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混亂的一天 文 / 輪迴與卿醉
既然都是實在人，又是好朋友。到了現在，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武大哥，我只是不想帶給你麻煩。沈傲霜是郡城的土皇帝，我不希望因為自己而連累你。不過，今天之後，我不會再這樣想了。以後有事，我一定會來你。到時候，你可別嫌我煩啊！」
若黑豹一般的眼眸漸漸彎曲，巧克力色的俊顏滿是笑意。「傻丫頭！我是你大哥，你不來找我，要去找誰啊？以後再發生這種事，不許自己一個人扛。如果今天我不來，這麼亂的局面，你要怎麼收拾？都說是哥倆，還和我客氣什麼？」
對於武不然的坦誠和愛護，我是相當慚愧。或許是來到異世就是無依無靠的狀態，所以無論是對誰，我都從沒開口說出過底線。不是我不信任他們，實在是有些話我無法說出口。哪怕是面對花青雲，我都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過去和仇恨。
把武不然送走的時候，漂泊在風雨中的戰船已經迎來朝霞。夜雨一直下到這個時候都沒停，隨著越來越大的風勢，猛烈敲擊在船壁上，發出叮叮咚咚的脆響。屋裡那兩個男子暈在榻上，還好都沒有大礙，我也能獨自喘口氣，好好想一想接下來到底要怎麼辦。
沈傲霜雖然抓了我的家人，但是沈逸仙一天沒回到她身邊，她就一天都會受制於我，只要是我的要求，她一定會都滿足。可是，扣押我家貨船的決定，真的是她的命令嗎？如果是的話，她應該會直接提出歸還，不應該拖拉到最後也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如果不是沈傲霜，唯一有可能的人就是容城滕衣。看來，這三天我不能呆在武不然的船上。我已經決定放百里千耀離開，剩下的事兒，我還是自己盡快去辦的好。
將事情一條條想明白，我就轉身回到船艙。剛剛把門兒推開，就看見百里千耀戒備的神色，看樣子也是剛醒，自己還沒搞清楚身在何方。當發現開門的人是我時，戒備狀態取消，身體有些無力的靠回去，一個字都沒說。
「醒啦？我們談談！」拉著一張小凳坐過去，我連一點猶豫都沒打，就準備說正題。
百里千耀的燒剛退，身上繃著幾條白紗，整個人斜靠在*柱上，除了那雙仍舊謹慎精明的眼眸以外，被雨水沁濕過的衣袍皺皺巴巴在身，怎麼看都是超級頹廢的樣子。聽了我的話，細長眼微微一動，連看都沒看我，點點頭算是回答。
「傷好點了嗎？」
百里千耀微微點頭。
「想不想出點東西？」
百里千耀微微搖頭。
「如果不舒服就喊大夫，這裡是武不然的船，都是自己人。」
百里千耀微微點頭。
「如果你好了，就先下船離開吧。你不是說這一次是為了報我的知遇之恩嗎？你受了一身傷，我卻沒有事。現在恩還了，你也可以放心離去。施府在郡城雖然名不見經傳，但是超市這檔生意卻是震驚全國的。做為超市的總管事，我想會有很多人想翹你的吧？」
百里千耀精明的眸子斜向我，靜靜的注視，沒說一個字。
「回去到賬上領一萬兩銀子，算是我給你額外的酬勞。以後你是想自己當老闆做生意，還是想找個地方繼續工作，都隨便你。就算不想做工，這些錢也夠你用了。你是個人才，到哪裡都會一樣生輝的！」
死一樣的沉寂中，百里千耀細長的眼眸動了動，之後還是毫無神色的怔愣。自己說過的話，他從來都沒有忘記。自己的諾言，他一直都會認真遵守。可是，當他說完狠心絕情的話，當他用生命兌現感恩之後。為什麼他還是這般的猶豫，這般的放不下？
「……你這是，要趕我走？」玫紅色的唇瓣兒因高燒而失去血色，泛著白的唇角被燒到起了些許死皮。可是，即便是重病受傷的百里千耀，只要脫掉那一身灰色難看的掌櫃服，他都如名字一般，千百度閃耀到令人心動難捨。
用力的別開眼眸，既然選擇了分離，又何苦到此時才去注意他的美好？漂亮的東西太多，不是所有的就要去霸佔。「路是你自己選的。雖然我不夠瞭解你，但我也知道，你從來都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你這是拿我說過的話，來堵我的嘴？你就那麼想趕我走？」一向冷靜睿智的人突然暴走。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大病初癒的嗓子還帶著沙啞吼道。
劃開他無力的手臂，我站起身背對著他。忽視心底的不忍，冷聲回答。「是誰最初的提議，又能怎麼樣呢？你我終歸不是一家人，分離是早晚的事兒。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有緣再見，你我仍舊是朋友。」
瘦長纖細的手指用力捏著被單，用力的程度幾乎是要將被單撕裂洩憤一般。眼前的一切，原本都是百里千耀最想要的。他比誰都清楚，既然兩個人不合，離開是他最好的選擇。可是，當一切明明都是他想要的，都在按照計劃執行，當我毫不猶豫的選擇讓他走。他的心，為什麼比被忽視更加痛楚？
「我走。」百里千耀用力閉上眼眸好久後，終於冷靜的說出這兩個字。他從小就有一雙獨特的眼睛和蕙質的心，他以為他可以將所有人看穿。沒想到，獨獨看不懂的，卻是自己。這一切都是他求的，已經到了現在，還有什麼猶豫不決的？
「待到了合郡船會靠岸一會兒，如果你的身體允許，就在那站離開吧！武大哥會安排人，秘密送你回郡城。」這事兒是我和武不然商量好的，畢竟一切都是演戲，現在的事宜之時等待結果，沒必要的路人甲乙，也該回歸自己的人生。
唯獨不知道的就是，在我人生的大戲之中，百里千耀到底算不算路人甲乙。
「多少癡心風雨中，多少淚瑩劃夜空。癡情原是有情心，相逢一笑落夢中。」隨著我走向沈逸仙的腳步，百里千耀重重的躺回到踏上，輕輕的念著這四句詩。
他的憂傷我懂，他的心痛我懂。可是，我不能有一絲的猶豫。藕斷絲連傷害的，永遠都是有*。既然我是那個無*，倒不如將無情演繹得徹底，所有錯誤我來背負。我只希望，百里千耀能夠盡快忘記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腦子中有太多需要想的東西，所以心底到底是什麼感覺，我已經完全麻木到沒有一絲知覺，完全感覺不到。看著榻上的沈逸仙，白淨的臉頰掛著宛若彩霞一般的紅暈，剛放下的一顆心又再度懸起。
這個小侯爺從小嬌生慣養，哪裡經過這麼大的風雨？別說生病，就是平日沒病，都是每日拿補藥當飯吃的。有我在武不然自然不會不管他，但是這裡是河盜的戰船上，根本沒有好藥來給他治病，真的很是擔心，他到底會不會有事。
「仙兒，如果你能聽到姐姐的話，就應姐姐一聲，不要睡了，好不好？」一手握著他柔軟的小手，另一手慢慢順著他額頭上的流海，眼中滿滿的擔憂沒有一點掩飾的必要。
每次面對他，我都不自覺變得無比溫柔。每次看著他，我都想用盡所有去呵護。或許，這就是姐弟和兄妹的差別，只要看著他，就會馬上變成大姐姐，保護欲自動升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呼喚真的有用，就在我說完這段話的下一秒，沈逸仙緊閉雙眸上，長長的睫羽忽閃動了幾下就費力睜開。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一絲疑惑，不確定的問。「姐姐？你怎麼在我房裡？」
「是我們都在河盜船上。」在心底默默感激老天爺一下，只要沈逸仙不昏睡，他的風寒應該就沒問題啦。如果他真的出事，我第一個不能原諒的人，就是自己。
「姐姐，我要喝奶香椰露草莓粥。」沈逸仙拉著我的手，同樣泛白的唇瓣兒微微嘟著撒嬌。可愛到爆！
乖乖個龍滴咚啊！我的小祖宗，這都九月份了，你讓我上哪裡給你找草莓去啊？你以為這裡是現代，一年四季都有各種反季水果嗎？至於椰露，那就更沒有了。在天鉞王朝，除了南方沿海地區，能有的地方只有皇宮和王府。這臭小子，不是故意給我找難題的吧？
可是，面對撒嬌的小天使，我是連一個不字都無法開口對他說的。舌頭在嘴裡動了幾下，嘴唇都無法張開，最後將這些解釋的廢話嚥下肚，我費力的問。「只是奶香粥可不可以？」
沈逸仙毫不猶豫的點頭，用脆脆的娃娃音回答我。「可以！但是我要羊奶的！」
額滴神吶！他還真會吃。
就這樣和沈逸仙達成共識，再轉頭看向百里千耀，發現他已經背對著我們躺回榻上。他身上有傷又在生病，沒有體力是很正常的事兒。所以，他要不要吃這種廢話，我決定嚥回肚子裡，直接開門去給他們準備吃的。
在廚房搜索很久，我都沒發現一滴奶的蹤跡，更別提沈逸仙點名要的羊奶。最後，我還是費力磨了一些豆漿，用豆漿煮了一些粥，再配上一些涼拌清爽的小菜，折騰很久才給他們端回來。
「姐姐，我要你喂！」剛進屋，就聽到小天使可愛的聲音。那撒嬌加耍賴的樣子，和刀山下與武不然相站的男子，彷彿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一般。
我含笑點頭，將托盤放到桌子上，先將一碗粥端到百里千耀的*前，不知道他到底睡沒睡，只好先小聲墨跡道。「千耀，起來喝點粥吧！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一晚上都沒吃東西，一定很餓了吧？肚子是不是都叫了？你就別裝睡了，快起來！」
面對我的擾民政策，剛剛開始百里千耀還選擇視若無睹。後來，實在是受不了我的反覆嘟囔，終於慢吞吞的坐起來。退了燒的臉頰白的嚇人，接過我手中的粥碗，連是什麼都沒看，就灌下去一大口。自始至終都沒理我，分不清冷熱的喝下去。
我知道他在和我鬧彆扭，甚至說，他根本就是在和自己鬧脾氣。我仍舊當作什麼都沒看見，轉過身將粥碗端到沈逸仙的*前。看他已經張大嘴，做聽話乖寶寶的模樣，就忍不住輕笑出聲。「嘴巴張這麼大幹什麼？難道想連粥碗一起吞掉不成？」
沈逸仙本是滿臉期待，但是在看到我碗裡到底是什麼粥的時候，漂亮的鼻頭不由得皺起，將紛嫩嫩的正太臉轉到一邊，堅決說道。「這是什麼啊？我不要吃。」
做到*沿上，右手扳回他光滑的下巴，對著他那張可愛俊美的正太臉，認真的勸道。「船上沒有奶，就這些豆漿，還是我把手磨起泡弄來的。你多少吃一點，有了抵抗力病才能好。」
聽了我的話，沈逸仙水汪汪的大眼睛垂下，看到下巴上幾個水靈靈的大泡。漂亮的眉頭深深皺起，右手抓住我的手腕，放到面前心疼的看著。末了，還吹了吹氣，喃喃道。「姐姐，還疼不疼？都是我不好，以後我都不挑食。姐姐不要疼，好不好？」
順手捏了捏他光滑的小臉，我認真的點頭。「只要你吃了，姐姐就不疼。」
「好！」沈逸仙痛快的答應，伸手接過粥碗，就大大的吃了一口。將粥嚥下去，順帶舔了舔慢慢恢復橘紅的唇瓣兒，一張漂亮的小臉笑得彷彿討好主人的小貓。
吃了粥，沈逸仙又嚷著要我給他講故事，我只好東拉西扯說了一通。最後，故事只說了一半兒，沈逸仙就沉沉的睡去。
「叩叩叩！」我還來不及起身，門板處就響起規律的敲門聲。
「頭兒命小的來問問姑娘，該下船的人，可是要下船？合郡，馬上就要到了。」三聲敲門後，黃沙色河盜走進來，相當恭敬的傳話詢問。
轉頭望向百里千耀，我也不確定他到底怎麼樣了。沒想到轉頭看去之時，百里千耀已經從榻上起身。高高瘦瘦之人蒼白著一張臉，本就因身體顯得過於淡薄的人，現下仿若一張紙片。
「老闆娘，我會暫時住在合郡三個月，如果賬目有什麼問題，你可以來合郡最大的客棧尋我。三個月，我只給你三個月的時間。」說完，百里千耀毫不留戀跟隨河盜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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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山瀟絲宮總部，雖然只是第二次來。我卻有種回到家渾身都自在的感覺。
見我又伸胳膊又踢腿，武不然眼中怎麼樣都掩飾不住*溺的笑容。而沈逸仙則是一臉責備，右手始終都不肯離開我的手腕，一直緊緊的跟隨在我身邊。
看著沈逸仙那一身緊繃的戒備，我就在心底暗暗琢磨。是不是要把真相告訴沈逸仙呢？他還在生病，終日這樣緊張惶恐，對他本就孱弱的身體太過不利。
「武大哥，晚上我想吃烤全羊，還要一大鍋羊奶。哦！對了，就要上次睡的那個房間吧！滿舒服的，我挺喜歡！」牽著沈逸仙的手，對武不然燦爛一笑。
然後，我就看向眉頭馬上鎖起的沈逸仙。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不敢相信，就連握著我的手都變得僵硬冰冷。
「仙兒，這是我結拜大哥。」抱歉的訕訕而笑，這藥已經很猛，也不介意再多下一點。
「……姐姐，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別說這個壞人是個忤逆叛亂的河盜頭子，就算是個普通男人，你也不能和他結拜。一男一女磕頭到地，只能是夫妻拜天地！」沈逸仙的驚愕好不容易緩過來，卻給找了這樣一個推翻我話的理由。
他不相信，他不要相信。我怎麼可能事先就和這個河盜頭子認識了呢？如果是這樣，那麼襲擊許世府，綁架自己，要挾母親，搶奪金印，我就都有參與。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是他最親的姐姐，最信任的姐姐。他不要相信。
武不然走到聚義廳高位，坐在雄鷹展翅圖之下，最高的椅子上。那雙宛若黑豹的眼睛閃著炯炯有神的光芒，先是豪爽而笑，隨即開口否決沈逸仙的話。
「我們這些江湖兒女沒有你們讀書人的婆媽！什麼男女結拜就是成親？純粹是放狗屁。我就是看丫頭人好，就想收她這個妹妹。誰也管不著老子的事兒！」
「轟隆隆！」沈逸仙瞬間感覺到天旋地轉，握著我的手一鬆，差點直接坐到地上。
「仙兒！你怎麼啦？」伸手環住他的腰，將他全部的體力支撐到我這邊。我都是為了他好，沒想到方法過激，將他反倒刺激壞了。這下，我是真急了，環著他的腰用力搖晃，就怕他真的氣出個好歹。
虛弱到會自動關閉的眼簾被沈逸仙費力挑起，橘紅色的唇瓣兒動了幾動，他才有力氣問道。「姐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我能說什麼？為了對付你娘？為了我的生意？為了順帶牽連許世清斐？為了氣死我們的爹？這些明明是我原動力，明明是我畢生夢想的事，到了唇畔卻無法對他說出。
沈逸仙，沒有你的救命，我早已經轉世輪迴。可是，我不能因為你放棄娘和自己的仇。所以，負了你，是我最不願，卻必須做的事。
「仙兒，我這麼做，自然有自己的原因。如果你怪我的自私而離開，我不怪你。可是，最近這三天，你必須留在連山上。等事情結束，我保證大哥不會傷害你，會把你安全送回堯侯府。仙兒……對不起！」
沈逸仙大大的眼睛無力閉上，順著眼角留下的，是兩串晶瑩滾燙的淚水。從他知道自己是我親弟弟開始，他就知道我對許世清離的恨。但是，他從來都沒想過，我會找許世清離那個親爹報仇。更不可能想到，我居然會下這麼大的手臂，甚至要牽連上整個國家的命運。
自小，他就被外婆教導，雖然家中兩個女人都不能碰他，卻是自他出生都將全部的愛給了他。所以，他與母親和外婆的感情都很好。
「姐姐，就算是為了我，你不能放棄嗎？」直到我扶著他進屋，坐在椅子上休息。沈逸仙兩行熱淚都沒有停，哭得喉頭發酸，連聲音都變了調。
「仙兒，在我的心中，你是你，他們是他們。就像，我不會因為對他們的恨，控制對你的愛。同樣，我不會因為對你的愛，而減少對他們的恨。我們之間的仇恨與你無關，我也不希望你知道傷神。之所以告訴你，我和大哥的關係，就是希望你在這裡好好呆著，等你娘來救你。而我……還有事，馬上就要離開。」狠了狠心，我將最後的話一次性說出。
「……姐姐，到底是怎樣的恨，能讓你迷失善良，與河盜為伍？姐姐，有什麼事我們坐下來商量，好不好？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不希望你走錯路，將來悔恨一生。」聽到我要走，沈逸仙柔軟的小手再度握上我的手腕。那雙溢滿清泉的眼眸，還在不停的落淚。
我搖搖頭，真的不願告訴他這些殘忍的往事。不僅是因為不希望他知道，更是因為，我知道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瞭解其內真正的意思。
「姐姐，算我求求你。現在收手吧！你想要什麼，只要不過分，我都答應你。好不好？金印之內藏著春彩石，那塊石頭關係著整個天鉞王朝的命運。別說母親會不會給你，就算母親給了你，朝廷也不會放過你的。你又何必引火燒身呢？就憑這些河盜，他們能保護得了你嗎？姐姐，求求你好好想一想，不要一時衝動，做下讓自己後悔一生的事兒。」
沈逸仙是認定我就是為了春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