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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89無所不在 文 / 那隻狐狸

    三弦女俠驚現無名小城,這本是地方上前所未有的大消息。但之後幾天,除了有人傳言府衙倉庫被盜之外,一切都很平靜。不少人猜測,那三弦女俠怕是早已離開。那些關於三弦女俠的談論也在這平靜之中漸漸平息了下來。

    城內百姓無聊了幾日,忽又有了新談資。

    話說,這城中知府葉彰,昔日曾搭救了一名姑娘。那姑娘身世堪憐,家境困窘,父母染病,為了還債,輾轉屈身於教坊之內,打滾在風塵之中。幾日前,那姑娘父母病危,卻礙於賣身契不得回返,得知葉彰乃是此地知府,便寫信求助。葉知府宅心仁厚,當即作了安排。不僅將這姑娘從「留雲閣」中贖出,更是立即備了車馬,送這姑娘返鄉。

    一大早,城中的百姓便聚在了城門邊,看起了熱鬧。

    葉彰平日為官清廉,今日倒也鋪了排場。馬車就備了兩輛,都是兩匹馬拉的大車。一輛載人,一輛裝行李。除了趕車的馬伕,還有三個隨行的侍從,兩個丫環。

    有知情的人便出來解釋。原來,是那姑娘早先對父母說了謊。未提自己淪落風塵,反說自己嫁進了大戶人家。如今,那姑娘父母病危,這謊,只得圓下去。

    眾百姓一聽,當即唏噓,再無人質疑葉彰的所為。

    廉釗自然也得到了消息,葉彰也將此事報備,又呈了那出城幾人的戶籍。手續齊備,毫無破綻。「留雲閣」那件事,廉釗也是知道的,這件事聽起來也順理成章,合情合理。唯一讓他疑惑的地方,是葉彰讓自己的女兒隨同出城,說是代他去見見故人,算是盡了禮數。廉釗雖然覺得這般「禮數」未免有些過,但畢竟行事作風,人人不同。於是,出城的事便算是定了。

    不過,該行的手續總是免不了的。廉釗早早便帶人守在了城門口,查驗馬車上的物品。

    葉彰見到他,笑得愧疚,「賢侄費心了。」

    廉釗含笑,道:「世伯是知府,廉釗此舉才是冒犯。」

    葉彰搖頭,「哪裡。這風口浪尖,本官要送人出城,說起來實在慚愧。但生死事大,不容有拖啊……」

    廉釗點頭,「世伯所言甚是。」

    兩人談話之間,侍衛已將馬車上下搜索過一番,又將出城的人與戶籍一一比對,確認無誤之後,向廉釗報了一聲。

    廉釗聞言,抬眸看了看那隊出城的人。

    出城查驗,所有人都下了馬車,只見那傳聞中流落風塵的姑娘就站在馬車旁,手挽著葉彰的獨生女兒。

    但見那女子藕色羅衫,淺紫紗裙,更飾緞帶流蘇,華美非常。她挽著隨雲髻,斜插著三支琉璃簪,自有不染塵俗之意。那女子妝容細緻,施粉和勻,更顯得眉似遠山,眸若春水,粉頰嬌嫩,朱唇含櫻,好生嫵媚。女子上了妝,便看不出年紀。但看她身段,應不過十八。

    那姑娘見有人看她,便低下了頭,似是羞怯。

    查驗已畢,她便匆忙上馬車,不想一腳踩上了裙裾,身形一歪,眼看就要摔倒。那電光火石之間,她左腳一點,身形微側,站穩了身子。()她輕吁一口氣,眉梢微挑,笑了笑。

    那一瞬間,廉釗突然覺得面前的人似曾相識。那藏在謹慎之後,細小的得意,染在雙瞳裡,閃閃發亮。她笑起來的時候,便是如此。

    這念頭一過,他猛然一驚,心緒霎時亂了起來。

    難道……

    那女子上了馬車,不知為何,轉頭看了他一眼。發覺他仍在看她,有些驚惶地把頭縮進了車廂。

    他想上前,卻克制自己站在了原地。

    「賢侄?」葉彰見他呆滯,便開口喚了幾聲。

    廉釗回神,看著葉彰,尚有些茫然。

    「賢侄,有什麼不妥麼?」葉彰問這句話的時候,神色有些緊張。

    廉釗穩了穩心神,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請吧。」

    葉彰鬆了口氣,走到了馬車邊,吩咐了幾句,便開了城門,讓眾人離開。

    廉釗不再多看,轉過了身,默默地往回走。

    ……

    待他走回葉府,進了房,才放任自己的心跳。他在床邊坐下,閉上雙眼。眼前那女子的身影依然盤桓,那一抹笑意,竟是揮之不去。他睜開眼睛,輕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

    他起身,走到了衣櫃前,打開了櫃門。櫃中第三格,赫然放著一把三弦、一本帳本和一包衣物。

    他伸手,輕輕撫了撫那把三弦,臉上帶了笑意。

    「……最後一次……」他開口,輕聲自語。

    他思索片刻,拿起了那些東西,找出一個木盒,將東西收納進去。隨後,他牽了一匹快馬,出了葉府。

    ……

    ~~~~~~~~~~~~~~~~~~~~我是表示接下去是武打戲的分割線==+~~~~~~~~~~~~~~~~~~~~~~~~~

    馬車出城之後,一路疾行。約莫趕了一個時辰,才放慢了速度。

    六月的天氣多變,近午時的時候,天空中竟聚起了陰雲,隱隱的雷聲漫延開來。倏忽之間,最後一絲陽光沒盡,豆大的雨點落地,濺起了塵埃。頃刻功夫,雨勢漸大,天地霎時蒼茫,不見前路。

    馬車只得在道旁的亭邊停了下來,暫時休息。

    先前,小小坐在馬車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腦海一片紊亂。天知道剛才城門口,她有多緊張。這個易容根本就不徹底啊!不就是換了身衣服、梳了個髻、多塗了幾層粉麼?無論怎麼說,起碼得給她一個人皮面具啊!

    剛才廉釗看著她的時候,她的心都到嗓子眼了。下了馬車,她才算恢復了過來。她走進亭子裡,坐在欄杆上,看著一片蒼茫的大雨。

    她應該沒露什麼破綻吧?可是,他為什麼一直看著她呢?被認出來了麼?應該不會,如果認出來了,根本不會放他們出城……或者,如葉璃所說,他真的是故意放她走的?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她竟希望廉釗認出了她……

    「小小,你還怕哪?沒事啦!」葉璃見她一直沉默,便開口道,「我們已經出城很遠了!」

    小小怯怯抬頭,那隨行的兩名丫環,自然是由李絲和葉璃裝扮的。

    她想了想,開口:「你們說,我會不會已經被認出來了?」

    李絲和葉璃一齊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異口同聲道:「不可能!」

    小小一驚。

    李絲不滿,道:「奴家的上妝之術,可教東施變西施,包管你爹娘都認不出你來!」

    「是啊!」一旁的葉知惠插嘴道,「我剛看見女俠姐姐的時候,也認不出來呢!我爹說過,女子上了妝容,便是判若兩人。女俠姐姐儘管放心好了!」

    小小僵硬。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彆扭呢?

    葉璃眨著閃亮的眼睛,笑道:「認出來不是更好?」

    此話一出,眾人立刻應合。

    葉知惠更是好奇,「女俠姐姐,你是不是真的對廉哥哥始亂終棄呀?」

    小小還沒回答。葉璃便接口道:「真的!可憐那廉公子至今一往情深,說不定真的由愛生恨啊……嘖嘖……」

    小小聽到這些對白,知道若不扯開話題,自己就只有被調侃的份了。她一抬頭,看見了裝扮成侍從站在亭邊看地圖的銀梟,還有另幾位馬伕和侍從,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扯道:「葉師姐,在東海的時候,不是看到有很多人麼,怎麼今天出城的,只有我們這幾個呢?他們留在那裡,不會有事麼?」

    葉璃聞言,歎道:「你說他們啊……他們不是我們曲坊的人哪,只不過是來幫把手罷了。平日裡,都是些普通百姓,現在,自然是過自己的日子去了。」

    小小這才想起,當時在東海看到的那群人,的確都是普通百姓的裝扮。她覺得不可思議,瞪大了眼睛。

    李絲笑道:「左姑娘,江湖之大,無奇不有。『破風流』這個流派,你應該聽說過吧?」

    小小點頭。她可還記得,師父曾說,如果有人問起她的武功路數,就說是「破風流」。這是如今江湖上規模最大,行蹤最神秘的門派。傳言,弟子遍及天下,但卻偏偏連個門面都沒有。

    「那些人,就是『破風流』的弟子啦。」李絲笑得無奈,「唉,不過呢,依奴家看,這些人還是不要惹上的為好啊……唉……」

    李絲此話一出,葉璃在一旁拚命點頭。

    小小深覺此話有理。俗話說,大隱隱於市,這些平時裝老百姓的,一定是厲害到不行啊……嗯……就像她師父……

    小小正想著,冷不丁銀梟一聲驚呼。

    眾人皆起身戒備,卻見銀梟指著手中的地圖,臉色鐵青。

    那地圖是葉彰繪製的,今早才交於眾人。方才在城門口,也被查驗過了。應該沒什麼名堂才是,但看銀梟的臉色,分明是大事。

    「媒婆,你過來!」銀梟聲音微顫,道。

    李絲滿腹狐疑地走過去,仔細看了看銀梟手中的地圖,接著,也是一聲驚呼。

    小小看傻了。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開口道:「呃……諸位,怎麼了?」

    那兩人一齊轉頭看著她,悲憤道:「不去行不行?」

    「哎?」小小眨巴著眼睛,不解。

    銀梟一低頭,道:「有生之年,我再也不想跨進那裡一步!」

    李絲拿著檀香扇,拚命給自己扇風,道:「啊呀呀呀,早知道不提了,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呸呸呸……」

    小小有些驚訝,這兩人平時囂張跋扈,誰也不放在眼裡,怎麼突然這麼緊張?

    這時,葉知惠上前,笑道:「兩位大俠,你們在說什麼呀,那裡只是一家酒館呀。」

    李絲轉頭,開口道:「葉小姐,你是認識那裡的人?」

    葉知惠點頭,「嗯。那酒館的少東家是我爹的徒弟,論輩份,我叫他一聲哥哥。」

    銀梟聽到這句,笑了起來,「媒婆,聽見沒?」

    李絲也笑,「嗯,是個大人情呢。」

    小小聽得一頭霧水,酒館?少東家?人情?什麼跟什麼?完全聽不懂……

    她正要細問,周圍的一干人竟都沉默了下來,雨聲在那一刻聽來,竟安寧得異樣。

    突然,幾道寒光閃過,數十枚模樣古怪的暗器衝破雨簾,直襲而來。

    李絲旋身出手,紅線縱橫,將那些暗器盡數隔擋開來。

    小小驚訝地看著面前蒼茫的大雨,那雨中並無一人,更顯得詭異。

    銀梟拔出軟劍,退了一步,護在小小和葉知惠身前。

    葉知惠被這突來的襲擊嚇到了,她緊皺著眉頭,緊握著小小的手。

    小小也被嚇到了,她小心翼翼地聽著四周動靜,一步也不敢動。

    這時,敵方攻勢再起,暗器紛然如雨,比起方纔,險惡數倍。

    但李絲卻不以為然,她揚手,紅線如鞭,迅如閃電,再一次將那些暗器擊落。而此時,銀梟眉峰一挑,淬雪銀芒瞬時出手,沒入了雨中。

    讓眾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那本來空無一物的雨色裡,突然憑空出現了十數個黑衣勁裝的男子。

    東瀛忍者!小小微驚,有東瀛忍者,那就是東海的人了?他們怎麼可能出得了城?……不對,東瀛忍者有飛天遁地之能,傳聞還有隱身土中的神技,說不定真能突圍。也就是說,東海眾人還留在城中的目的,是為了她?也不對……就算是如此,她今日易容出城,不可能被認出來的。那些忍者顯然不是為她而來,若說這裡身份確實的,只有……

    小小看了看葉知惠……沒錯,那些人的目的是葉彰手中的「瀝泉神矛」。看來,是想故技重施,捉葉知惠來威脅葉彰了。葉彰算漏了這一步啊……

    她想到這裡,突然無奈。換句話說,葉彰的手裡真的有「瀝泉神矛」啊……

    「東瀛忍者……」銀梟咬牙,語氣裡頓顯殺機,他一縱身,入了敵陣,揮劍拚殺。

    李絲站在亭中不動,看著面前局勢。

    只見,那些東瀛忍者時隱時現,藉著天時,討盡了便宜。銀梟的身手不弱,但卻屈了弱勢。

    剩下的忍者不再與銀梟糾纏,攻向了亭中眾人。

    李絲皺了皺眉頭,開口道:「左姑娘,這些人難纏得緊,你帶著葉小姐坐馬車先行離開!」

    她說完,加入了戰局。

    小小立刻照做,車伕早已就位,待她倆上了馬車,便揚鞭呼喝。駿馬撒蹄,飛奔離開。

    ……

    小小坐在馬車裡,努力保持著鎮靜。葉知惠緊緊抱著她,閉著眼睛。

    耳邊惟有雨聲,小小心中卻愈發忐忑。怎麼辦?若是他們真的追了上來,以她三角貓的功夫,自保都勉強啊……

    突然,馬車頂上傳來一陣響動。

    小小一驚,立刻拔下了自己的髮簪,權作武器。

    這時,車頂上傳來了打鬥之聲,想必是車伕與來者交上了手。小小屏息,握緊了手中的髮簪。

    車頂哪經得起這般折騰,片刻功夫,就塌了下來。車伕與那襲擊者也一同落了下來,小小眼明手快,看準了那黑衣忍者,一髮簪刺了過去。那忍者吃痛,遁逃而去。

    小小剛鬆一口氣,卻見車伕已受了傷,怕是無法再戰了。

    那兩匹馬一脫了控制,便沒頭沒腦地狂奔起來,她不會趕車,只得用力拽住韁繩,好不容易,讓馬停了下來。

    小小鬆開握韁的手,只覺手心一陣疼痛。方才力道太大,磨破了皮,她的手心已滿是鮮血。

    不過,現在的情勢,容不得她考慮這些。她又拔下一支髮簪,嚴陣以待。

    較之先前,雨勢已經緩了不少,視線也清晰了起來。小小就見幾道身影穿梭在雨中,依稀可辨,卻捉摸不定。

    她看了看葉知惠,又看了看受傷的車伕,心一橫。好吧!大俠做到底!

    她跳下馬車,站直了身子,朗聲笑道:「藏頭露尾,算什麼好漢。『三弦女俠』在此,還不現身!」

    小小自然知道,這「三弦女俠」可比葉知惠還吃香。東海沒理由放過她的。此話一出,那幾道模糊的身影頓時清晰。小小一眼看出,那不過是三個人。其中一人的手臂上,還刺著她的琉璃髮簪。

    三個人?拼了!

    她下腰,避開第一擊,抬手便擒住一人的手腕。她手指施力,一個反擰,將對方壓低,順勢一腳踢向了那人的背部。

    這本是殺招,但小小未修內力,這一招根本不會致命,頂多算是威懾。她本以為必然得手,卻不想那忍者身子一翻,竟消失在了雨霧中。小小的手中惟剩一截衣袖。

    小小見狀,知道不妙,只見數枚暗器憑空襲來,而背後陰風頓起。她無暇兼顧,眼看就要中招。

    但是,只是那驚愣的剎那,一把長劍突入了暗器群中,銀光一閃而過,暗器紛紛落地。小小還來不及驚訝,就被猛地拉到一邊,避開了背後的一擊。

    她的眼角餘光只掃到一身黑衣,一時間分不清狀況。

    待她站定,再看之時,更加茫然。

    救她的人,的確是一身黑衣,從頭到腳,遮得嚴嚴實實,連髮絲都不露一根。要說跟那些東瀛忍者的區別,那就是黑衣的質地不同。他身後背了一個木盒,此時看來,有些怪異。所用的兵器,是一把長劍。樸素至極的長劍,木質劍鞘,精鋼劍身,連劍穗都未配。

    小小只茫然了片刻,便茅塞頓開。

    「恩公?」小小開口,「你是東海之上,救過我的那位恩公吧?」

    那人刻意避開了她的眼神,微微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小小那一刻,感動得無以言表。千言萬語,只化成了一句:「恩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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