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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神龍葬底 第九章 機關箭雨 文 / 留方千古

    當然,眼下被萬箭包圍,生死一線,保住性命那才是首要。

    烏金打製的箭頭,黃金銅管,燕尾翎,一簇簇破空的飛箭宛如一條條殺氣騰騰的黑浪,快的讓人一陣目暈神眩。密如飛蝗的勁箭本就讓人無處藏身,更可怕地是,石廊寬不過數丈,箭矢迅若流星,根本不給人半點躲避的機會。

    這是一個必殺之局,兩側巖壁上的石孔連接的正是隱藏在壁後的連弩機括,任誰碰巧觸摸到某一顆石孔,均會引發機括的開關,觸動弩箭接連激射而出。且不說胖子吳拿石孔組合的紫微星劍洩憤而觸動了連弩機關純屬無心之失,是個意外,但這個世上總會有一些好奇心極強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腳,想要與石壁上的孔形排列零距離接觸,那麼,悲劇就此發生了。

    機關設計者對人類心理的剖解不可謂不強大,他們既費思勞神地讓一般人在正常思維下發現不了機關的潛藏點,又絞盡腦汁地令某些腦殘的二缺自作聰明偏偏極其悲催地無意中點開機關的觸點。堪當此任之人非極善攻於心計者莫可為!

    卷布包裹好似一道匹練,氈笠人仰天長嘯,渾身頓時散發出一股冷冽的滔天氣勢,齊膝的披風猛地抖向虛空,露出一襲棉布青衫,頎長挺拔的身影仰天獨立,一雙修長的手掌正反兩方向握緊捲布包裹的中心,倏忽逆向旋轉開來。一隻純白貂皮製的包裹竟被氈笠人當成一根長棍舞成了渾圓的棍圈,竟堪堪擋住了左右激射而至的勁矢。

    但聽得「叮叮叮……」一連竄金屬交擊的脆鳴,無數道閃擊的利箭被布棍紛紛擊落,氈笠人以一己之力剎那間為眾人阻住了第一波箭雨的必殺。

    「退回去!」眼見第二波箭雨又要降臨,氈笠人一聲暴喝,提醒被突來的箭雨嚇蒙了的諸人。箭雨是連弩發射,根本不知何時能是盡頭,況且襲來的角度刁鑽詭異,饒是以氈笠人的強勢,這個時候卻也萌生了退意。

    「糟糕,大蝦,石門被封死了!」受氈笠人警醒第一時間逃向那道破敗石門處的是定海,他眼見石壁上勾勒出了諸多本門失蹤多年的上品寶器,原本隨在隊伍的最後想要趁機仔細研究一番,突來的箭雨卻讓他呆立當場,好不容易醒神,忽又被一塊封死門庭的斷石板給徹底震翻。

    石門被封?石門是什麼時候被封的?眾人乍聞這個晴天霹靂般的噩耗霎時懵了。

    前路是連弩箭雨布下的必死局,後路又遭神秘斷石板封阻,生還的希望似乎已是極度的渺茫了。歷經十餘萬年,神龍葬內埋藏的五品龍元依然未能出世,確也包含了諸多複雜因素。儘管心知萬碑塔葬下的神龍葬機關重重,危機四伏,深入探寶可能是九死一生的結局,只是這時眾人甫才踏入冒險的第一步就已面臨生死攸關的絕境,心中的遺憾可想而知。

    無論是對氈笠人心存計較的林彩依,亦或是唯氈笠人馬首是瞻的莫塵和定海,再加上那個將氈笠人當做偶像來崇拜的公孫羽,甚至包括內心深處對氈笠人產生了恐懼心理的胖子吳,以及那個默默無聞的中年道士,在場的所有人似乎在無形之中都將氈笠人當做了能夠帶領諸人闖出絕境的首領,目光情不自禁地紛紛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氈笠人將手中的布棍舞成騰空的游龍,一拉一扯一點一掃都極盡妙態,或大開大闔氣勢雄渾,或昂首擺尾蜿蜒曲折,或神出鬼沒無跡可尋,或連影成形勢若匹練,或龍戰星野唯我獨尊。這是極端詭異的一幕,只見昏暗的白崗岩石廊下,無數頭黑身黃尾白的箭矢從兩側的巖壁石孔蜂擁而出,一個身披長氅、頭頂氈笠的青年舞動手中貂皮捲成的布棍如一道密不透風的棍牆將勁箭悉數擋回,長氅無風自起,氈笠下那恣意揚灑的黑髮根根直起,一如仙人,又似魔神。

    無限接近於築基,令人仰視的存在啊!這是在場的眾人發自內心對氈笠人的評價。

    氈笠人的強勢總算讓幾人重新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公孫羽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盪,手中長劍猛地一抖,便要上前與自己頂禮膜拜的偶像同仇敵愾、共禦來箭,忽地眼前白影一晃,卻是林彩依先他一步閃入戰圈。

    莫塵不甘人後,怪叫一聲緊隨而上。相較之下,定海就無疑顯得更有高手風範,只見他雙手合十,先宣一聲佛號,無比虔誠地做祈禱狀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貧僧本斯文,現實太濁渾。心欲脫凡塵,唯有破戒行。乖乖不得了,貧僧學富五車,馬不嫌貧;胸有點墨,沒有丘壑,果然吟得一手好濕。」說完自乾坤袋裡擎出一根銀質禪杖,瞪眼橫眉,做金剛怒目樣兒,儼然一副大殺一方的姿態。

    吳詩也在同一時間加入了戰鬥。此時此刻,唯一保持旁觀狀態的便只有那個長相極不起眼的中年道士了。當然,作為一個淬骨五階不到的修士,在場的諸君可沒將逃生的指望存在他的身上。於是,便沒有人注意中年道士微瞇著雙眼饒有興致地細細打量著箭雨中雄姿英發的氈笠人這一幕了。

    「卡」,就在這時,眾人突聞腳下的泥地發出一聲刺耳的怪響,接著,便見整個地板都在急劇地裂變,隱隱有崩塌的趨勢。

    「糟糕,地下竟是空的,我們聚在一處壓碎了地板。大家趕緊散開!」莫塵先前一直吊在隊伍最後,所承受的箭矢最少,所以才第一個發現腳下的異常,當下駭極尖叫,提醒眾人撤離。

    然而卻已遲了,這條石廊的地底本在十幾萬年前築造萬碑塔葬時就已掏空,剛剛幾人齊聚一處並同時發力,早就超過了浮空的地板負荷,碎裂陡至,快的根本沒有給眾人半點反應的機會。

    騰空只等於將身體喂箭,純屬送死,退回石門處卻也無處借力……似乎只有腳下那漆黑幽深的洞淵才是唯一活命的去處。

    「噗」,水花四濺,洞底居然是一個難測深淺的水潭,潭水冰寒刺骨,竟一度令擁有淬骨九階第六層體魄的氈笠人也一陣瑟瑟發抖。

    仰目環顧,入眼的是一片潑墨般的漆黑,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似乎都同時失去了蹤跡。

    氈笠人使勁晃了晃急墜時被潭水拍的有些眩暈的額頭,頂上的氈笠早已不知去向,披風被冷水打濕緊緊地裹在身上,但這所有的一切卻都不及他對這個未知環境的緊張心境。談不上是恐懼,因為曾經的生死磨礪已讓他的心志變得堅硬如磐。或者可以說他冷血無情,但他卻做不到冷漠,否則五年來曾屠殺千萬獸靈的他也不會在見到林彩依等人身居險境時毅然出手。

    沒錯,他就是蘇典,五年前被藏劍閣趕出師門的蘇典,公孫羽崇拜的無以復加的蘇典,曾一度被世人當成修道妖孽怪胎來崇拜的蘇典,被殷國小公主自十二歲開始一度惦記至今的蘇典,那個林彩依芳心深處意欲敬而遠之偏又無可奈何的蘇典。

    五年前修仙悟道大會一舉奪冠,卻遭藏劍閣閣主公孫弘忌恨而逐出師門,從此流落世間成為一個無門無派的散修,蘇典五年來如無根浮萍獨自流浪,無數次從魔獸口中險險脫身,屢番被心術不正的人類修士盯上欲強行奪舍,命懸一線,生死磨礪,蘇典的修為卻也同時大幅精進,眼下只需一個契機和一種上等獸火便可衝擊築基。

    今番強勢歸來,這個東荒的小鎮只是蘇典的第一站,他的最終目的還是自己的故里——蓬萊仙島的藏劍閣。

    神龍葬尋寶不過是一個小插曲,久經生死險地,眼下的未知神秘的地底深潭當然無法令蘇典堅毅如磐的心有過太多悸動。

    將那只燕白貂皮製的包裹抓在掌心,蘇典用五指感受其內蘊藏的那柄絕世寶刃,心中愈發的平靜。這是王品靈器寒冰化影劍,藏劍閣傳承了無數個歲月的鎮閣瑰寶,卻在臨行前被恩師賜予了自己。想到這裡,蘇典似乎覺得原本冷寒的心窩也變得溫暖起來。

    懷中的火折被潭水浸濕不能再用,蘇典試著在黑暗中摸索著游了幾丈,竟驚奇地發現已到了岸邊。水潭的體積顯然不是很大。

    蘇典盤膝坐在岸邊的泥地上,讓元力周遊身體奇經百脈,只片刻光景,虛耗的體力已盡數恢復,濕衣也被完全蒸乾。修仙之人一旦步入淬骨的境界,不但能將自然界的元力通過吞吐納入體內奇經八脈,甚至在讓體內這些元力如液體般恣意流動,就像是血液般形成一個循環。

    吐出口中的濁氣,蘇典緩緩站了起來。突然,他的雙眼如利箭般死死盯住左手位的那處詭異而朦朧的光亮處。在半柱香之前,那裡本應是一片濃濃的漆黑才對。

    莫非是一個故意製造的陷阱?蘇典心中一動,身體拔地而起,快步竄了過去。且不管亮光是否為陷阱,蘇典藝高人膽大,當然不會有絲毫懼意。

    這是一個小型的洞穴,方圓不過丈許,洞口是一塊橢圓形的破敗石壁,僅有一人高。透過洞門,只見一個翡翠玉石製的琉璃寶蓮燈赫然安放在洞穴中心的一隻石案上,燈芯閃爍著七彩芒光,耀亮卻不刺眼。

    石案後唯一一隻高靠的石椅上靜坐著一位身披赤紅袈裟的中年和尚,袈裟的前領敞開,露出中年和尚那副光潔照人的胸肌,中年和尚雙手合十,兩眼微閉,做虔誠的禮佛狀,那情形既顯得莊重又讓人覺得太過隨意。

    只見中年和尚慢慢將雙眼睜開,突然對著門外的蘇典咧嘴一笑道:「施主你好,阿鼻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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