也跟剛剛一樣,往他身邊一站。
袁老頭很有大儒的派頭,坐下之後,先隨意點了幾個人,問了些問題,摸了摸這些人的進度和水平,然後隨意撿了大學中的一篇,講了起來。
這回,不只是學生,連不少先生都在豎著耳朵聽,生怕漏了什麼。
袁老先生講的時間並不算上,也就小半個時辰吧,就做了總結,然後端起茶水,呷了一口,才道:「可還有問題?」
瞬間,幾乎屋裡的人都站起來,這麼好的機會,誰會放過啊。
「一個個來。」袁老頭隨手指了一人,「你先說。」
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生得很是清秀,此時卻激動的面紅耳赤,說話都有些結巴,「先,先生。」
林睿頭一次見到有人能激動的五官都扭曲了,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少年,袁老頭到是見過很多次,微笑點頭:「不要著急,慢慢說。」
徐樹德因為平日裡表現不錯,再加上他爹的關係,今天也是公開課的一員,能夠見到袁老先生,聽他講課,他也很激動。不過今天,他的注意力還分了一小半給林睿。大家都知道,新來的那位江南道掌印御史林大人是袁先生的關門弟子,他唯一的獨子也在袁先生身邊學習。
昨兒他親媽才被拍,徐樹德對林家很是關注,今天見到袁先生身邊跟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少年。立時便想到了,這是不是林大人的公子。
袁老先生年紀大了,不可以一直解答人的疑問,因此他只點了五、六個人,解答了他們的疑問之後,便起了身。陳山長連忙過來扶,袁老頭擺了擺手,招呼林睿,一起往外走,「你不是想看看書院麼。咱們一起去轉轉。」
「嗯。」
林睿乖乖的伸手扶住袁老頭,「鴻洋啊,你們忙去吧,我們自己轉轉就行。」
陳山長還有話要跟袁老頭說呢,連忙道:「先生才講了一堂課,肯定累了,不若先去休息一下。至於林小哥,我叫人帶著他出去轉轉。」
袁老先生低頭看看林睿,小小少年乖巧的一笑。「爺爺去休息一下吧。」
「呵,你若感興趣就去轉轉吧。或者,去聽上一堂課也可。」
「嗯。」
袁老先生和陳山長都沒想到,這麼乖巧斯、一推就倒的小少年。被放出去之後,把他們書院裡的一群熊孩子給揍了,下手之黑,讓袁老先生都不忍目睹。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林睿真是頭一次來書院,很是好奇。便在陳山長兒子的陪伴下,在書院裡轉了起來。然後。就遇到了刻意來挑事的林樹賢一眾。
要說書院裡吧,主要是講四書五經,以備考試的。但是也有其他課程,比如琴、棋、書、畫什麼,這些都是選修課,當然也有體育課,這個就是騎馬。大夏官員外出,除了上朝之外,很少乘轎,特別是年輕一些,大多都要騎個馬。因此,這個騎馬也要算是課
程之一。
林睿經過一間棋室時,發現有人在下棋,他就逛進去了,然後一時手癢,跟人下了一局。陳山長的兒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肚子特別的疼,他坐不住,跟林睿告了聲罪,飛快的跑去如廁了。
陪伴人跑了,徐樹賢就拉著小弟出現,先是鬥,派出已方學問最好的一個(臨時抓來的),沒想到,學問最好的那個沒兩句就敗了北,徐樹賢氣得踹了他一腳:「廢物!」
林睿看不下去了,負手而立,微抬下巴,用一種特別藐視的姿態,諷刺道:「皆是同窗,豈能當眾口出惡言相辱?再者,他不成,你何不親自來!」
親自來!開玩笑麼,剛剛那個是他們班裡學得最好的一個。不過,這小子的姿態是不是在說,我比廢物還不如?
徐樹賢惱了,「親自來就親自來!」他幾步搶上前,伸手就來抓林睿的脖領子,打算糊他兩巴掌。
林睿在還是個豆丁的時候,就跟他爹天天晨訓,最初就是慢跑,後來長大一點就加了長拳,射箭,騎術,然後林如海怕兒子受人欺負,又讓玄一幾人教他打架。日日不斷的堅持下來,再加上在京裡天天跟蕭琛互練身手,林家少年的武力值,肯定比徐樹賢要強多了。最少徐樹賢就沒有被帶著出去打群架的經歷,而林睿和蕭琛已有了豐富的實踐經驗。
再加上還是在室內,伸手就有武器,什麼棋盤、棋缸、棋子的,林睿一見徐樹賢動了手,立時抄起棋盤糊了他一臉,直接把鼻子給糊出血了,腳下再一掃,就放倒了一個。
徐樹賢的小弟一見,一時激憤,「大家一起上。」呼啦,上來三、四個比較虎的,那麼六、七個則是心眼比較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轉身就跑了。
棋室裡還有別的學子在啊,小些的就躲出去了,年紀大的,見林睿是由陳山長陪著進來的,都留了個心眼兒。一見他要被打,連忙上前勸架。
林睿才八歲,身量不算太高,又特別靈活,藉著這些大學生,將來打他的幾人都揍扒下了。袁老先生幾人得了消息趕過來的時候,正看到林小少年一隻腳踩在徐樹賢的臉上,非常有痞子樣的問:「小子,你服不服!」
袁老先生差點就沒暴走,「林睿!」
艾哎,先生來了。林睿不慌不忙的收腳站好,又細心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特別靦腆的一笑,「先生,你休息好了,正好我也轉完了。咱們便回府吧。」
看看這一地的傷號,你裝得鵪鶉,也掩蓋不了你凶殘的本質啊!
袁老頭暴吼一聲:「說,什麼打架?」
林睿不大好意思的紅了臉,細聲細氣的說:「沒打架。」
「那這是什麼!」伸手一指才爬起來,個個鼻青臉腫的少年,其中是徐樹賢最慘,臉上還有不少血跡呢。
林睿歪了歪頭,用一種很是疑惑的口氣說:「他們要比背書,輸了之後還罵人。然後還搶先動手來打人,我就是反抗了一下。」他看看幾個揍人不成反被揍的,不好意思的抿嘴笑笑,「那什麼,一不小心手重了點,真對不起。」
臥|槽,你別裝純良了好麼,我們看得牙疼。袁老先生黑著臉,「等回家再罰你。」又跟陳山長道歉。心裡想著,這回宅不了了,得給個面子,偶爾來上一節課。
陳山長哪裡能讓袁老先生道歉。連稱不敢,又叫過一邊的學生問事情經過。
有那嘴巴快的,立時學了一遍,說到林睿揍人那段。還眉飛色舞的比劃了一下,看得陳山長嘴角直抽抽。尼瑪,這混小子要不是我外甥。現在就抽死他。
不過,事情經過總算是說明白了,大家面面相覷,這個真不怨林睿,誰也不能幹站著挨打不還手不是。就是這還手的結果……
陳山長連忙給袁老先生躬身道歉,袁老先生做為受害人?的長輩,很是大度的擺了擺手,「無妨,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爭鬥,咱們就不要過於苛責了。」他不大度也不行啊,就看現場打架雙方,誰信林睿是受害者呢?雖然他的表情挺像。
徐樹德也接到消息過來了,一見自己弟弟那淒慘的模樣,先是一怒,接著很快意識到這事兒是弟弟不對,連忙過來請罪。
徐樹賢被揍得最慘,一見大哥過來,哇一聲就哭了,扯著大哥的衣服不放,「大哥,你快給爹送信,他娘欺辱娘,他又揍我,一定要讓爹給娘和我報仇!」徐樹賢一著急,把私下裡對親媽的稱呼叫了出來。
四周人一聽,哎瑪,八卦啊!人家原為是要為母報仇……不對,等等,這小子是庶出,他娘不是小老婆麼?林睿他媽是正室,用得著跟個小老婆計較麼?關鍵是,也計較不著啊,兩人基本見不到面的。
徐樹賢被揍懵了,徐樹德還清醒呢,他恨不能再揍他弟弟一頓,沉著臉喝道:「住口,還不給林少爺道歉!」他親媽不請自到,本來就不對,雖說林家趕人也有錯,可名聲更不好的是他親媽。家中嫡母,早就看他親媽不順眼了,全仗著他爹維護著。若是他爹知道事情經過,肯定會生他親媽的氣,萬一親媽失寵,被送回老家,落到太太手中,就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大哥……」徐樹賢雖說還沒到中二期,可也深覺受到傷害,哭著扭頭跑了。
袁老先生溫聲道:「去看看你弟弟,莫再出事了。」然後一拉林睿的手,「睿兒,咱們該回去了。」尼瑪,這學院再也不來,收得都是什麼學生。袁老先生還是很護短的,特別是聽說了一群十一二歲的大孩子欺負自家小孩兒,更是怒上心頭。只是人家沒表現出來,其時早就記恨了。
回到家裡,林睿先給袁老先生請罪,「爺爺,我不該打在臉上的。」太明顯了,被人看出來,到顯得自己沒理。
袁老先生:=口=,你就總結出這一條麼?
等到林如海聽說兒子被欺負了,趕回來之後,知道了事情經過,第一反應就是拍了兒子腦袋一下,「蠢,打人不打臉,這都不知道麼?你得往看不到的地方下手!」
袁老先生:混|蛋!有這麼教兒子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