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95章 朝會 文 / 洗白
翌日早朝,群臣三呼萬歲已畢,分為兩廂站立。皇帝李璟坐在龍書案後,聽著眾人的奏本。南唐承平已久,兩退北周後又新得河南十州之地,國力大增,邊疆也無戰事,所以這早朝之上,多是些官員調轉擢拔之事。朝中幾派自然也是相互攻喧,黨同伐異。不過這政治就是相互妥協和利益交換,蘿蔔也早就都找準了坑,只要不太出格,李璟大多是一個「准」字。
微服私訪了一圈回來,李璟心情不是一般地好。晚膳特地吩咐加了一壺劍南燒春,喝得那是相當盡興。溫飽思那啥,趁著酒勁,李璟將正值虎狼之年的鍾皇后殺得連連求饒,兩度失聲嬌呼萬歲,潰不成軍。
有多久沒這麼揚眉吐氣了,李璟想到這裡看著站在群臣之前的李從嘉,心裡暗自點頭。北征、築城且不說,不到一年光景就將金陵治理得煥然一新,百姓安居樂業,還向內庫解了幾十萬兩銀子,還有那個彩票和銀行什麼的,簡直成了宮裡的錢袋子,有子如此,夫復何求。
自然李璟也知道少不了當塗候那個小傢伙在這其中折騰。這個當塗候倒是文武全才,可年紀輕輕卻如積年老吏一般暮氣,無論對官爵、財貨並不熱衷,似乎唯一有興趣的就是抱病偷懶。
為臣子的,為名者求青史留名,為權者求權傾天下,為財者求富甲一方。只有心裡有了執念,為君者才敢用,有功可賞有過可罰,群臣相宜。一無所求,若不是真的心如閒雲野鶴,便是胸懷異志,無論哪一種,都不可用、不能用、不敢用。
不過這當塗候倒也不是一味推諉偷懶,與從嘉一起著實做了幾件大事,可見還是心向朝廷的。昨日特地吩咐人叫這個憊懶的小子過來上朝,不知躲到哪去了。
想到這裡,目光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最後在靠近大殿門口的柱子旁看到了這位當塗候的身影。背靠著立柱,雙目微合,隨著群臣的上奏正在微微頷首,似乎聽得有滋有味,不住地點頭表示贊同。
若不是早知道這小子的底細,還真讓他騙過去了。李璟可不相信這傢伙能聽得這麼入神,分明是在偷懶睡覺。
韓熙載正在上奏工部、吏部、戶部幾個郎中和員外郎的缺,本想著自家和游簡言等人家裡的孩子也都有了宣德郎的官身,看看能不能補了六部中的實缺,見李璟沒有理自己卻直勾勾地望著後面,便順著李璟的目光也望了過去。
一望之下,韓熙載便出了一脊樑的冷汗。這小子得多大的膽子,當著皇上和滿朝文武的面,在這宣德殿上竟然睡上了大覺,大唐立國以來絕對是蠍子粑粑獨一份了。
李天一一旁的戶部員外郎高越忙捅了一下李天一,這位李爺渾身一機靈,睜開眼睛茫然四顧,還沒弄清什麼情況吶。
「當塗候,韓愛卿所言你以為如何啊?」李璟忍住笑,一臉嚴肅問道。
李天一哪裡知道老韓在說神馬飛機,忙躬身道:「回聖上,韓大人老成謀國,微臣以為所言甚是。」
「哈.」李璟帶頭,金殿上眾人哄堂大笑,只有剛睡醒的李天一不知是什麼情況。
「陛下!」有了這樣的把柄,某位毒舌自然不會放過。馮延巳出班躬身道:「當塗候竟然在金殿之上酣睡如斯,君臣奏對又滿口胡言,實屬欺君,請陛下治當塗候欺君及大不敬之罪!」
李天一一咧嘴,這老東西真是要往死裡整自己啊,倆罪名無論哪個落到實處自己不但要剁成餃子餡還得外帶誅九族,真尼瑪太狠了。
不過有比李天一更著急的,李煜忙朝上拱手道:「父皇!江寧府政務繁多,兒臣多有不能決之事求助於當塗候,當塗候憂思政務夜不能寐,才至睏倦如此,請父皇開恩!」
「嗯,總算是沒白幫你做了這麼多事,算你有良心!」李天一見李璟不似發怒,心裡便有了幾分底,躬身道:「陛下,臣甚少有幸得見天顏,剛剛見陛下風姿偉岸,便思忖一個問題,想得入神以至君前失儀,還請陛下恕罪!」
「哦?」李璟見李天一說得煞有其事,便問道:「李愛卿所思為何?說得有理便饒了你這一遭,若是隨口胡言自然罪無可赦!」
李天一微微一笑,走到金殿中間道:「陛下,臣所思者,乃是這神州萬里河山,從古至今英傑輩出,化家為國、為王為帝者不知凡幾,可這無數帝王之中,文治武功又有幾人能與陛下相比?正所謂:******,引無數英雄竟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周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耶律德光,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
李天一朝龍椅上的李璟虛引道:「還看今朝!」
李天一說完,金殿裡悄無聲息,便是毒舌馮延巳也無話可說了,弄得李天一有點下不來台,又不好提示,此處應該鼓掌叫好了。
不是馮延巳不想繼續給李天一挖坑啊,沒辦法,李天一這馬匹拍得太有水平了,而且出口成章、氣勢雄渾,雖說列舉的周太祖郭威和遼太宗耶律德光與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相比差了點,可也都是一代雄主。說李天一說得不對?那分明是說李璟比不上這幾位帝王,腦袋還想要了不?
老這麼幹著也不是回事啊,半晌,眾人齊齊躬身呼道:「陛下萬歲!」
「好!眾位卿家平身!」李璟眉開言笑,這馬匹正拍到了癢處,舒坦,過癮!不過還得假裝謙虛一下:「當塗候,你這闕詞雖說有些太過,但意境高遠、氣魄不俗,卻是一闕好詞,就饒了你今天這一遭了。不過這詞只有半闕,李卿如何不將另半闕補上?」
李天一忙躬身道:「剛剛心中都是陛下雄姿勃發,才得此半闕,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陛下恕臣君前失儀之罪,臣已是兩股站站,汗不敢出,如何還能繼續?」
李璟笑道:「如此還是朕的不是了,應該聽完李候的新詞再恕你之罪。剛剛眾卿家擢拔了不少朝臣,朕這裡也要補個缺。」
看了看自己的愛子,李璟沉聲道:「江寧府尹李從嘉長於政務,任職以來所作所為眾卿有目共睹,不但金陵一府政通人和,國庫也不無裨益,不似從前那般窘迫,實是幹才。尚書省左丞一職空缺多時,朕擬以李從嘉為尚書省左丞,眾卿以為如何?」
尚書省左丞,不過是正四品的官,掌辯六官之儀,糾正省內,劾御史舉不當者,為左僕射的佐官。可問題是尚書省現在只有游簡言一個右僕射,如果李從嘉作了左丞,基本也就代理了左僕射的位置。即便是有人作了左僕射,有個王爺作副手,誰聽誰的也是明擺著的事情了。
僕射,也就是後世的丞相一職,乃是百官之首,若論職權,左僕射還在右僕射之上。聖上這是要鄭王跟著右僕射游簡言處理朝政了?那下一步.
無論是燕王李弘冀還是晉王李景遂這時臉色都差得不行,不約而同朝身後望了過去。李璟這意思有些太明顯了,可這麼多年,朝中的官員不是靠向皇太子就是投身皇太弟的陣營,李煜這邊,只是小貓三兩隻,還都是打醬油的,聖上這是要唯恐天下不亂麼?
中書令魏岑忙出班奏道:「陛下!尚書省典領百官統理六部,乃是朝中中樞,左丞又是輔相,宜選經驗豐富、老於政務的干臣為佳,鄭王一向疏於政務,即便是江寧府尹一職也還不滿一年,臣以為鄭王恐怕難以勝任。」
李璟見有人唱反調,沉下臉來道:「從嘉北徵調度軍務,和州調理民政,金陵主政一方,這幾年當中無論何職考評均屬上佳,所謂疏於政務又從何說起?」
「陛下!鄭王雖說曾主政一方,可與總領六部百官的尚書省相比,無疑相差懸殊,陛下不若擢鄭王為尚書省郎中或是員外郎,慢慢熟悉尚書省事務,待日後再作陞遷。驟然升至輔相,臣唯恐會有礙朝政,以致生亂。」樞密使兼兵部尚書陳覺一旁拱手道。
「臣等附議!」以戶部尚書馮延魯、工部尚書查文徽、戶部侍郎鍾謨、工部侍郎李德明為首,朝中六成官員皆出班躬身施禮。
這時要向朕逼宮吶!郎中是從五品,員外郎是從六品,讓江寧府尹作這種五六品的佐官,還是朕的兒子,你們也真說得出口!朕還活著你們就開始找好了主子了,無論是燕王李弘冀還是晉王李景遂要想坐朕這個位置,都要等朕百年之後,莫非你們都等不及了盼著朕早點駕崩?
啪--
李璟猛地一拍龍書案,站了起來,或許是坐的時間長了,站起來李璟搖晃了一下,向前扶著桌案道:「從嘉就算是處理政務不甚精熟,還有右僕射游簡言總領尚書省,從嘉不過是佐官,能生什麼亂?還是說你們想要生亂?朕還是大唐的皇帝,你們.你們.」
李璟手指哆嗦著點指下面的眾人,臉色青得嚇人,突然向後倒了下去,跌在龍椅上,人已經暈了過去。
宣德殿總管賈卜泉一旁忙護住李璟,嗓音尖利地叫道:「皇上,皇上!快傳太醫!」
李天一忙衝到李煜身邊道:「鄭王,皇上龍體有恙,快傳侍衛將諸位大人請出宣德殿,以免忙中生亂!快快通稟鍾皇后過來主持大局!」
李煜盯著倒在龍椅上的父親,手足無措道:「就依李候!殿外侍衛何在?」
出班附和的眾人面面相覷,眼睛裡除了驚慌只剩下了一種含義:這回攤上事了,攤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