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起駕回宮 文 / 楚墨暘
更新時間:2013-08-26
「爹爹,恕女兒不孝。」
萬籟俱寂之時,狹小的房間之內,年輕的女子跪在父親面前。
聽著女兒剛才的訴說,顧柏似乎在這短短的一夜之中蒼老了數十年,背影中顯現出無限的淒涼和蒼老。他還能說什麼呢?女兒都已經將這其中的利害分析的十分清楚了,現在做出這個決定,想必已經是深思熟慮之後。可他懊悔、他心疼、他不捨,他懊悔當年的選擇,讓女兒承擔今日的苦果;他心疼自己的女兒,本應平靜的一生卻要擔負起家族的重擔;他不捨自己的女兒,要為上一代的事情負責從而步入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可想想,這一切似乎都已經早在十多年前的那個破廟的夜晚被書寫好了。千言萬語,終是凝成一句:「無論何時,切記,保護好自己!」
父親的殷殷囑托,讓梓瞳潸然淚下,哽咽道:「今後女兒再不能在父親與伯父膝下盡孝,只盼父親與伯父能夠好生照料自己。待得女兒助皇上完成大業後,定會回鄉盡孝。」隨後,又是深深一拜。
顧柏雙手將女兒托起,看著女兒滿臉的淚痕淚痕,伸出手去為她輕輕拭過,正色說道:「此番進宮,有三點你需牢牢記於心間,他日危急關頭或可保你一命!第一,宮中人心險惡,殺人不見血。你生性善良,切記不可相信任何人,逢人需留三分,即便是枕邊之人,亦是此理;第二,後宮之中,名媛佳麗,其中不乏才情俱佳之人。凡事切莫強出頭,鋒芒畢露之人必遭人妒,凡事三思後行,察言觀色謹言慎行;第三」說到此處,顧柏略頓了頓,心中不由的想起當年破廟之中那個乞丐所言,莫非當真天命如此,女兒必會捲入這二龍相爭之中?現在只盼昭兒能夠秉承赤子之心,讓過去的過去,或可免去一劫。
見父親停下皺眉深思,梓瞳抬起滿是淚光的雙眼問道:「第三是?」,「第三,要想方設法獲得皇上的寵愛!」此言一出,梓瞳不由得心中一震,「所謂知女莫若父,這些年來,你對昭兒的情誼,為父全都看在眼裡。雖然皇上如你方纔所說,對你做出了承諾,答應保你清白之身,待事成之後放你出宮。可你要知道,這天下始終是皇上的天下,這後宮始終是皇上的後宮。這天下多少人的性命,只在他一句話中。只有得到皇上真正的寵愛,你才能在風雲詭譎的後宮中保住一條性命。保住了性命,才能談到平安出宮,才能談到以後。」說著,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看著面前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女兒道:「只有活著,你才能見到父親和伯父,才能昭兒。你是個聰明孩子,這一點,我相信你能想得通。」
梓瞳剛要出言反駁,一陣敲門聲將她即將出口的話擋了回去,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極為突兀詭異。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移步款款至門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見來人,顧柏急忙反應過來,一拉呆立在身旁的女兒,父女二人齊齊行禮。不過四個人,便顯出屋中的狹小。待關好門,蕭煜笑道:「顧侯免禮。」上前親自虛扶二人,眼光在梓瞳滿是淚痕的臉上停留了一瞬,轉而對顧柏道:「顧侯在外多年辛苦。」
顧柏見蕭煜親自詢問,急忙抱拳道:「臣乃戴罪之身,不敢言苦,幸得先帝與皇上不殺之恩,臣感激涕零。」
蕭煜聽聞,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容,點了點頭道:「想必顧小姐已與顧侯說明了朕今夜前來之意,不知顧侯意下如何?」顧柏與女兒對視一眼,幾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抱拳一禮,頭卻埋得更深道:「小女能得到皇上的青睞,乃是我顧氏一門三生修來的福氣。小女蒲柳之姿,山野之態,還請皇上今後多加教誨。」
「顧侯多慮了。」蕭煜看著一旁的梓瞳笑道,「顧小姐冰雪聰明,蘭心蕙質,相信日後必能與朕琴瑟和諧。」略頓了頓,自袖間拿出一張紙遞給顧柏道:「這是朕的一點誠意,還請顧侯笑納。」
迎著微弱的燭光,父女二人展開紙張細細品讀。上面英挺飛揚的寫到:朕特邀顧氏梓瞳入宮協助,以成大事。今承諾三件事,第一,顧氏一門之密,在朕有生之年,必不深究。第二,虎騎營秦昭,胸懷大志,朕必助其一展胸中抱負。第三,朕承諾入宮後必保顧梓瞳清白之身,待得他日事成,必使其完璧回鄉,侍奉父伯。以上之事,如有食言,定遭天下之人唾棄,靖乾帝蕭煜親筆於弘化十五年四月初三。落款之下,鮮紅的私印分外耀眼,未干的墨跡仍有些許濕潤,一看便是方纔所書。
「臣惶恐!」顧柏將紙張細細疊好雙手上捧跪地,「小女能入宮協助皇上乃是天大的榮寵,如何敢以此書要挾皇上!還請皇上收回成命!」蕭煜並未接下紙張,反而看著一旁的顧梓瞳,不疾不徐的說道:「朕乃一國之君,所謂君無戲言,這不過是朕對顧小姐做出的承諾。」伸手將紙張自顧柏手中拿過,轉而遞到梓瞳面前,明亮而深邃的眸子彷彿看著一隻獵物一般看著面前的女子道:「況且若是沒有這一紙誠意,顧小姐又如何能夠盡心竭力的相助於朕?」
梓瞳看著面前的紙張,深知這也許是日後能否從那紅牆綠瓦之中逃出生天的唯一機會,如今僅在自己一念之間。可父親方纔的囑托,在她腦海之中不斷迴響,讓她伸到半空中的手略微遲疑了片刻,隨後還是接下了這張紙,謹慎的放於懷中。抬頭,看著面前這個俊美的男人,一字一句篤定道:「我顧梓瞳在此立誓,今後必以當今聖上馬首是瞻,言聽計從,如有半點反悔之心,天人共棄!」說完,深深一拜。
至此,蕭煜才知道自己真正的收復了顧梓瞳,滿意的點點頭道:「那麼朕就期待與顧小姐的聯手了。」微頓復道,「明日朕便啟程回京,入宮之時會對外宣稱朕與顧小姐一見鍾情,特召入後宮。只是」蕭煜眉頭皺了皺道,「只是小姐這名字,太過引人注目,尤其是在後宮之中,不知小姐可否換個名字入宮?比如,流盼二字可好?而且小姐的家世需要隱去,一來對計劃無利,二來怕有心之人借助小姐將當年之事挖出。」
飽含深意的目光讓顧梓瞳垂下雙眸道:「謹遵皇上旨意!」蕭煜得意的笑了笑道:「那便如此,便喚作流盼,正巧與那頗為有名氣的舞姬同名,便將她的身世稍加改動,為我們所用。」隨後,又交代了一些細節,蕭煜才心滿意足的離去。待得蕭煜離去,顧梓瞳與父親又敘了些話,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才回到自己房中。
畢竟,太陽再升起時,自己就不再是顧梓瞳,而真正是秦淮舞姬顧流盼了!
翌日,顧梓瞳早早的起床梳妝,趕在天還沒徹底亮起時,趕往秦淮河畔,與蕭煜一同等待浩蕩的御駕。拜別了父親之後,她與秋裳邁出了府門。再回首看去,一夜之間,父親似乎白了兩鬢。
蕭煜早早的便等在秦淮河邊,依舊一襲青衫,迎風而立。燦爛的晨曦為他鍍上了一層金光,當真是公子如玉。可此時的顧梓瞳卻沒有半點欣賞之情,更多的是初次離開家的憂愁與對未知前途的恐慌。緩緩走至蕭煜身旁,二人就這樣靜默並肩而立。
不多時,一陣達達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逐漸清晰可聞,踏著朝陽,越走越近。
當梓瞳能夠看清的時候,只見對面領頭之人一襲白衣,颯颯而來正是消失了幾日的君牧言。他身後跟著一隊身著侍衛裝束的人,約莫有五六十人,手持明黃華蓋,抬著明黃御輦,浩浩蕩蕩而來。
待到二人面前,君牧言揮手止住身後隊伍,翻身下馬,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個將領,身著鎧甲,看不清樣貌。二人快步走上前來,至蕭煜面前,雙拳一抱,跪地行禮。身後眾侍衛見狀,也齊齊下跪。
這一日秦淮河的早上,在山呼萬歲之中甦醒過來。
「行了,起來吧。」蕭煜免了眾人的禮節,舉止間的氣勢讓梓瞳略有些心驚,果然是一國之君。
一陣鎖甲之聲,那將領走上前來跪地道:「臣救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
「愛卿快快請起!」往日的蕭煜總給梓瞳一種盛氣凌人之感,卻沒想到他也有如此熱情的一面。「愛卿此番前來當真是辛苦了,待朕回京之後必有重賞!」那人倔強道:「此次皇上離京,乃是龍騎營守衛不當,致使皇上被困在此。微臣身為龍騎軍統領,自然該承擔所有罪責,還請皇上責罰!」
「愛卿何罪之有?」這回,蕭煜竟親手上前攙扶那人道:「都說將門虎子,愛卿乃是太師義子,忠勇之心可昭日月。朕怎可責罰於愛卿?莫要再自責下去,快快請起!」蕭煜身為一國之君,已將態度放低至此,可那人並未順勢起身卻道:「臨行前義父已吩咐微臣,皇上宅心仁厚,必不會為難微臣。可軍令如山,綱紀不可亂,是以義父罰微臣五十軍棍,以儆傚尤。」
蕭煜聞言,面上神色略一僵,轉瞬即逝笑道:「既然罰也罰過了,此事就莫要再提,朕有些乏了,先行起駕回宮吧。」言罷,一覽梓瞳肩膀,二人並肩走上御輦。
方一入輦,梓瞳便覺得一陣寒意撲面而來。再看去,蕭煜哪還有剛才那般和顏悅色,只聽他冷冷吩咐道:「朕要你入宮,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給朕把後宮攪亂!越亂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