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四章 長輩往事 文 / 蘇紓
翌日張妍渡過了一個平靜的上午。
雖然因為在別人家裡不方便睡太晚，但是因為昨晚房間周圍很安靜的緣故，她休息的時間雖然不算長，睡眠質量相當好。
李亦因為公司裡面有事，一大早就已經出發了，只讓管家約翰轉達他的問候。
也不知道是李亦忘了安排還是別的原因，用完早餐之後，張妍發現莊園內並沒有人來充當引導者帶自己遊覽，於是她也低調地沒有到處亂跑，而是徵得管家的同意之後，從公共書房裡面拿了幾本書看。
特意讓人暫時把張妍晾著，等到午餐過後，李翰才叫來管家詢問張妍上半天的活動情況。
「因為沒人給她引路的緣故，張大小姐並沒有到處走動，只是借了幾本書在房間裡觀看。剛才用餐時我看她的表情也很平靜，似乎並沒有因為被怠慢而生氣或者不安。」約翰說出自己的觀察結果。
李翰聞言，輕聲笑了笑。
雖然別的地方的能力如何還不知道，但至少張家的這個小丫頭是很沉得住氣的類型。這在她這個年齡段的同齡人中來說，倒是少見的優點。
「下午三點的時候如果她還是沒有主動問起什麼的話，你就引她到後花園的涼亭裡面見我。」李翰吩咐道。
如果說一開始還懷疑是李亦忘了安排的話，在借口借書暗示管家自己很無聊卻仍然沒有人招待後，張妍便已經反應過來這是有人在試探自己。而在這座阿什盧特莊園中，除了李翰之外，又有誰可以命令所有的傭人冷落客人？
想明白這點，張妍就知道自己更加不能顯露絲毫情緒。
反正時機成熟的時候。自然會有人來請自己吧！她還沒有忘記，昨天晚上曾於李翰有約的這件事。
不過，如果李翰臨時取消約定，她這個做晚輩的也沒有任何資格抱怨就是了。
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法文書又翻過一頁，張妍漫不經心地看著書中的內容。為了以後繼承家業時商業往來上的方便，張妍重生以來一直很注意學習各種外語——雖然可以與外國的客人交流可以由翻譯幫忙完成，但是中間夾了一個人很不自在還是小問題，多個翻譯就等於多了一對耳朵，願不願意讓旁人知道的消息，都有可能洩露出去。更何況。如果自己直接就會對方的母語的話，也會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更容易博得好感。
「張小姐。」
正微微走神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喚自己，張妍看向微微躬身的管家先生。
「希望您還記得跟老爺之間的『約會』，他現在正在後花園中等您。」
果然來了。
心中瞭然地笑了笑，張妍輕輕合上手中書，站起來理了理衣裙上坐出來的細小褶皺，這才不慌不忙地說：「謝謝。請帶路吧。」
阿什盧特莊園的花園也很大，走在由眾多園丁聯手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後花園中，一邊賞景，張妍一邊想到了自家的花園。
雖然不及這裡的花園美麗，但是因為有母親親自照料的緣故，多了些家庭的氣息。
不像阿什盧特莊園。美則美矣，總給人冰冷疏離的感覺。
想到阿什盧特城堡那高高的塔樓，張妍相信從上面往下俯瞰，會是臨絕天下的豪氣。也會是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潔白大理石搭建的洛可可風格涼亭近在眼前，涼亭中。李翰獨自坐在圓桌旁，手捧一杯冒著細細白氣的熱茶。膝蓋上則蓋著御寒的薄毯。
「李爺爺。」笑著向對方打了聲招呼，張妍主動走進涼亭中。
看著張妍從容的動作，李翰垂眸眼去讚賞的眼神——還以為晾她半天會讓這丫頭變得膽怯起來，沒想到對方的氣度居然不減昨日……秉航，你倒是有了個好孫女。
為已故的好友感到些許的欣慰，李翰揮手示意張妍坐下。
已經打定主意今日自己以聽為主，少說話。張妍在李翰的左手邊坐下，接過管家為自己倒的蜂蜜紅茶，在微寒的風中，靜靜看園內鮮花隨風擺動的身姿。
過了不知多久，李翰朝管家點點頭，對方安靜地退下去後，他才緩緩開口道：「……你現在住的房間，以前你姑奶也住過。」
早就想到那個房間應該是有些來頭，卻沒想到竟然是自己姑奶住過的地方，張妍愣了愣。
張家在張秉航那一代，嫡系除了他之外還有一男一女，也就是張妍的二爺和姑奶。張妍的二爺自幼體弱，沒有等到成年就已經過世；而她的姑奶則是在大約三十歲出頭的時候從國外歸國的途中遇到海難身亡。
張妍小時候，常常聽爺爺感歎自己的親人們命都苦，所以至今仍然記得。
「她是在從這裡回去的路上遇難的。」李翰說著，目光悠悠地投向涼亭外泛灰的天空，彷彿目光穿透雲層，又看到了故人的臉，「我當時因為一點小事跟她鬧了矛盾，她走的時候我沒去送行，於是便連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這種事……是預料不到的。」張妍安慰道。
李翰一聲低笑，忽然收起了那有些頹喪的神態，轉頭看向張妍道：「昨天你走進我書房的時候，我很吃驚，因為你長得跟你姑奶年輕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張妍這才明白，昨晚見到自己的時候，李翰問管家的那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想了想，她接道：「我曾聽說姑奶跟爺爺長得有八分像，所以我長得像她，也是正常的遺傳吧！」
「嗯。」不置可否地應了聲，李翰抿起嘴，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裡。
心想上了年紀的人難免都有些喜怒不定，張妍任由李翰發著呆，自己心中則想著對方今天告訴自己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麼，而這些往事又有什麼意義。李翰想要見自己，是因為對姑奶的愧疚嗎？聽他話語中流露出的感情，分明是對姑奶有著很深的感情……
「我很喜歡你姑奶。當年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比你現在的年紀還小些，但我一眼就喜歡上她了。」
李翰忽然坦白自己曾經的感情，這爆料出來的八卦雖在張妍意料中，還是昂她差點被茶水嗆到。
「可惜我當時已經有妻室，你家絕不會讓嫡出的小姐委屈做妾，所以我最後對慕言的感情只是停留於心……對了，慕言是你姑奶的名字。」懷念的目光掃過張妍的臉廓，李翰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些許惆悵，「雖然我們常常見面，一起出去遊玩，卻一直謹守著界限。我知道她也心儀於我，只是顧忌於我太太的存在，所以不說。後來戰亂爆發，她借口亂世中無法安家，遲遲不接受家裡安排的婚事，拖了又拖，最終成了老姑娘……她還曾半開玩笑地說要去做修女或者尼姑。
「國內局勢越來越亂，我們張家終於決定遷居國外。之後，我與慕言十年沒有聯繫，直到戰爭結束，經過多方輾轉，我才得知她仍平安活著的消息。那時我的妻子因為生病已經去世，我想，這次我們可以在一起了，就邀她來玩，想順勢向她求婚。」
張妍知道，在過去的那段無比混亂的戰時，如李翰跟自己姑奶這樣的怨偶還有很多，他們只是其中一對。
雖然知道最後李翰也沒能跟姑奶走到一起，張妍還是忍不住好奇：「您向她求婚了嗎？」
「沒有，那時候出了點狀況，我還來不及解釋她就收拾了行李要離開。」李翰想著想著，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我心想，她都可以這麼輕易地就賭氣放棄這份得來不易的緣分，我又何必強求，要走邊走好了。結果她這一走，我再也沒機會跟她說沒說出口的話。」
「……」張妍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也許兩個脾氣太過倔強的人碰到一起，就免不了會因為不肯讓步而彼此傷害。
李翰卻沒有在過往的悲傷中沉浸太久，而是繼續語氣平穩地說道：「失去慕言之後，我就暗暗發了一個願——以後我李家的兒子，定要迎娶張家的女兒，彌補我的遺憾。結果你爺爺卻沒有女兒，所以我只好把主意再打到再下一代身上……這便是我們兩家聯姻約定的由來，你該聽說過這個約定吧？」
「呃……」雖然是聽過這個約定，但此時由李翰親口說出來，又是在剛聽了這麼一段遺憾的往事之後，張妍總覺得不管怎麼回答都怪怪的。
李翰看著張妍難掩尷尬的表情，這時才覺得眼前這個確實還是個小姑娘，於是不禁哈哈笑著站起來，拍了拍張妍的手臂道：「亦兒雖然還不夠完美，但也算我孫子裡面出挑的，如果你跟他真能成的話，我也了卻一樁心事。天晚風大，我先回去了，你也別坐太久。」
「好的……」被對方話中透出的意思弄得心緒一陣紊亂，張妍想到李亦以前曾說過的有事需要自己幫忙的「事」可能是什麼後，一時間失去了從容應對的能力。
原來這便是李亦動不動就說「你快點長大」的意思所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