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74章 文 / 秋李子
說著鄭二哥就對鄭老爺子跪下,一個兩個三個,就在鄭二哥要磕下第四個頭時鄭老爺子攔住他:「才,你說的,不算數!」
「我說的,就算再不算數,也好過我的父親和我的弟弟,受他們的辱罵。」鄭二哥在外多年,一點也不懼怕鄭老爺子,依舊眼睛明亮地看著鄭老爺子。
「二弟,你不是已經……」鄭大哥的話只說了半句,就被鄭二哥那冷冷眼神瞪回去。鄭二哥笑了:「不錯,爹的確說不認我了。可是這天下,爹可以不認兒子,兒子不可以不認爹。至於今日,既然是鄭家未來當家人不肯認,那就從了他的意!」
梁哥兒曉得最後一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眼裡的淚又湧出,但不敢說話,只是瞧著鄭老爺子。
這一團亂麻真是在對鄭老爺子赤|裸|裸的諷刺,原本以為自己一手讓鄭家興旺發達,讓鄭家從侯府奴僕,成為這周圍屈指可數的富戶。可是現在鄭老爺子才知道,在那和睦的表面下面,是各自的心有不甘。
鄭三叔那張欲言又止的臉又浮現在鄭老爺子面前,鄭二伯口口聲聲地說自己偏心,還有,鄭老爺子看向二兒子:「你不會和你大哥一樣吧?」
「爹爹,大哥他是糊塗了,兒子怎會如此?要說兒子有錯,不過就是在聽說那些話時沒有幫著教導梁哥兒。」鄭二伯依舊恭敬,可這恭敬瞧在鄭老爺子眼裡,諷刺意味更重。
原來算了一輩子,最後卻算不過人心。
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心,怎能還被人隨意安排?當初妻子的話,鄭老爺子只覺得是妻子多慮了,此刻鄭老爺子才曉得,並非妻子多慮,而是早已瞧出來。
你去的太早了,若能晚去十來年,或者不會這樣糟糕!鄭老爺子念著妻子的名字,接著才對鄭二哥道:「你方才說過,兒子不能不認爹。你進來吧,你要公道我就還你一個公道!」
說完鄭老爺子就往裡面走去,梁哥兒想起鄭老爺子方才說的話,忍不住恐懼起來,全身開始顫抖起來。
鄭老爺子走出兩步又轉身:「你們都進來吧,二媳婦,你帶了你這些侄女們下去。好好陪陪嫣然。孫姑爺,你也不是外人,進來吧。」
容畦這才放開握著嫣然的手,往前走去。未然走到嫣然身邊,伸手去拉她的袖子:「姐姐,我們並不知道。」說著未然就停下口,或者說想的都太簡單了,都只瞧見好處沒有瞧見不好處。
嫣然想對未然笑笑,但怎麼都擠不出笑容。鄭二伯母只覺得十分累,但鄭老爺子的命令還是要聽,上前對嫣然道:「走吧,先去我房裡坐坐。你放心,公公雖然已經老了,但還清楚的很。」
「我不是說祖父糊塗,其實他的安排,看起來很好。」嫣然的話讓鄭二伯母微微一愣接著鄭二伯母就點頭:「是啊,看起來很好。」
可惜,是人就有自己的想法,畢竟不是一根木頭,任由人隨意安排。就連小孩子都有自己的念頭,更何況是大人呢?
鄭二伯母的話被鄭大嫂聽見,鄭大嫂不由在心裡罵鄭大伯母,但並不敢表現出來,只對嫣然道:「小姑,這件事,我確實是不知情的,真知道了,我不會讓你侄兒說那樣的混賬話。」
「大嫂何必如此,方才大哥有一句話說的對,大哥他,的確少了爹娘疼愛。」嫣然這一句話說的鄭大嫂重又面紅耳赤起來,想再辯白幾句,卻辯白不出來。
「其實爹娘,也一直惦記著大哥的。」這種過繼出去的孩子,就算再惦記,也不能表現的太疼愛,不然會讓嗣父母心裡不滿。
鄭二伯母想說句話緩和一下,但不曉得該說什麼。眾人默默往鄭二伯母屋裡走去,快進屋時走過來一個丫鬟,逕自對鄭大嫂道:「**奶,太太請您去呢,說明明說好了要讓太太親自去下聘的,可這會兒又不去了,要問問呢。」
「是老太爺下的命令!」鄭二伯母說了這麼一句就又道:「你把大太太請來!」
鄭二伯母一向語氣平靜,這樣嚴厲很少,這丫鬟急忙應是匆匆去請鄭大伯母。
「請了大伯母來,又有什麼意思呢?事兒總是發生過了。爹娘也傷心過了。無用!」
「小姑!」鄭大嫂又叫一聲,嫣然瞧著她:「大嫂你要說什麼,我明白,可是道理我比你懂的還多呢,只是這心裡,過不去,過不去啊!」
受些辛苦受些委屈,能得到肯定,那也沒什麼。可是竟然得不到肯定,甚至還被這樣辱罵,怎能過得去?鄭大嫂一張臉已經通紅,此時已經進到鄭二伯母屋裡坐下。
鄭二伯母已經給嫣然倒了杯茶:「我曉得你的難處,可是……」
「二伯母不用再多勸,這些話,我比你還明白呢,等以後,慢慢就淡了。」嫣然的話讓鄭二伯母顏色變了,慢慢淡了是什麼含義,鄭二伯母太清楚不過了。而這,不是鄭老爺子讓她們勸嫣然的目的。
「沒意思,沒意思的很。」嫣然突然笑出聲,這笑讓屋裡的人都嚇了一跳,嫣然已經自己說出來:「一家子,也要彼此有情才叫一家子。彼此沒情的話,算什麼一家子呢?方纔我氣極了,氣梁哥兒竟這樣說。方纔已經慢慢想明白了,本來就沒情。縱然爹娘再把他當親孫子,在心裡疼愛,可又算得什麼呢?他自有這邊的祖父祖母,自有自己的爹娘,自有他的老師朋友。鄭家三房,是侯府下人,這是變不了的,改不了的。他覺得我們辱沒了這個家,也是平常事。我和一個孩子置什麼氣呢?」
「小姑!」雖然嫣然說和個孩子置什麼氣,鄭大嫂卻聽的更加心驚肉跳,已經握住嫣然的胳膊:「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們沒有把實情告訴他,才讓他做出這樣的事。」
「你又有什麼錯?大哥說的對,他是被過繼出去的,總要小心做人,免得這邊爹娘不歡喜。他既如此,想來你更是謹慎百倍。要討爹娘歡喜,說上幾句叔叔嬸嬸的事,算個什麼呢?」
嫣然語氣平靜,卻字字誅心,鄭二伯母如坐針氈,又叫了聲侄女,嫣然已經笑了:「無需勸我,我說過,我比你們誰都明白這些道理。」
鄭大嫂的額頭有汗冒出,怎麼忘了面前的小姑,雖然笑的溫柔,可畢竟是大富人家的主母。
「既然明白道理,那還叫我來做什麼?」鄭大伯母的聲音已經在門外響起,接著她挑起簾子走進來,瞧著嫣然就道:「可是因為你懂道理,想起不該打我,要賠禮道歉?」
「正是因為我懂道理,再說我覺得,你既沒有把我們當一家子,那我們也無需把你當一家子。既然如此,那就不再是長輩了。」
嫣然的話是笑著說的,鄭大伯母先還笑著,等聽到最後一句只覺不好,嫣然已經站起身:「你既然辱及我的父母,那就對不起了!」
鄭二伯母啊了一聲就要去攔嫣然,但哪裡攔得住,嫣然已經飛快揚手往鄭大伯母面上打了兩個耳光。
鄭大伯母只覺得雙頰火辣辣地疼,頓時坐在地上就哭起來:「你個挨千刀的,我是你長輩,你就這樣對我?不怕雷打死你?」
嫣然的手垂在那裡,依舊輕言細語:「長輩?你辱及我父母時候,可想過是一家子,你挑唆梁哥兒去辱罵我爹娘時候,可想過這些?甚至於,你無故責罵大嫂時候,可想過?長輩,不是上了幾歲年紀,我就要個個尊重!」
「你,你,你」鄭大伯母連說了幾個你字,又用手摀住臉:「我婆婆管媳婦,天經地義,輪不到你來說,我是你長輩,這是天經地義的!」
「你不把我當晚輩,我為何要把你當長輩?真是笑話!」嫣然說了這麼一句這才對鄭二伯母行禮:「我要先告辭了,等他們出來,就說我在外頭馬車上等著。」
沒想到嫣然比鄭二哥還絕,鄭二伯母歎氣:「姑奶奶,你,總是你娘家。」
「我爹娘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娘家,羞辱過我爹娘的地方,我難以認他們為娘家!」嫣然一句話就把鄭二伯母給堵死了,鄭二伯母又歎氣:「你這話,是怪我們了。」
「但凡有一個人明白這件事的後果,梁哥兒就不敢說這樣的話。不過,」嫣然只笑了笑就道:「明哲保身這種事,我怪不得二伯母。只想和二伯母說一句,天下事,哪有樣樣討好,處處得利的?」
鄭二伯母的臉不由一紅,未然還想追上說什麼,嫣然已經對她們又行一禮,往外走去。鄭二伯母也不去理還在地上打滾罵嫣然的鄭大伯母,急忙又追出去。
嫣然見鄭二伯母追出來就笑著道:「無需這麼客氣。」從此就當一般人相處罷了,什麼家人不家人的說話,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