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六四回 中甲乙仙宮遇舊遊 西王母神通制地搖 文 / 推窗看雲
漢家群英任誰豪,直上天山不帶刀;頑劣隨性中甲乙,洒然嘻游入碧霄。
王母轉向一直跪著的織女,聲音冷峭:「怎麼?只帶著田公子一個人回來?那一個呢?」
織女渾身發抖,顫聲道:「回……回娘娘,那人……那人……被人搶了!」
「誰這麼大膽子,敢搶我要的人?是不是你不願違背你父的意願,才故意放走他的?」
中甲乙對王母說:「娘娘,這還真不能怪她。也和于闐王沒有關係,是一個叫野牛的,把牛郎搶走了。我也在疑惑,他搶一個大男人做什麼?」
眾仙子想笑,卻不敢,她們當然知道他為什麼搶一個大男人。王母的臉轉向左近一個頭上戴著牛角的女子,她的臉蒙著一塊紫紗,眼睛露在外面,若無其事的樣子,「怎麼了?野牛又惹事了?沒事,那個什麼狼,一會我給你送過來。」
王母好像也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只是默然點頭,扭頭對織女說:「你起來吧。打不過人家,也不是你的錯。我還以為你是對那個蠢牛動了凡心,才敢私自放了他。既然不是,就不用如此自責了。」織女慢慢起來。
見王母沒有回宮的意思,中甲乙奇怪,他想到王母怎麼會為了自己的到來親迎?還是適逢其會?王母另有要事的?還有,她竟然說想看秦皇的宮殿,那她豈不是有七八十歲了?她真的長生不死、長生不老嗎?又怎麼可能!他決心一探究竟,哪怕因此送命!
有人低聲嘀咕:「該來了!怎麼還沒有到?」
中甲乙感覺有人偷眼看自己,也偷偷看去。見王母部下大部分都是女子。只是眾人後面隱約有幾個身形健壯的。像是男子。王母跟前的女子大多靜默直立,低眉順眼的,只有那個牽牛姐顧盼自若,偷看自己的是王母身後緊挨的一個,臉上蒙著青紗,頭髮編做兩隻雀鳥形狀,煞是可愛,身形隱在眾人後面。看不出,眼睛細長,帶著笑意。青紗女見他看過來,沒有迴避,眼睛急眨了幾下,好像在跟他打招呼。他覺得像是曾經見過的樣子,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遠遠地一個黑點出現在東方山巔,眾人騷動起來,黑點順著山巔迅速地移動,然後衝下山。向這裡奔來。有人喝道:「保護王母!青鳥使四人上前拿住來人!」四個仙子衝出人群,迎上來人。中甲乙也看清了那是有人在奔跑。而且是兩個人。他在來的時候,慢慢挪動都覺得出不來氣,人家大步飛奔,看來比自己高明不少。
四個仙子並沒有迎擊很遠,在幾十步外就停下來等著對方。來的兩人一個是胖大健碩,在這高山上還拿著一把大芭蕉扇,頭上一條布帕罩頭,紅潤的的臉膛,給人總是笑模樣,一身麻布衣,污濁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腳上一雙草鞋,露著腳趾頭;另一個卻是瘸子,腋下夾著雙拐,蓬頭垢面的,只剩下一雙碩大的眼睛,在亂髮下閃亮,身上的衣服氈片相似,層層疊疊不知穿了多少,也不知穿了多久。兩人到了四使處,被攔住了。
拿芭蕉扇的對拐子笑道:「老李,看起來咱們臉大得很!西天的王母娘娘親自來迎接咱們了!哈哈哈哈!讓我漢鍾離幸何如之!」中甲乙吃驚不小,漢鍾離是漢庭重金追緝的叛逆,拿住的生死不計,封萬戶侯!這麼多年,只聽說他在什麼地方出現,趕過去的壯士、豪傑死傷無數,卻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他分毫。那個瘸子,一定是和他秤不離錘、錘不離秤的鐵拐李了!
瘸子也是仰天大笑,滿臉的虯鬚抖動,很是嚇人。青鳥四使不為所動,為首的仙子冷冷喝道:「來者何人?到了蟠桃山還不束手就擒!」
瘸子對漢鍾離笑道:「鍾離兄,小娘子讓你束手和她共寢呢!嘖嘖,這幾個小娘子,恐怕也就是你鍾離兄能服侍得了,老李可是聞香而逃了。」作勢後轉,一個仙子已經仗劍激刺向他,漢鍾離卻恰好擋在了鐵拐李身前,手中的芭蕉扇「叮」的一聲,被刺中,劍彎著彈起,也是她使勁過大,彈起的劍差點反彈到自己頭上。虧了身邊姐妹已經仗義出手,從旁協助,劍刺漢鍾離的側身。
漢鍾離的芭蕉扇不知道是真芭蕉還是什麼材質的,兩支劍總是分毫不差的刺中扇上,卻不能使扇有絲毫損毀。兩個女子嬌斥、怒喝,劍也叮叮咚咚不住地刺出,漢鍾離毫不經意的用大扇子化解了所有的攻勢。
另兩個女子可同伴奈何不了對方,兩人也只得揮劍上前,四人一起攻向漢鍾離。漢鍾離還是同樣計劃,大扇子左揮右擋,解除了大部分攻勢。
鐵拐李在一旁看的跺腳、拍臀,一個勁的歎息:「唉!這一劍怎麼就刺偏了一點點!唉,小娘子,說你呢,穿青衣裙的,唉,糊塗,都是青衣裙的,那個頭髮編做斑鳩尾巴的,你怎麼不刺他的右臂?那個大鸛尾巴的,你應該刺向他的屁股!唉,烏鴉尾巴的娘子,你聽我的,啊,刺他小腿!你們怎麼都不聽話、不配合,怎麼打?嘖嘖,王母是怎麼教的部眾,就這樣,還敢號令西番?」口中喋喋不休,氣得幾個女子七竅生煙,更是打的混亂,好像每一劍都是刺向漢鍾離手中的芭蕉扇一般,叮叮咚咚聲音不絕於耳。
王母也看出了幾人是擋不住來客的,眉頭微皺,她旁邊有人低聲說:「我上。」
王母搖頭,牽牛姐已經衝出去老遠了:「你奶奶的,兩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傢伙!是要下地獄嗎?姐姐成全了你們!閃開!」四個青鳥使閃到一旁,臉上汗珠密佈,臉色卻是粉嫩非常。鐵拐李嘖嘖讚歎:「好傢伙!汗水浸泡的娘子。就是別有風情!」
牽牛姐的劍卻正是對著他的嘴刺的。劍如疾風。劍上寒芒照得他的黑臉亮瑩瑩的,漢鍾離大笑:「老李,你的臉漂亮極了!你以後就拿小娘子的劍當鏡子吧。」
鐵拐李不敢大意,身子急驟後退,讓人想像不到一個腿腳不便的人是如何做到的。牽牛姐好像也沒想到他後退之勢如此迅疾,一劍落
空,沒有繼續追擊,而是反身刺向在一旁說笑的漢鍾離。漢鍾離見她的劍顏色、聲勢不對。竟然不敢再拿扇子阻擋,身子一個急轉,躲開了一劍。牽牛姐一出手,逼退兩人,眾仙子一片喝彩:「好劍法!牽牛姐好本領!」
牽牛姐卻知道,自己並沒有取勝兩人的把握,鐵拐李的後退,她就做不到;漢鍾離的轉身,瀟灑利落,她也遠不及。仗劍靜立,說道:「兩位。沒事到崑崙山鬧事嗎?」
漢鍾離擺手:「小娘子誤會,誤會!我們兩塊廢料,哪裡敢鬧事。就是到這兒盤桓盤桓。」
牽牛姐冷笑:「盤桓?偷了蟠桃山仙宮的御酒瓊漿,盜取王母駕下仙藥聖果,打傷仙宮執事!還敢說是來盤桓來了?」
漢鍾離一臉的茫然,鐵拐李也是撓頭不已:「什麼?我們兩兄弟剛剛到了這裡,沒有踏進你蟠桃山一步!恐怕仙子是誤會了。」
王母也看出了事情有蹊蹺,緩聲說道:「兩位道友,既然是誤會,還請進我宮中一敘,如何?」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兩人滿口答應。
大眾回轉仙宮。織女才有機會和中甲乙挨近了,低聲囑咐:「你進了仙宮,不要亂說亂動!一切聽我安排,不然大禍臨頭,悔之晚矣!」中甲乙微笑稱是,他雖然拿不準王母請他來的目的,卻知道絕不會有大礙的。
織女和同樣服色的仙子一起,那個細長眼睛的女子接近中甲乙身邊,微笑道:「怎麼樣?對一個雛兒也拿不下?枉你自稱花中聖手,整天在脂粉群中打滾的。」聲音滴瀝,雖有些沙啞,卻甚是好聽。
中甲乙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大喜:「麻姑?是你!」
女子撥開他的手,急忙四顧,大伙都急著往回趕,沒人在意,才放下心,「乖寶貝、乖兒子!你才想起娘娘啊!」
「臭丫頭!怎麼跑了也不說一聲,害的我擔心不已。」
「你是擔心有人說破了你的勾當,死無葬身之地吧!可不是擔心娘娘我的。」
「哪有啊?我就是擔心你遭了不測,不然老子幹嘛跑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真的?」
「千真萬確!你是仙子,當然可以看出我的心的。」
「你這幾個月每天粘著小丫頭,以為我不知道!還甜言蜜語的騙人!不過,我還是喜歡被你騙。」
中甲乙大急,「我是以為你已經遭了什麼,才……,不是我對她就是……就是有一點點好感而已。如果知道你在這裡,打死了那啥,我也早過來找你了!對,你既然知道我到了,為什麼不找我?該打不該?」兩人磨磨蹭蹭的在人群後面,人群就進了仙宮了。
見沒人了,那女子拉下了面紗,一張清蕭逸塵的臉兒,臉上薄帶輕愁,「麻姑,怎麼了?見到我不高興?」
「不是。眼下你到的不是時候。仙宮正好面臨著大危機!」
「那不是正好我們兩個離開這裡!找個沒人的地方,自由自在多好。」
「你想的總是簡單。當初在中國時,你就說找個隱秘地方隱居,卻哪裡有沒人能到的地方?這裡也一樣,有人想逼王母退位!我怎麼可以背個不忠罵名,跟你這時候離開?」
中甲乙一愣,「誰?誰這麼大膽子,敢跟王母鬥?」
麻姑苦笑:「剛剛你也看到了,我們這裡現在是一有風吹草動,就傾巢出動!卻根本不知道對手是哪個!」
「嗯。我們先進去再說吧。」
兩人進了城門,中甲乙見城牆高大,牆壁晶瑩剔透的,城門也是光可鑒人,城門上斗大的三個字,卻是「碧霄宮」。伸手觸摸牆壁。觸手冰涼沁人。略一思索。馬上明白了,這些都是堅冰所成,而不是什麼瓊英玉蕊。剛剛進了城門,一個雙鬟梳成鵲尾的小姑娘慌慌張張的跑來,一見兩人大喜:「快快快!王母急著召見你呢!到處找你,找不到!」
中甲乙和麻姑跟著小姑娘來到一座宮殿前面,宮殿也是堅冰雕成,蟠龍飛鳳。很是威武,他也沒心思細看,只看到大殿門上幾個字「雲霄殿」,跟著進了大殿,兩旁列著神色肅穆的仙卿,登上三階高台,遠遠地看到王母坐於錦座之上,她在這裡倒不用冰雪雕出的寶座了。旁邊列著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于闐王竟然也在座!還有幾個頭戴各國王冠的。漢鍾離、鐵拐李兩個也坐在殿上。
中甲乙心下詫異,卻不及細想。來到王母座前,麻姑低聲說:「快跪下,跪下!」
中甲乙不以為然,站著沒動,微笑道:「娘娘,喚小人何事?」
王母並沒有怪罪的意思,麻姑才放下心,「公子,也到了西番有些時候了,不知漢天子大軍幾時發來?公子能否賜告?」大殿上大部分人都一陣騷亂,直勾勾盯著中甲乙。
他沒想到王母竟然有此一問,「啊!王母此話何意?小人不懂。」
王母身邊一個與王母穿戴差不多的,看起來年紀也不相上下的仙子說:「你是大漢太尉的公子,是漢天子的親兄弟,此次出關,一定懷抱大計。不是要攻打匈奴,就是要驅殺西番!你後面帶著多少人馬?」這仙子他知道是許飛瓊,是王母最信重的人。
中甲乙哭笑不得,他還沒有說話,已經有人急不可耐問道:「什麼太尉的公子,漢天子的親兄弟?他到底是哪個?」問的是于闐王。他是在早上發現牛郎失蹤了,而織女也不見了,一邊請在國中隱居的漢鍾離與鐵拐李幫忙打探,一邊自己親自趕來向王母討說法。
「于闐王,你真的以
為他是個流落的漢軍士卒嗎?你恐怕想不到他比在座的幾乎所有人都尊貴!當然,除了咱們王母娘娘。」許飛瓊說,「他表面上是漢庭太尉田蚡的兒子,其實是漢天子,老的漢天子的私生子!田蚡代天子養著,原因是漢天子的太子被人陷害、暗算不止。漢天子懷疑是宮裡有人下手,卻不知該找哪個。田蚡有一個女人,私自供養多年,教她絲竹彈唱、舞蹈,出落得人間絕少,卻並不自己享用。漢天子宮中不順,找他喝酒,這個已經色藝大成的女子適時出場,驚鴻一瞥間征服了漢天子的心。於是,天子有事沒事就找他喝酒,這麼個小子就出現了。他自小膽大包天,沒人敢管,沒人敢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很多人以為,漢天子早晚要接他進宮的。但是,漢天子短命,才在位上十六年,年僅四十八歲就駕崩了!當今天子即位大統,他和田蚡的美夢成為泡影!」
中甲乙冷笑道:「你們倒是神通廣大至極,把在下的底細搞得一清二楚!不過,既然你們搞明白了在下的身世,怎麼還以為漢天子會派兵跟著在下出關呢?漢天子如今應該是急於殺了在下才是啊!」
「可能漢天子並不清楚你的身世,只有宮中幾個老人知道,還有就是田蚡。你在三年前,當今天子即位之後,所住的殿宇一個夜裡突起大火,因為田蚡有所期待,所以給你一個大院子,有幾十個小心地奴婢伺候。但是大火燒死了很多人,那個奇貨可居的天潢貴胄也突然失蹤了!沒有人能說的清他的死活。」
「你說了半天,算是說了一句明白話。既然他的居處起了大火,死傷無算,那個人豈不是也死了!你又往我身上按什麼名分?」
「田蚡不相信他已經死了!皇太后和太后也不相信!」
「你是到底誰?」
許飛瓊一笑,「你當然知道我是誰。我們見過不止一次。」
她嫵媚的笑臉讓中甲乙印象深刻,二十幾年前,田蚡剛剛進入長安,他不過是太子寵愛的王美人的兄弟,一個賣身為奴的醜陋的鄉巴佬。沒有人知道他以後會成為漢庭炙手可熱的人物,甚至當上太尉、丞相!一個人悄悄地來,悄悄地去。和王公大臣保持著適當地距離。有人還是看出了他的潛力。送給他需要的東西。主要的就是尊重。田蚡從他那裡得到了別的王公不給他的東西,心中萬分感激,兩人成了莫逆之交。當然,為了不讓人說閒話,他們的交往是極私密的。那個時候,一個明麗的女人就到了田蚡身邊,當然是那個貴人贈與的,代表那個貴人。後來中甲乙出生了。這個美人經常看顧他,給了他很多歡樂。是他自己親娘所不能給他的。當時的太子即了大位,當初不被人看好的美人成了貴人,繼而成了皇后!那個鄉下來的人,成了王公大臣們巴結的對象。中甲乙再也沒有見過小時候經常見到的美婦了,侯門深重,他雖然心中也想起來過,卻很快就丟開了,因為身邊的人一直在換來換去,沒有人能在他跟前超過三個月的。不是被他打跑了,就是受不了自己請求走人。「你是王母派到長安的奸細!」
「傻小子。不要說得這麼難聽!我只是恰好到了長安,正好遇見了你。知道了你們家的有些事而已。」
「當著這麼多人,你說我長,說我短,是要我怎麼樣?」
「你承認了和田蚡的關係?和漢天子的關係?」
「我承認什麼了?你說的那些,跟我沒有一個錢的關係!我叫做中甲乙,一個浪子,一個跟著漢使張騫出塞的下人。」
「不要說張騫不敢拿你當下人,就是竇嬰也不敢!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放棄了手中的榮華富貴,甘願受盡饑寒,還不計生死!如果那些匈奴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他們還不後悔死!」
中甲乙乾脆不言語了,放眼四顧,殿上的人都注視著自己,若有所思。大殿裡面也是富麗堂皇的,但怎麼看怎麼像漢宮的模樣。他沒有進過漢宮,但田蚡家中的殿堂,據說就是按著漢宮的樣式建的,他熟悉得很。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失心瘋的燒了住宅,根本不管裡面睡著的人死活,看著大火升騰,心中有邪惡的快意。在人們慌張救火的時候,悄悄離開了長安。但是,他總是覺得有人在身後跟著,卻怎麼也找不到跟蹤的人。他看著麻姑,「這麼說,你也是王母派到長安的人了?」
麻姑點頭,臉色憂鬱,不知他心中在想什麼。「王母娘娘,既然你有大批的人在長安,自然知道漢庭的一舉一動。幹嘛還要找我來?」
王母微笑不語,他自說自話,「難道說,我還是奇貨可居嗎?不要說我是逃亡的浪子,就算是漢天子的兄弟,與你們又有什麼價值?匈奴人拿住了我,說不定可以賣些錢,田蚡?他敢不敢拿錢贖我呢?」他口稱田蚡,自然不認為田蚡是他爹了。他心中在疑惑,誰會為了他擔心,為他出錢贖身?牛郎還有個織女一直在擔憂呢!
王母見他神色不定,知道他出身太過奇怪,有干係要急於擇清,沒有關係的還要拿他做籌碼,才使得他狠心放火,逃出長安。「公子,你也不要急於承認,或者否認。你仔細想想,說不定我們可以成為朋友的。這裡的人,都是你可以信賴的,我們也不是一定要借助你怎麼樣,漢天子想要怎樣,也不是你能決定的。你先到處走走,看看我的宮殿。好吧?」
中甲乙此時頭腦混亂至極,聽她這樣說,只得點頭,麻姑急忙和他一起走出大殿。大殿的後面是另一片天地,居然長滿了各種奇花異卉,桃樹上結著紅白可人的桃子;一架架綠葉中一串串紫色的小果子,掛著白霜;像是梧桐樹的樹上,結著一個個綠油油的栗子大小的果兒;樹下蘭蕙爭發,白芷吐蕊,紅的紫的、粉的各色花兒引來了蜂蝶翻飛。中甲乙本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出了宮殿,心情就恢復了,如今見了這奇異的景致,更是把所有不快忘得煙消雲散了。興致勃勃的指著不認識的花草,問麻姑:「這些都是什麼樹?什麼花?」
見他興致來了,麻姑也放了心,指點道:「這是核桃;這是葡
萄;這是寒瓜;這是紅花,那是雪菊,還有冬蟲夏草。都是平地所無的。」
中甲乙四下打量,這裡和宮殿不同,宮殿是假的晶玉。這些花草是真的精靈。「這山谷有熱泉。流出熱水。匯聚地下,才使得極寒之地,能夠四季花草繁茂,還能長成大樹!」他斷言道。
麻姑驚訝不已,「跟你這樣的聰明人在一起,真的無聊!你什麼都知道,讓這些珍奇變得索然無味!」
中甲乙微笑道:「這就是你們用來哄騙蠢夫蠢婦的嗎?也太過輕易了吧!」
「你們那裡有這些珍異的瓜果嗎?還有這些異卉?怎麼可以說是愚弄、哄騙!」
「這麼大的桃子,長安確是沒有。不過。別的嗎,只要我們願意,也是可以輕鬆種出來的。」其實在長安也不是沒有熱泉,只是長安本就是煙柳繁華地,人們習以為常了,也沒覺得如何的神奇。到了這窮荒地方,突然見到了這瓊樓玉宇,已經驚駭莫名了,再見到這奇花異卉,更加覺得非凡。不是神仙所為,又是哪個?造化的奇跡。本就不是一般人能通透的,也無怪乎有人頂禮膜拜,以為神跡了!中甲乙自然一眼看看出其中的奧妙。
兩人在芳草繁花中流連,就聽得前面人聲嘈雜,隱隱有金鐵交鳴的打鬥聲傳來。麻姑臉色一緊,隨即放鬆了。中甲乙卻已經看出了她的緊張,「是不是有外敵入侵了?怎麼你們這兒經常有人侵入嗎?」
麻姑搖頭,「幾百年來,都沒有人敢跑來送死!不知怎麼了,這些年突然多了一些不知死活的東西!」
中甲乙微笑道:「樹大招風,你們這裡有人傳說有長生不死仙藥,自然就惹得覬覦之徒來了!那些修道之士,都自以為本領高強,才敢來的。若是我這樣的,繞道走還來不及呢,怎麼敢打擾!」
麻姑一笑,「你繞道走?哈!我怎麼那麼相信呢!你如果沒有想法,怎麼故意讓于闐王買來了?還不住地打探崑崙山的消息?」
「你也是什麼都知道?天下就沒有你們不知道的秘密嗎?」
麻姑搖頭,「差不多的,我們都知道。有的,王母是不是有不知道的,我就不知道了。」
兩人還是往外面走,看是什麼人來搗亂。「我問你,你如今多大年紀?你們真的是長生不死的嗎?可不要騙我!」
「嘻!你怎麼和俗人一樣啊!人是不是長生不老,有什麼關係嗎?只要心情不老,比什麼靈丹妙藥不好?」既沒有承認有仙藥,也沒有否認。
兩人到了外面,看到到處都是人,王母這邊仙子們衣飾燦爛,都聚在大殿周圍,在她們外面,圍著的人就遜色不少了,多是氈袍、皮弁,顏色深暗,還有的麻布衣裝,不多的幾個錦繡服飾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看不出來歷,不知道統屬,吵吵嚷嚷,混亂不堪。中間一群人在打鬥,是七個女仙和十幾個奇裝的怪客在打,地上倒著幾個怪客,呼號哀痛,看起來這些怪客已經吃了虧,那七個女仙手中劍招法狠辣,招招致命,怪客雖然人多,卻還是手忙腳亂,有人身上已然掛綵了。不住地有人退出,有人加入戰團,一場混戰、亂戰,讓殿中人臉色不虞。
中甲乙看了一圈,走到漢鍾離、鐵拐李兩個身邊:「唉,兩位大仙,這是什麼人啊?」
鐵拐李一笑:「來自地獄的!」
中甲乙身上一冷,「什麼地獄?哪裡有地獄?」
鐵拐李非常認真地說:「這裡就是地獄了!你站立的地方,下面就是地府!你沒有聽到下面的哀嚎嗎?」
見他神色緊張,中甲乙也不由得信了,仔細傾聽,好像真的有聲音從腳下出來:「救命啊!饒命呀!不敢了,求王母、大仙饒命!」他心頭更是緊張。
漢鍾離一笑,「小子,你還真相信有地府啊?」
中甲乙感覺腳下在動,一時寒毛直豎,叫道:「地在動!惡鬼要出來了!」地下果然傳來了一陣陣響動,大殿在晃動,堅冰建成的牆壁發出卡嚓卡嚓的聲響,大塊大塊的碎冰掉落,大殿裡面的人驚慌不安,卻不敢隨意走動,都看著王母,聽她示下。碎冰砸在了幾個人的頭上、身上,激起更加恐慌的喊叫。
地下的動靜越來越大,外面也傳來了人們的驚叫,王母臉上出現了異樣的顏色,開始是粉紅,後來變得通紅,接著是紫色,身上也發出了紫色的光。她低喝一聲,「嗤!」雙手合掌,自己慢慢的坐下,許飛瓊、牽牛姐等執事高的,也跟著坐下,別的地位低的慢慢的不再慌亂,跟著坐於原地。王母臉上、身上紫色的霞光慢慢擴大,許飛瓊等人身上也慢慢現出霞光,只是與王母相比略微顏色淺淡些,範圍小些。青鳥使、織女等身上就沒有霞光了。于闐王和漢鍾離、鐵拐李、中甲乙等慢慢的退出大殿,外面來搗亂的人,也已經停下了,驚恐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王母嘴裡唸唸有詞,其他仙子跟著念誦,眾人只聽得嗡嗡嚶嚶,卻不知她們念誦的是什麼。但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震動的大地震動慢慢變小,原來還能夠聽到底下發出的聲響,好像有人在哭喊,也停息了,或者是被王母她們的誦經聲蓋過了,大地最後復於平靜!
人們,就是漢鍾離、鐵拐李這樣見多識廣的人,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王母的誦經可以止住地動!于闐王首先跪下拜倒,他現在是真的願意皈依王母座下了。和他一起的那些西番小王都跟著跪倒,不住地磕頭,唯恐後人。那些本想來鬧事,搶奪的各色人等也在震驚之餘,大多翻身跪倒,少數一些人也面面相覷,不敢稍停,縱身離去。
中甲乙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是王母的把戲,又不像那時生死一瞬之際,幾乎所有人都震恐了;說她能夠誦經止住大地的晃動,又太過匪夷所思!環顧四周,人們跪倒一片,漢鍾離
、鐵拐李也跪在王母面前,他的腿不由一軟,也跪倒地上!
層山疊巘雲九重,霄漢飄渺有碧宮;駭人身後拖豹尾,迷離霞彩多嬌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