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北定江灘（一） 文 / 何為書香
」小傑，別來無恙啊！」一個頭髮半禿的胖男人從油輪上走了下來。 帥傑與手下二十幾個弟兄在渡口江邊排成一列。
出來的這人正是龍潭幫大當家譚青龍。
「幸會！」帥傑冷冷應聲。
凸月升起江面，月亮上披著一層輕輕的毛茸，江邊參差不齊的燈光顯得十分陰暗。
此時已刮起了海風，偶爾會聽到油輪的汽笛聲。
譚青龍裹著黑色大衣伸手向帥傑表示親近，但是帥傑卻絲毫不領情，雙手插在褲兜裡，一臉神氣傲慢的表情，彷彿絲毫沒把譚青龍放在眼裡。
譚青龍強忍著笑，「聽說小傑最近幹了點大事，一夜間踹了無明街三十多個場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哪裡，讓譚哥取笑了。」帥傑輕輕咧嘴，冷冷一笑。
「小傑今天帶了這麼多人到這陰沙渡口前是在等譚某嗎？」譚青龍掃眼了帥傑左右的二十幾個大漢，各自手持利器。
「廢話少說，你身後那輛油輪我要了。」帥傑瞪起雙目，表示他今天勢在必得。
「是嗎？小傑喜歡就拿去玩兒好了。」譚青龍如何不明白帥傑的意思，但是很多時候，他也必須裝下糊塗。
「那麼……，你可以走了。」說罷，帥傑給身後的人做個手勢，一人拿出兩個皮箱，打開是滿滿的兩箱鈔票。
接著又道:「這是一千萬，譚哥要點數嗎？」
「小傑這是什麼意思？譚某沒聽明白。」譚青龍用小拇指的指甲輕刮了刮耳朵，表示沒聽清帥傑的話。
「我討厭跟別人解釋，更不喜歡把同一句話說兩遍。」
「小傑這不是為難我嗎？上次六盤山的事，我已經不給你計較了，小傑……可不要得寸進尺！」帥傑輕輕揮了揮手。
「嘟——」一聲嘶吼般的汽笛聲傳來。
帥傑身邊的二十幾位弟兄一齊抽出利器。「給你一次收手的機會。」帥傑威脅道。
只見譚青龍面不改色，深吐了口氣，低沉的語氣道出:「我也給你一次收手的機會！」話落下，只見油輪裡衝出幾十名持砍刀的打手，帥傑身後的重載貨物箱後面也衝出數十人，數量是帥傑手下的幾倍，將帥傑等人團團圍住。
譚青龍冷笑一聲，「年輕人，再教你一招，在這條道上走，就不要太自以為是！……」
「嘟——」
半個月後……
葉浮雲被叫到了辦公室，以為是自己又了什麼錯，垂著頭不敢看尤欣老師。
「葉浮雲同學，你可不可以幫老師一個忙？」葉浮雲聽到一聲，心裡還有點迷糊，懷疑自己聽錯了，漸漸抬起頭，看著尤欣老師。
「放學後，跟老師來一趟可以嗎？」葉浮雲鬆了口氣，然後又壯著膽地問道:「去……，去哪裡？」
「去我住的那個地方見一個人。」
……
葉浮雲跟隨著尤欣老師，從北定大橋底下經過，走過一段青石板路，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一個偏僻的巷角的小樓前。尤欣老師打開門，對葉浮雲道聲:「進去吧！」
「幹嘛？」葉浮雲奇問聲。
「到二樓的房間去，我在下面等你。」
尤欣老師道聲後便把手中的果籃遞給了葉浮雲，並使眼色讓葉浮雲上去。
葉浮雲看了看尤欣老師，踱步地便進去了。
葉浮雲攀上舊木樓梯，經過窄樓道，來到了二樓，敲了敲房門。
等了一會兒並不見有人開門，葉浮雲朝下面的尤欣看了看，只見尤欣做了個手勢，讓葉浮雲直接進去。
輕輕地開了門，只見一間收拾得十分整潔的小房間，對面一個人坐靠在床上，手臂和額頭上都纏著繃帶。
葉浮雲仔細一看，才認出原來是帥傑。兩人一見面，對視著，沒有說話……
……
尤欣老師獨自離開了，走出小巷，坐在北定江邊的青石上，看到江邊的景色，夕陽把平靜的北定江染成了紅色，像血水一樣，快要從喝人血的妖魔碗裡溢出來，下面是堆積的屍骨，在伸著白森森的骨手，似乎要爬出來……
一會兒，一條汽笛船駛過，打破了這一片死亡般的寧靜……
「怎麼搞成這個樣子？」葉浮雲把
看書』?.網[！同人照片發呆。
很久沒有看到帥傑了，儘管她知道帥傑曾經對她心懷不軌，但是畢竟他是那麼的有才能，曾經學校不管是什麼比賽，他都能拿第一，而且每次考試，他都能與徐雅風相較伯仲。
徐雅風也曾經拜慕過他一陣，但是後來……怎麼也不敢相信，他會害她。
「咚咚……」葉浮雲站在門口敲響著半開的門。
「進來吧！」徐雅風道一聲。葉浮雲拿出作業本走過來，「那個……，我有題不會哎！」
徐雅風接過本子，看了半分鐘，道:「我也在做同一道題，可是還沒有想出來。」
「連你都不會？」葉浮雲有點驚訝，他以為徐雅風是天才，不管是什麼題目都難不倒她，事實上即使是天才也有他無法理解的東西，就好比——人心。
徐雅風看了看窗外，歎了聲:「如果是他，肯定難不倒……」
葉浮雲看到桌上的照片，立即明白徐雅風說的是誰了。
……
旦日下午，葉浮雲放學後又經過北定大橋下面，穿過小巷，到了那棟小樓前，葉浮雲在門外站了半分中，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有進去，抬頭看看天空，烏雲密佈，黑壓壓的一片。
「要下雨了……」或許是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或許是根本沒有進去的理由。
於是離開了小巷，這時，在巷子外幾個陌生人在議論著什麼，葉浮雲沒有在意，迅速離開了。
……
夜深，「隆隆……」一陣雷鳴聲傳來，「滴答……」雨點打在窗戶玻璃上。
葉浮雲正準備入睡，可是不知為何，總覺得很不安。
一道閃電在天邊橫劈而過，一瞬間把城市都照亮了。
雷雨夜，葉浮雲翻來覆去睡不著，終於還是起床出門了……
……
帥傑在深巷中拚命地跑，全身濕透，臉上滿是泥沙。
「站住，別跑！」後面七八個持刀棍的人不停追趕。這時，前方燈光一亮，幾輛摩托車擋在路中間，接著衝過來十幾名持刀的人。
「哈哈……，帥傑，今天你是插翅也難逃了！」一名光頭老大凶狠地道。
「看你們誰能攔得住本少爺！」帥傑狠道一聲，說著將頭上的紗布撕掉，握拳向光頭從來。
十幾個人一齊撲向帥傑，幾隻砍刀來，帥傑不停躲閃，突然光頭老大一腳踹來，帥傑被擊倒在地。
「這下可以向譚哥請功了！」光頭老大笑聲。
就在這時，光頭老大身後一人「啊！」地一聲叫出，接著一個身體飛出，摔在幾人面前。光頭老大一回頭，只見幾個身體站在前面一動不動，兩秒鐘後，六七個人一齊倒在了地上。
車燈前，一個身影走了過來，穿著黑色雨衣，燈光照到他的背後，臉上顯得更加黑暗。
「敢多管閒事？…給我上！」光頭老大立即對手下命令道。
那人踩著積水的地面，走近……，接著慢慢解下雨衣帽，一道閃電從天空劃過，這才看清楚他的臉，果然是葉浮雲。
幾人衝上去……
深巷中，雨水在地面淌過，接著幾個身影飛倒在地，將雨水濺開……
光頭老大和其餘的人都倒在地上掙扎，葉浮雲向帥傑走了過來，淡淡地道聲:「打雷，睡不著！……」說著，向地上的帥傑伸出手來。
「所以……有閒情看我笑話對嗎？」帥傑並沒有接過葉浮雲的手，而是狠狠瞪了葉浮雲一眼，自己艱難地站了起來。
「這裡已經不安全了，跟我來吧！」葉浮雲道聲。帥傑將臉轉了過去，沒有理會葉浮雲，獨自一個人向前走去。
「你去哪裡？」葉浮雲在後面叫問。
帥傑邁著濕透鞋而加重了的步子，繼續向前走。
「帥傑！」這時，巷子口出現一個持著紅色雨傘的人。
帥傑一看，那人竟是尤欣老師。帥傑走了過去，緊繃著下巴，低下了頭，像是犯錯的孩子一樣，只有臉上的表情依然鎮定，「我想我該走了，這段日子麻煩你了！」
「知道我為什麼住在那裡嗎？因為那裡的二樓窗戶可以看到北定江，可以聽見汽笛聲……」尤欣老師慢慢道出。
「可是……這裡太冷漠了！」冰冷的地面，冰冷的牆壁，冰冷的人群，冰冷的眼神……
似乎要把他的身體凍僵。
「很久以前，我的愛人也經常在外面打打殺殺，可是後來被人用槍打死了，屍體是在北定江裡撈到的，所以我不希望在看到有人去過那樣的生活，你只是個學生，擁有非同常人的天賦，你的聰明才智有著更大的發展空間……」尤欣老師邊道，眼裡不由得閃出了淚花。
帥傑沉思著，想到這些日子，尤欣關懷倍至地照顧他，從來都沒有人對他那麼好過，心中對尤欣充滿著感激，又不由得無比愧疚。
自己沒有其它的路可以走了，他不明白，葉浮雲那麼窩囊，為什麼可以活得那麼自在，而自己卻什麼都沒有，最終落到這一步田地。
即使要放棄這一切，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他也必須先把某些事了結了。
良久，良久……
帥傑輕歎了一聲，最後道:「給我點時間吧！……」
「再過幾個星期就要考試了，我希望能看到你的成績。」
帥傑點了點頭。
……
天亮了，晴了。
「不是有很多兄弟嗎？怎麼沒人來幫你？」葉浮雲對帥傑問道。
兩人坐在江邊，看著平靜的江面與來往的船隻，一切都是那麼有秩序有規律地穿梭著，看著看著，彷彿自己的心也平靜了許多，也終於能夠安心地坐下來談談了。
「一聽到龍潭幫的名字，一個個嚇得腿都軟了，幾個夠義氣的，現在還躺在醫院……」帥傑道。
「有什麼想法？」
「再拼一回，哪怕是我一個人。」
「做這些究竟有什麼意義？」帥傑正視著葉浮雲，很認真地道:「你知道譚青龍在陰沙渡口運進的是什麼嗎？你想都不敢想，是……槍只！」
葉浮雲看出帥傑的眼神中帶著怒氣。「會有這種事？」葉浮雲訝然。
「定海市已經亂到這種程度，政府對這些事完全置之不理，這暗地裡還有多少事要發生我不知道，但是在我眼皮底下的我絕不會放過！」帥傑厲聲道。
「你一個人根本沒有那麼大能力改變一個社會！」葉浮雲曾經為著自己所謂的信念拚命過，但是直到把自己折磨得傷痕纍纍，面目全非也終究沒有成功過，最後還是放手了。
「我帥傑確實重視金錢利益，勢力，女人，但是我更希望這幾者之間能夠有一種平靜穩定的秩序運行著它們各自的價值！否則即便得到了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葉浮雲心中輕微地震撼，從未想過帥傑會有這樣的思想，他以為，全天下只有他自己傻，沒想到還有人跟他一樣，拚命著，做著同等於犧牲般付出的工作。……
葉浮雲終於不孤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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