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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73章 文 / 秋李子

    梁哥兒到了這時,才終於哭出聲,鄭大嫂心疼兒子卻又不敢抱怨,只得把兒子拉了和自己一起跪下。

    「才,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定下你爹爹在侯府不出來的!」外頭吵的這樣天翻地覆,鄭老爺子聽不到是不可能的。側耳細聽後,鄭老爺子也就扶著一個曾孫女的肩膀走出來。

    「祖父的決定,從沒有人反對過,況且這對鄭家,只有好處!」見鄭老爺子出來,除了嫣然兄妹,別人全都跪下。鄭二哥看著自己祖父,一字一句慢慢地說。

    「是啊,我們鄭家,從十兩銀子賣身的奴僕,到得現在,這一路走來著實辛苦!」鄭老爺子話裡全是感慨。說著鄭老爺子讓眾人起身:「起來吧,很多事,你們也不曉得。今日,你們個個都豐衣足食,可曾曉得我們鄭家,祖上是怎麼熬出來的?」

    梁哥兒還傻呆呆地跪在那,見狀鄭大哥又對著鄭老爺子跪下:「祖父,是孫兒不好,教子不當。求祖父責罰!」

    責罰嗎?鄭二哥已經冷笑出聲。嫣然不由輕聲道:「二哥,我們……」

    「嫣然,你也很失望吧?」鄭老爺子聽到孫女的話,開口叫孫女的名字。嫣然垂下眼,這小半日聽到見到的,幾乎摧毀了嫣然長久以來的信念,這種打擊比十一歲那年的夏日,鄭三叔回來說,讓自己進府去服侍一樣大,甚至還超過了。這種打擊,讓嫣然不想說一個字。

    容畦伸手握住妻子的手,嫣然覺得又有了勇氣,她抬頭看著自己的祖父:「爹爹是個忠厚人!」

    除此,嫣然不想再多說一個字,鄭老爺子看著孫女臉上的淚,一行濁淚從眼裡流出:「嫣然,你終究還是怪了我。」

    「祖父是這家裡的定盤星,我們總是晚輩,時至今日,我們兄妹,結局都還算圓滿。可是我就想問祖父一句,若我們兄妹結局都不算圓滿,祖父將會如何?」

    鄭二哥的手握成拳,一字字地問著鄭老爺子。

    結局不算圓滿,都能想出來那是些什麼結局,也許嫣然做了曾之慶的屋裡人,早早就死去。也許鄭二哥某日觸怒了主人,被主人責打後死去。

    結局圓滿,這四個字背後,卻是何等的辛苦。

    嫣然攤開雙手,這雙手細白柔膩,可只有嫣然知道,很多時候都無法抱怨,就算心裡有再多的不歡喜,也要笑著面對。

    人群中有抽泣聲響起,嫣然抬眼,分辨不出抽泣的人是誰,此刻傷心,又有什麼意思?擔驚受怕的人不是他們,而是自己。

    容畦把嫣然的手握的越來越緊,嫣然了然抬頭想對丈夫笑一笑,可眼裡的淚又滴落,原來很多事,並不是沒有說出口,就不清楚不明白。它們,只是被藏在心底某個角落,在以為被忘記的時候,悄悄地冒出頭,提醒自己。

    「梁哥兒,你從小讀書,懂的書上的道理,你能告訴曾祖父,是不是一遇到丟臉的事,就把人給趕出去?」鄭老爺子沒去看別人,只對還跪在那的梁哥兒問話。

    「我,曾孫兒,書上總說,清白名聲,何容有失?」梁哥兒被曾祖父這麼一問,又想起自己當日說的那些話,不由糊塗起來。

    「清白名聲,何容有失?」鄭老爺子念了這麼一句這才又問:「那若有一日,錯的人是你呢?」

    「自身不正,何以正別人?曾祖父,曾孫兒從小讀書,行的是君子之舉,怎會……」鄭老爺子唇邊現出一抹譏諷:「君子之舉,你是晚輩,你譏笑你的叔祖,嘲諷你的堂叔。這也是君子之舉嗎?」

    「賣身為奴的人有……」梁哥兒衝口而出就是這麼一句,接著猛地想起,自己家原本也就是別人家的奴才,頓時把這話頓住,接著低頭:「曾孫兒,不是不知道實情嗎?」

    「就算知道實情,你會怎麼想呢?」鄭老爺子的話讓梁哥兒怎麼都答不出來。鄭大哥急忙道:「祖父,這件事還是怪孫兒,是孫兒沒教他要寬厚待人。」

    「是我的錯,我的錯。我以為這一家子,總是齊心的,可沒想到,還是有那麼幾個不齊心的。我的錯!」鄭老爺子喃喃念著,一行老淚又落下。

    雖然沒有被懲罰,可梁哥兒心裡越發害怕,尖叫一聲就想躲避。鄭大哥瞧著這個平日讀書成器給自己長臉的兒子,此刻心裡什麼想法都有。

    有管家匆匆從外面進來,見站滿了這一院子的主人,也不曉得該和誰稟報,只得上前對鄭老爺子道:「老太爺,媒婆已經到了,大太太也已準備好了,還請**奶出去,一起送聘禮出去。大老爺還讓小的來問,怎的酒席還不搬出去。還說請二太太出去待女客呢。這客人都來了。」

    管家說完見沒人理自己,想催促又不敢,只得垂手侍立。鄭大伯招待客人的地方離這邊還有一段距離,因此裡面吵的天翻地覆,外頭還不曉得到底出了什麼事。

    就在管家覺得自己不該來這一趟時候,鄭老爺子已經歎氣:「讓媒婆帶了聘禮去下聘吧。至於客人,出去傳話,就說家裡有事,今日沒有酒了。把他們都叫進來,我和大家說說話。」

    管家心裡打著小鼓恭敬應是,匆匆走出去外面傳話。鄭大嫂躊躇一下才道:「祖父,讓客人都走了,好像不大好吧。」

    「有什麼不好呢?有這樣的曾孫子,未來鄭家的當家人如此,鄭家只怕也就……」這話裡充滿了對梁哥兒的失望,鄭大哥不由叫聲祖父。

    「要照了你方纔的說法,丟臉的人就該趕出去,梁哥兒,你是不是也該被趕出去?」鄭老爺子不理會孫子,只去問曾孫。

    梁哥兒的嘴在那翕動幾次,還是不敢接話。

    「是了,你以為自己讀書很好,指日就是個秀才,以後前途光明。可是啊,你只知道讀書,不知道做人。分不清是非,只曉得死讀書,甚至別人輕輕一挑唆,你就一咕嚕地聽進去。你這樣的,就算僥倖做了官,對我鄭家,也只是禍不是福!」

    「爹爹到底為了什麼要把客人全都拒了?我和二弟在那被問的什麼都說不出來。」接到管家出去傳的話,鄭大伯心裡納悶,讓弟弟在那把客人送走,自己走進來問。

    鄭老爺子並沒理兒子,鄭大伯瞧見梁哥兒在那直挺挺跪著,更加驚訝了:「爹爹,你怎麼這個時候訓起你曾孫來,梁哥兒又聽話又聰明。比我們哥幾個強多了。」

    「強多了?真的強多了嗎?」鄭大伯被問的一愣接著就笑了:「當然比不上爹爹您年輕的時候。」

    「老大,因你摔傷了腿,娶媳婦也難娶,你要娶這一個,我也認了。老大,你實話告訴我,你對你三弟,心裡可有怨恨?」

    鄭老爺子看著這個因為摔傷了腿,難免就偏疼了些的兒子,平靜問道。鄭大伯的臉皮跳一下,接著就搓搓手:「怎麼會有怨恨呢,雖說,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鄭老爺子雖然是被曾孫女扶出來的,但手裡還是拿著一根枴杖的,聽到這話就拿起枴杖往兒子身上打去。

    鄭大伯被打了幾下,就抱著頭喊:「爹你打我做什麼,你果然一直都偏心三弟。一直覺得對不起他,一直剋扣我們!」

    這話鄭二哥聽見,復又冷笑起來,原來,在大伯心裡,自己一家,全是被偏心的。天下,竟還有這樣的事?

    「爹爹,您先消消氣。」鄭二伯送走了客人,也就往裡面來,一走進來就見自己的爹正在那打自己大哥,急忙幾步上前扶住鄭老爺子的枴杖,急忙勸道。

    「老二,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大哥心裡對你三弟不滿?」鄭二伯真是既不能答是又不能答不是,還在那徘徊鄭大伯就抬起頭:「怎的不是你偏疼?嫣然侄女出嫁時候,備的那些嫁妝,別說周圍那些富戶,就是侯府的小姐,這份嫁妝也不算多辱沒。還有,你把老大過繼給我,他雖叫我爹,可心裡還惦記著老三。這不是自己親生的,怎麼都貼不到肉上。」

    聽到自己嗣父的話,鄭大哥的手握成拳又放開,鄭大嫂雖曉得公婆都有些混不吝,但沒想到公公竟這樣混,伸手輕輕扯下丈夫袖子。鄭大哥想告訴妻子自己沒事,可沒開口眼淚就落下。

    真是,各有各的傷心。鄭二哥突然笑起來:「祖父,這就是你費盡心機謀劃的,你犧牲了我們一家子,讓我們一家子為鄭家做牛做馬,最後呢,你被個個抱怨。祖父,祖父,事情到了現在,我只為我爹痛心。他忍著骨肉分離,為人奴僕幾十年,換來的不過是抱怨。祖父,從此之後,就如了侄兒的意,我們這一脈,再不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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