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艱難入宮 文 / 楚墨暘
更新時間:2013-08-27
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詩經小旻》
律國國都,廣鳴城。
巍峨的皇宮在陽光下顯得更加金碧輝煌,矗立高聳。自宮門之外,寬敞嚴整的正陽大街之上早早就以淨水灑掃,清塵鋪路。遙遙之處便傳來響鞭開路之聲,龐大的儀仗隨之自正門入宮,浩浩蕩蕩。
含元殿前廣場,趙太后與董太師早已率眾人盛裝恭候。御輦緩緩而停,流盼暗自握緊了衣袖下的拳頭,深吸了一口氣。根據太監的稟報,她知道如今天下最為尊貴的女人,僅與自己一簾之隔。一旁的蕭煜略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緊張的流盼,起身下輦之時拍了拍她冰涼的雙手。
「兒臣參見母后,母后萬福金安。」剛一下輦,蕭煜一整衣袍,向當前的一個華服女人躬身請安。隨著他起身而來的山呼萬歲之聲攜排山倒海之勢迎面撲來,響徹廣場上。跪在地上的流盼被皇家威儀所攝,手腳更加冰涼,恭謹垂頭,生怕犯了半點差錯。
「皇兒一路勞頓,如今能平安歸來,當真是我律國之福。」冰冷而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傳入流盼之耳,讓她在溫暖的初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雖說是個女聲,卻少了女子的柔美婉轉,多了一絲堅毅果決,不愧是執掌朝政多年,將律國逐漸帶入輝煌的太后。
在這如山的氣勢之下,蕭煜渾然未覺,微笑著免了眾人禮節,上前抱拳道:「前朝後宮之事有母后與太師照料,這才是律國之福,兒子之幸。」
「聽聞皇兒此次微服出巡收穫頗豐,還不與母后引見一下麼?」此言一出,流盼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終於還是拐到這件事上來了。看來太后早已知曉此事,並且有備而來。片刻寂靜之後,蕭煜的聲音傳到自己耳中,「母后說笑了,說不上是收穫頗豐。可朕結識了一位紅顏知己倒是確有其事。」隨後,流盼只覺得一直溫暖的大手將自己從後面推上前來,「這位流盼姑娘性情品貌俱佳,與朕頗為投緣,朕便把她帶了回來。」
「抬起頭來。」不容抗拒的命令讓流盼戰戰兢兢的抬起頭來,也看清了面前的這個女人。她看上去年近五旬,因保養得宜看上去也不過四十多歲的樣子,雙眉微揚,杏眼圓睜,高挺的鼻樑透出一股英武之氣,可整個人看上去卻又不失女子的柔媚。身著玄色百鳥朝鳳廣袖宮裝,頭上的金鳳步搖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輕輕扇動的翅膀如振翅欲飛。看著對方如利劍般的目光在自己週身逡巡片刻,流盼隱隱有種被看穿的感覺,週身微有些涼意。
「皇帝一路勞累,先回宮休息吧。」趙太后將目光從流盼身上收回,轉頭對蕭煜道。平淡的聲音中聽不出半點波瀾,讓流盼的心更加七上八下。
果不其然,流盼剛剛落腳修整片刻,便有太監前來通報,太后有請。
慈寧宮內,莊嚴華貴,襲人的檀香香味繚繞,讓流盼一直高懸的心微微平靜了些許。待得她入內,偷眼掃了一圈,蕭煜已換了一身月白龍紋常服坐於太后身邊。下首處,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者靜坐,衣著華貴,身材魁梧,兩鬢略有些斑白。一張臉上佈滿歲月的痕跡,雙眸深不見底,頜下的幾縷鬍鬚被修剪的整整齊齊,一看便是嚴肅十分之人。老者對過,一個身著明黃華服的女子端坐,從髮髻之上的鳳簪和衣擺上鳳紋來看,此人便是當今皇后。這皇后比蕭煜年紀略大些,長得倒是溫婉恬靜,一臉賢淑,高雅的儀態和端莊的舉止讓人憑空生出一股敬意。
「民女顧流盼參見皇上、太后。」匆匆看了一遍,流盼略穩了穩心神,仔細小心的行著禮節。雖對宮中禮儀不甚瞭解,想必也不會出了打錯,垂著頭等待面前律國最為高貴的幾人宣判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皇兒的『紅顏知己』還真是與眾不同。」沉默片刻,趙太后首先開口道。蕭煜深恐太后發難,微笑接過話道:「朕與流盼相識於微,這幾日出巡,也多虧流盼姑娘照料起居。只是未曾先稟報母后,是兒子的不對,還請母后恕罪。」略帶歉意的笑容和高傲的語氣讓人無法拒絕。
「這恕罪不恕罪的,倒是無妨。」趙太后抬起目光在流盼臉上掃了一圈笑道,「只是皇帝在做事之前未免欠了些考慮,不僅在選秀前夕私自微服出巡,讓哀家擔心。現在還將這樣的女子領回宮來,真是有失體統!」語氣逐漸冷了下來。流盼沒想到太后竟會如此當眾訓斥皇帝,嚇得急忙跪了下來。
偌大的慈寧宮寂靜無聲,鴉雀無聲。
「皇上乃一國之君,做事之前必定是考慮的極為仔細。母后不如聽皇上細細道來,何苦在外人面前發這麼大的火氣,若是氣壞了身子該如何是好?」見場中氣氛尷尬,皇后急忙出言打圓場。卻不料被趙太后斜睨了一眼道:「清兒,一有事你就護著他,何時是個頭?再說在場的哪有外人?董太師豈能算是外人?」轉而道,「現在這慈寧宮中外人沒有,下人倒是不少。」語中諷刺之意不言而喻,讓跪在地上的顧流盼脊背一僵。
「皇后,你別說了!」蕭煜聞言,輕佻的眉毛皺在一起,如星雙眸中閃爍著不滿道:「關於選秀一事,並非朕有意出逃。之前朕便說過如今天下未穩,無心選秀,可母后非要一意孤行,將朕還當成小孩子一般,朕只得外出體察民情。」略頓了頓復道,「流盼雖然出身於秦淮河畔,可性情淡雅出眾,為人高潔有利,斷不似母后所想那般。況且流盼與朕性情相投,陪在朕身邊亦可寬慰朕心。」
太后聞言,不氣反笑道:「皇帝真是長大了,敢頂撞哀家了!性情相投是麼?哀家給你選的名門閨秀你看不上,偏偏看上這麼一個煙花女子,傳出去皇家顏面何在?!」帶著護甲的手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盞發出清脆的響聲。
皇后見太后動了真氣,生怕這母子二人越吵越烈,急忙陪笑道:「太后千萬莫氣,皇上不是那個意思。」想了想續道,「既然皇上執意讓她留在宮中。依臣妾看,不如讓顧姑娘明日去內侍局登記,在含元殿做個宮女每日伺候著皇上便是。不知太后與皇上意下如何?」本是為這母子二人找個台階下,太后也明白皇后的心意,只是她這般護著皇上,他幾時才能長大。看著侄女護夫心切,太后心中軟了許多,畢竟皇上是一國之君,如此駁了他的面子也不好。
太后恨鐵不成鋼的歎了一口氣,正欲開口,只聽蕭煜冷聲對皇后道:「宮女?朕身為一國之君,會讓自己的女人去做宮女麼!皇后把朕當成無情無義的負心漢了麼!」眾人聞言,皆滿目震驚的看著蕭煜,連跪在地上的顧流盼也一時間忘了禮節,睜大眼睛看著這個男人。皇后聞言,見蕭煜完全無視自己的一片苦心,不僅將自己的緩兵之計打散,還要火上澆油,再不知怎麼接話,只得閉口訥訥不言。
眼見著情勢愈趨白熱化,一直沉默不語的董太師突然道:「皇上,此事不妥。」蕭煜回頭看去,點頭冷笑道:「不知太師有何見教?」明眼人此時都瞧得出來蕭煜氣極,可董太師仍然起身上前道:「皇上年輕氣盛,為女色所迷惑。可老臣受先帝托孤,有責任勸誡皇上。此女出身卑賤,來路不明,定不可入宮玷污皇室血統。若皇上執意而為,只怕會引得群臣不穩,以至於朝綱動盪。」深邃的雙眸突然抬起,眼中的威壓直射向蕭煜,嚴肅道:「還請皇上三思!」
蕭煜看著周圍眾人,冷冷一笑,將手中茶盞啪的一聲放在桌上。起身上前一把將流盼從地上撈起道:「這次朕無法再聽從母后所言,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朕也要將流盼留在身邊,還請母后恕罪!」趙太后眼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竟然為了一個女子,完全不顧帝王尊嚴與自己吵得面紅耳赤。
這一切讓趙太后不禁愣了神。
「既然皇帝執意如此,哀家也不再阻攔。」再抬頭時,趙太后已將目光投向了蕭煜手中的流盼,高高在上的壓迫感讓她本能往蕭煜的方向靠了靠。「只是你出身煙花,若是想要進宮須得學習宮中禮儀規矩。待得你學好宮規之後,再賞賜封號。」
蕭煜見太后已經讓步,自己也不好再不依不饒,一抱拳道:「兒子在此謝過母后恩典,待兒子得了功夫,會親自幫助流盼學習宮中規矩,以不負母后期望。」抬頭見太后十分疲憊,以手支額。蕭煜略頓了頓,恭聲道:「母后乏了,兒子就先行告退。」言罷,拉起流盼,轉身離去。
事已至此,太后再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為了不讓這個突然出現的煙花女子破壞自己的計劃,情急之下想出了這麼一個方法先將此事拖延,待日後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