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72章 文 / 秋李子
梁哥兒大受衝擊,想反駁嫣然說的都是錯的,可從大人們的臉上,梁哥兒覺得,嫣然說的,都是對的。
「不,我要去問曾祖父!」梁哥兒想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衝出門去。
鄭大嫂沒抓到兒子,回頭對嫣然道:「小姑,你為何要這樣說,這些事,可以慢慢告訴!」慢慢告訴?嫣然帶著滿臉的淚看向鄭大嫂:「等到梁哥兒做了家主,把我們這一房攆出鄭家嗎?」
鄭大嫂啞然,未然上前拉住嫣然:「大姐姐,我懂你的意思,但你要曉得,我們從沒這樣說過!」
嫣然點一點頭:「我曉得。」說著嫣然就看著鄭大伯母,鄭大伯母被嫣然瞧的心裡發毛,索性就嚷道:「人都是揚善隱惡的,你們一家,要在揚州一直不回來,誰也不會說起這事。」
揚善隱惡?嫣然原本已經不流的淚又流下來:「原來我們家,是鄭家的惡,既然如此,我拜別祖父,從此不再回來。」
見嫣然要出去,鄭二伯母恨的牙直咬:「大嫂,就算你有些小心思,可你也要明白,三叔一家和原來早不一樣了。」
鄭大伯母白她一眼,接著就道:「什麼不一樣?難道他還能把兒子搶回去嗎?我告訴你,這家,以後準準地是我孫子當,輪不到你們家。」
真是胡攪蠻纏,鄭大伯母決定不和她糾纏,拉上未然就出去追嫣然,不管怎麼說,這事不能嚷到鄭老爺子跟前,不然的話,那可真是難以收拾。
鄭大伯母見她們一個個都出去追嫣然,呸了一聲才對白姑娘道:「別怕,屁事沒有。怎麼說你爹也是這家裡的長子!」
白姑娘和她娘是一個脾氣,已經坐下道:「我怕什麼?當奴才的又不是我,說出這些話的也不是我。娘,我就求你一句准話,你的私房,到底有多少?」
鄭大伯母瞪女兒一眼才笑道:「你著什麼急,我就你一個親閨女,不給你給誰?放心好了。你兒子定親的銀子,我早準備好了,等會兒你走的時候我給你悄悄放車上,誰也不曉得。」
「娘真好!」白姑娘笑嘻嘻說了句,鄭大伯母笑的更舒心了,什麼都不是真的,只有自己親閨女和銀子最真。
梁哥兒一路往鄭老爺子住處奔去,路上正好遇到好說歹說把鄭二哥說服的差不多的鄭大哥。見兒子在那奔跑,鄭大哥眉不由一皺就喝住兒子:「你跑這麼快做什麼?既不見你和我一起去迎客,也不見你來拜見這些親眷,實在是……」
梁哥兒平日見了自己的爹,總是要過來問安的,可今日有心事,把爹的話也不放在心上,繼續跑著。
鄭大哥幾步追上兒子扯住他:「還不快些過來見見你二叔和你大姑父。哎,他們離的遠,原本是極近的家人,也疏遠了!」
二叔,大姑父?梁哥兒見過容畦,不過那時候還小,只是父母讓他叫他就叫了,並不曉得這是哪一門的親戚,後來去問白姑娘,怎的除了她那邊的大姑父,還有這麼一個大姑父。白姑娘說這不過是個遠房堂親,梁哥兒也就信了。
此刻聽到自己的爹要自己再次去見禮,梁哥兒看著自己的爹問出這麼一句:「二叔,是不是就是三祖父家的孩子?大姑父,是不是就是大姑姑家的?」
鄭大哥被兒子這麼一問,不由有些尷尬,接著就拍兒子一下:「當然是真的,你這傻孩子,以後,我會把家裡的事慢慢告訴你,那什麼你三祖父不是我們家人的話,以後永遠不許說!」
「爹,三祖父是不是我親祖父?」梁哥兒的問話讓鄭大哥有些吃驚,接著鄭大哥就點頭:「是,我只有三歲時候,就過繼給你祖父。」
過繼出去,就是良民了,鄭大哥從小在鄭大伯身邊長大,對自己的親爹娘並沒有那麼親近。見兒子還要追問就道:「等以後你再大些,這些事我會和你說,現在快去見你二叔和大姑父。」
「我們鄭家,是不是從……」梁哥兒還真算不出自己父輩的太爺爺算是哪一輩,只能含糊地道:「是不是祖上就賣身給曾家為奴?」
鄭大哥正要答話,就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見走過來的是嫣然,身後還跟了做追趕之勢的鄭大嫂她們,鄭大哥不由嚇一跳:「大妹妹,你這是去做什麼?」
「去拜別祖父,和他說,原來我們這一房,曾為下人,是鄭家的恥辱,從此,還請祖父不要記得有這麼一房。以後,鄭家,無需再記得我們!」
嫣然的話讓鄭大哥嚇了一跳,鄭二哥卻哈哈大笑起來:「聽到沒有?你說我是聽了別人誤傳,這會兒不是誤傳了吧?」
說完鄭二哥拍一下嫣然的肩:「妹妹,走吧,我們一起去和祖父說,既然鄭家人覺得我們辱沒祖宗,那以後就不認罷了!」
見鄭二哥拉著嫣然要走,鄭大哥從追過來的鄭大嫂那裡,已經知道了事情緣由,不由長歎一聲:「二弟,你先停步,雖是嗣母,也是要視為親母,她疼愛孫兒,難道我能攔著不成?」
「你攔著那是不必,可是你的嗣母,肆意辱罵你的親生爹娘。你不敢說一個字。大哥,你倒告訴我,天下有這樣的理嗎?」
鄭二哥眉一挑就說出這麼一句,鄭大哥忙道:「你既知道那是我的嗣母,就該知道我的日子過的沒那麼好,你有爹娘疼愛,可我沒有!」
是嗎?鄭二哥臉上的笑收起來,接著就道:「那你願和我換嗎?七歲進到侯府去服侍主人,你七歲的時候在做什麼?十五歲跟了主人去學做生意,因生意不大好,三老爺罵著時也只有忍著。你十五歲的時候在做什麼?鄭大爺,你錦衣玉食,房中有美貌丫鬟服侍時候,我,你的親弟弟,那時正在被人呼來喝去地使喚。這時候,你反而怪爹娘把你過繼出去,讓你得不到爹娘的疼愛。鄭大爺,雖說你的嗣母待你不算很好,可也沒有打罵過你,大伯是個忠厚人,待你一向不薄。鄭大爺,你摸著良心想想,你說這句話時候,想過別人嗎?」
「二叔,你大哥他不過是口不擇言,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鄭大嫂見丈夫面色煞白,急忙開口道。
「對,各人有各人的難處!」鄭二哥點頭,接著就看向鄭大嫂:「可是你們嘗過那種生死榮辱都在別人手上的難處嗎?你們知道我的妹妹,當初被送進侯府,並不是去伺候太夫人嗎?而是被夫人挑中,要去做世子的房裡人嗎?你們的兒女,會有主人一句話,就要送去伺候嗎?你們此刻說你們也有難處,那你們可曾想過我們?」
「二哥,別再說了!」嫣然伸手扯住鄭二哥的袖子,鄭二哥鎮靜一下才道:「你們曉得什麼?你們只覺得自己得到的很少,卻不知道,我們要得自由,更為困難。不然,我怎連心愛之人的表白都不敢接受,怎麼會,連自己的爹娘都要把我攆出去。你們,明白什麼?大哥,你在抱怨你的嗣母待你不好時候,抱怨爹娘不疼你時候,可曾想過爹娘的心有多疼。爹爹讓我走那一日,只對嫣然說了一句,從此之後,你沒哥哥了!」
嫣然用手摀住嘴,眼淚已如斷線珍珠般掉落,容畦伸手摟住妻子的肩膀安慰。鄭二伯母等人也聽到鄭二哥這番話,未然也有些心酸起來,想安慰嫣然,可是不曉得該怎麼安慰。
鄭二哥瞧向已經被嚇的說不出話的梁哥兒:「你覺得,我們家曾為奴是一件醜事,可是你可知道,若非我們家曾為奴,你這吃的喝的穿的戴的,乃至你請先生的束脩,全都沒有。你所擁有的一切,都從你恨的這些來!」
鄭二哥攤開手,手上一個偌大的紅寶石戒指在那閃著光,鄭二哥緩緩地道:「我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爭的,但梁哥兒你不是,你有的這一切,都是別人給的,都是你的祖輩為奴後積攢下來的。現在,告訴我,你既覺得有過曾為奴的親戚覺得不滿,要把他們逐出鄭家。那你,要不要先把你身上鄭家的血給流乾?」
說著話,鄭二哥的手放到了梁哥兒脖子上,彷彿只要輕輕一握,梁哥兒就沒命了。嚇呆了的梁哥兒一動不動,鄭大嫂嚇的魂飛魄散,立即給鄭二哥跪下:「二叔,子不教父之過,這件事,最錯的是我們,求你不要這樣做。」
鄭大哥還是心疼兒子的,急忙對鄭二哥道:「你打他罵他都使的,就留他一條命吧。」鄭二哥的手從梁哥兒脖子上收回來,緩緩地道:「知道爹娘受辱那一天,我最想做的事一是掐死那個敢辱罵我爹娘的人,二是掐死我自己。我竟然沒給爹娘討個公道,是為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