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9慾望與瘋狂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閉上了眼,沈渙梔聲音喃喃:「希望你能贏。」
也希望,我可以贏。
夜色逐漸濃郁,塞外的天黑得格外的早,沈渙梔目光有些疲憊地看著窗外的景色,面前的沁桃依然在緊張地踱步,嘴裡不知碎碎念著什麼,沈渙梔也懶得細聽了。
沁桃已換上了另一身衣服,本來看中的是一件兒淺粉的,但沈渙梔說,父親會喜歡湖藍,其實沈渙梔也並不知道沈懷英會喜歡什麼,她只是覺得,憑母親,一定會喜歡湖藍。
最近的事情都攢在一起發生,沈渙梔很難說父親會不會將它們聯想起來,識破她的把戲——畢竟是幾十年的老江湖,怎麼會被她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輕易蒙騙了呢?但沈渙梔想試一試——被情愛蒙蔽的父親未必會依然那樣清醒了。
她就賭他的不清醒。
窗外那陰沉沉的顏色讓沈渙梔心情陰鬱,此刻宮廷的天空是否也這樣黑?月湖與秦月兒是否一切順利?庭坷畢竟還年輕,處理事情來未必有庭城老練得當……
不禁苦笑,自己什麼時候也開始杞人憂天了?月湖與秦月兒都是心思極其細膩之人,有她們在,內宮的事一定不會亂了陣腳,至於庭坷,雖然沒有歷練過,但也是聰慧無比,幾個老臣雖然未必完全信服於庭城,卻都對凌天忠心耿耿,也用心輔佐庭坷,即使有什麼疏漏,也不會釀成大錯的。
沁桃突然頓步,出言打亂了沈渙梔的神思。「沈小姐。」沈渙梔回過神來,回眸,眸子裡有淡淡的懶倦:「怎麼了?」沁桃憂心忡忡的樣子再一次攪得她心煩。
「我現在過去嗎?」沁桃小心翼翼地問,眼角眉梢藏著優柔寡斷。沈渙梔低下眸,認真思慮一會兒,然後淺淺道:「不,晚點兒。」天色雖然不早,但時候還好,這時候去,會顯得有些不夠矜持。
「可……一會兒琳就會過去的。」沁桃眉頭皺得死死的,似乎已經解不開了。沈渙梔聞言,輕輕一笑。「一個琳,怕什麼?」沁桃遲疑:「沈小姐有辦法?」沈渙梔略帶嘲諷地搖了搖頭。「我與父親已經這麼久沒見了,難道他不急著先見我這個女兒?」
「小姐願意幫我拖住老爺?」一喜,沁桃問。故作無奈一笑,沈渙梔悠悠道:「誰叫我的目的與你一樣呢?旁的不論,吃頓飯還是可以的。」思忖片刻,沁桃道:「那一會兒我隨你過去就是了,你去陪老爺吃飯,我就等在偏殿,你一離開,我便進去。」
「不可。」沈渙梔斷然回絕。「如若這樣,便太過於顯眼,事後若父親問起來,反倒惹了嫌疑,落了刻意。我倒沒什麼,只是對你不好。你算準了時辰——亥時到就是了。」沁桃鄭重地點了點頭。「我需要準備什麼嗎?」
「不必,你人到就好。」
沈渙梔的任務就是將沈懷英灌醉,醉了的沈懷英一見眸如珈藍的沁桃想來會心動不止吧。
果然,沒多久便有僕人來擾。「沈小姐,老爺有請。」沈渙梔抿唇一笑,隨著僕人出去,繞過重重庭閣,沈渙梔也趁機看清了這座「沈宅」,與姑姑姑父在江南與帝都的宅子都截然不同——無比富麗堂皇,簡直可以與皇城相提並論,沈渙梔心裡不免惴惴不安——將房子蓋成這樣的人居心何在?
覺察到沈渙梔異樣的目光,僕人只當做是對這繁華的驚歎,一笑了之。「我們老爺有萬貫家財,這點擺設,小姐見笑了。」聞言,沈渙梔只好溫和地笑:「父親是要與我一同用膳嗎?」僕人立刻討好的笑:「小姐果然聰慧,老爺在酒池肉林等您。」
酒池肉林?沈渙梔暗自吃驚。「父親,竟然有酒池肉林?」按下了心頭的不悅,沈渙梔盡量平靜問。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果然是看不慣旁人擺出所謂的帝王風範的,總覺得觸及了自己的利益,不知不覺她早已與庭城變成了一體的。
「呵呵,沈小姐想多了,只是一個吃肉喝酒的地方,取了「酒池肉林」的名字罷了。」沈渙梔勉強笑了笑,心裡卻打著鼓點兒,真的只是玩笑嗎?還是她尊貴的父親,早已有了做帝王的狂妄心思呢?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沈渙梔並不歧視這種志向,然而,既然已經嫁做人婦,就要為自己的夫君考慮。比起一個從來未碰過面的父親,似乎庭城離她更近一些。
到了所謂的「酒池肉林」,沈懷英坐在正位上,提起酒壺,為自己滿了一杯,然後仰脖,一飲而盡,彷彿沒有看到沈渙梔的存在。沈渙梔站在門口,卻不再向前走了,見氣氛不對,僕人識相地退下了。
沈懷英佈滿血絲的眸光定格在了沈渙梔身上,微淡的笑容卻苦澀而悲哀。「梔兒,過來。」沈渙梔冷靜地看著他,走過去。
「從前我喝酒的時候,總是你娘親陪著我。」沈懷英悶悶的。娘親已經死了,沈渙梔說。愣了愣,沈懷英笑笑,笑裡藏著諷刺與不屑,我知道。沈渙梔略瞇了瞇眼,有時沈懷英著實不像個父親。他說醉話的樣子竟然恍如少年任性為之,頗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氣——這與白日裡的沈懷英是截然不同的,雖然沈渙梔與他相識也不過一日。
輕輕抿了口酒,入口辛辣,不知是否是因心裡有事,竟品出了一分苦澀,沈渙梔放下了杯子,塞外的酒雖然夠勁,沒了那份綿柔到底不是個滋味。
癡癡地看著沈渙梔,沈懷英的目光幽幽。「除了這對眼睛,你簡直長得與你娘一模一樣,讓我想起——」話已至此,竟戛然而止——沈懷英生生地嚥下了另一半,好在他還沒醉過分,否則不知會說出什麼。這丫頭可鬼的很,和她母親一樣。所以,他一點兒紕漏也不能出。
他想說的是:讓我想起那些屈辱。
是啊,每當看到沈渙梔的臉,他總是不由自主地聯想起
他離開後,珈藍曾經做過的事情。其實他不用去猜,也知道,即使是將一切都捅破了,珈藍那個女子也會淺淺的笑,淡漠而疏離,說,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懷英。這並不會使他憤怒,只會讓他更加瘋狂。
他很清楚,只要在那個女人身邊多待上一會兒,他便著了魔一樣地,再也不想要離開,心甘情願地*在她的身邊,寧願做她的僕人,甚至全然忘懷她的背叛,故此,他絕不可以與那女子見上一面,即使是一面也不行!
如果說她是他的劫難,那麼千不該萬不該,叫這樣的一個名字——珈藍。涉及佛門,如此純淨,頭一次聽見這個名字,沈懷英便以為她是一個溫柔純淨的女子——事實上她的確是溫柔純淨的女子。但,那溫柔純淨中又毫不掩飾地透露著渾若天成的野性,她肆無忌憚的雙眸總是可以向他傳遞*與不肯隨遇而安的心氣兒。
若不是為了珈藍,他又怎麼會離家?他盡力滿足這個女人的權力*,然而珈藍也只不過是一笑,柔婉如牡丹花開,懷英,你不必如此,我要的,只不過是你在我身邊,其他的,與之相比,都無關緊要。沈懷英猶記得當時他的淚水從小到大頭一回蔓延到了眼眶。
但是,僅僅是那麼幾年的時間,她替他生下了女兒,同時,也將另一個男人帶回了家裡。剛剛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沈懷英只是發愣,然後哈哈大笑,說怎麼可能!
即使是現在他也不大相信,是啊,怎麼可能?他最愛的女人,嗯?
沈渙梔並不言語,隨沈懷英愈想愈深,愈想愈痛。她只是陪著他喝下了幾杯酒,酒入腸,身子便暖了,儘管胸膛裡依然是冰涼一片。
良久,沈渙梔終於沉沉道,父親沒有想過再找一個女子嗎?母親已經死了,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醉意中的沈懷英也只是懶懶道,想過啊,可誰能比你母親好呢?
的確,沈懷英再未遇上任何一個能使他怦然心動的女子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他看女人不過是走馬觀花,一點兒不入心。久了,得出個道理來,他就是喜歡珈藍那樣的女人,他就喜歡珈藍眼中的*與不安分,他寧肯了。再遇到誰,也只不過是枉然罷了,
「父親身邊不是有很多女人嗎?就女兒所知道的,琳就是一個。父親不是很喜歡她麼,考慮過納妾?」沈渙梔聲音不緊不慢,沉穩如潭水,卻一步步驚蟄了沈懷英的天空。「琳?你才來宅子裡,這麼快便知道她了?」看著沈懷英酒意醒了大半,一臉驚訝,沈渙梔只是搖搖頭:「她若與父親無關,我也不必掛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