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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5沈懷英欲反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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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渙梔是想起了客棧老闆娘的那只白玉鐲,以及她悵然若失的神色。她在邊疆這麼多年,或多或少也會對這個沈懷英有所瞭解吧。看著眼前沈懷英毫無防備的樣子,沈渙梔不免有些內疚,不管怎樣,他當真是珍愛於她,於情她不該如此工於心計,可於理,她不得不這麼做,當年的案子她要查清楚,這麼多年,她從未見過父親,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她不得不防。

    「沁桃。」沈懷英突然厲聲喚道,臉上的柔和一掃而空。一個侍女隨聲而出,沈渙梔簡單地掃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衫,也算得上是好料子,可她低眉順眼戰戰兢兢的模樣卻又不像是側室……通房丫頭?搖了搖頭,沈渙梔帶著些揶揄神色看著沈懷英:「爹爹,她是?」沈懷英又溫和地一笑:「與你母親分離後我也曾找過很多女子,不過,都不能與你娘相提並論。」

    沈懷英並未直接回答,可沈渙梔也已經找到了答案。

    「去,把裝這鐲子的盒兒拿來。」沈懷英命令道,語氣淡漠,沒有一丁點兒的溫情。沁桃懦懦地應了一聲,方才心有餘悸地轉過身,剛欲離開,又似想起了什麼似的,惴惴不安地回身,道:「那怕是黎姐姐收拾的。」沈渙梔敏銳地感覺到這「黎姐姐」一出,沈懷英的神色便有一瞬間的凝固。

    沁桃嚇得臉色慘白,沈渙梔都不忍再看了。沈懷英沉默片刻,卻出奇地好性兒,耐心道:「那是另一隻,還有一隻在庫房裡。你去尋。」沁桃再也不敢說什麼話應付,連連巴不得的點頭,忙不迭退了出去。氣氛尷尬了片刻,沈渙梔才反應過來,掩嘴作笑:「父親,你如此嚴厲作甚?那位姐姐可怕您怕得要緊,瞧您給人家嚇的!」沈懷英陰鬱的臉色才略微有所好轉,溫和道:「萬千女人當中,除了你母親,別的我都不肯放在眼裡。」「那——父親連女兒也不肯放在眼裡了嗎?怪不得這麼多年都對我不管不顧的。」沈渙梔故作嬌嗔。

    愣了愣,沈懷英哈哈大笑。「梔兒啊,你還真是個小孩子脾氣,和你母親年輕時一模一樣。」提起珈藍,沈懷英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沉沉道:「這麼多年,為父在外打拼,受盡了風雨,沒有照顧好你,雖然是為父的錯,但我也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他在外咬牙死撐,還不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重振沈家門風!可那個他最愛的女人居然在家中與別的男人*快活——他還有什麼繼續下去的意義?

    曾經,他也是一腔熱血,一定要讓光宗耀祖,讓沈家在凌天之境內得以屹立不倒,打拼幾年,功成之後他自然會回家,與珈藍一起過平靜的日子,有幾個孩子承歡膝下,就這樣平平然直到白首。

    然而,關於珈藍的風言風語不斷湧入他的耳朵,剛開始,他也只不過是裝聾作啞,只當自己不知道,可直到更壞的消息傳來,他再也無法坐視不理——她竟懷了別人的孩子!

    是個男人便不可能再忍受這樣大的屈辱,但——即使那場火被他親手所點燃,當他看到倒在火中的那抹熟悉的柔弱身軀後,還是不可避免地心尖兒一陣鑽痛。

    心中不禁暗自感歎自己的重情重義,這樣的女人,原本是死不足惜的,可他到底還是疼了,甚至——有想原諒的念頭。

    不可!沈懷英不禁又狠狠一搖頭,珈藍唬他是個傻子,棄他而去,他怎麼可能忘記她施加於他身上的屈辱呢?

    目光又定在面前的沈渙梔身上,歎了口氣,上天的手法當真是奇幻,鬼斧神工間,他竟每每恍惚以為是珈藍重生,此刻就坐在他身邊,笑意吟吟,彷彿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然而,奇怪的是,他對沈渙梔卻並沒有半分恨意,因為他知道,珈藍的三個孩子中,只有渙梔才是他的種!而且,事過多年,他恐怕已經不再恨珈藍了,即使是珈藍在世,估計他也可以平靜地面對那張面孔了。

    不可否認的是,即使再活一次,他也仍然願意將那抹傾國傾城色擁入懷中,哪怕,此舉可能會再次鑄下一輩子的大錯,毀了珈藍,也毀了他,他依然無怨無悔。連沈懷英自己都很難說的是,時光若有倒回的機會,他還會不會殺死珈藍?一個答案在心底隱隱作痛,恐怕不會。時光荏苒,他身邊的女人換了又換,可他依然覺得萬分孤獨,一次次埋頭在美人青絲中,心頭回味的卻是珈藍的髮香……他受夠了這樣的日子,寧願一死解脫,然而,想要了結,他卻沒有勇氣,想等待大去之期,卻又太遠。

    直到得知沈渙梔要來邊界的消息,生命的氣息才好像重新回到了沈懷英的身上。

    那是他的女兒!他跟珈藍的女兒!

    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女兒竟然會嫁給當今世上!拳頭攥了又攥,鬆了又鬆,終究還是罷了。別人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如今看來此話不假。他與當年的那個少年看來是當真分割不開了,時過境遷,他本已與朝廷脫離了關係,他的女兒竟然又嫁給了庭城,庭城竟陰差陽錯成了他的女婿!

    只好歎息,緣分妙不可言。

    沈渙梔輕輕握住了沈懷英的手,十分懂事道:「爹爹,您放心,既然上天注定讓女兒遇見了您,那麼女兒便不會再允許您離開我。邊疆苦寒,哪裡是安享晚年的地方?女兒已有能力將父親接回帝都,沈家的宅子當然比這兒要好住。您同女兒回去吧?」沈懷英苦笑片刻,然後決絕搖頭。「梔兒,你想得太簡單了,你父親我,已經再也回不去帝都了。」「怎麼?」沈渙梔蹙眉,心頭的不安越來越濃烈,預感也愈來愈清晰了。「你以為,我還能皈依朝廷嗎?」沈懷英的聲調突然變得傲慢,高高在上,帶著一股子戾氣。

    聞言,沈渙梔的心裡如同一塊石頭砸到了平靜的湖面上,波瀾四起。「父親,您要反?」沈渙梔盡量控制著語氣,不使它顫抖,也不絲毫流露出心中的憤怒恐慌。沈懷英一挑眉,淡淡道:「憑我的能力,

    還不足以抗拒朝廷。所以,談不上反。」沈渙梔薄淡一笑,臉色蒼白。「在女兒看來,不肯皈依,便是反。」輕輕笑了笑,沈懷英不置可否。「聽您的意思,是打算——旁敲側擊?」沈渙梔試探性地點了一句,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沈懷英的顏色。

    果不其然,沈懷英豁然一笑,明朗而放肆。「我沈懷英的女兒就是聰明,一點就透!」沈渙梔深深地皺了皺眉,嗓子也有些發緊。沈懷英的喉嚨滑動了一下,然後激動道;「石龍與乾國都對凌天這塊肥肉虎視眈眈,石龍伺機而動,乾國卻是已對凌天大打出手。只消我們認對了主人,一定可以坐收魚翁之利!」

    沈渙梔心急如焚,狠狠咬了咬嘴唇。「父親這麼做可想過女兒?女兒已是凌天皇帝的人了,你這樣做,無異於殺了你女兒的夫君!」「放心,為著我女兒,他死不了。到時候,還把他送給你。」沈懷英眸底的野心一掠而過,舔著唇,別有深意道。

    驀地,沈渙梔猛然覺得,庭城的失蹤絕對與自己的父親有關係!或者,他或多或少地知道內幕,否則,怎麼敢如此打包票說庭城一定能保住命?

    斟酌片刻,沈渙梔旁敲側擊道;「可是,凌天王他已經被俘了。女兒就是因為擔心他的命保不住才來邊疆的,女兒怕……」沈懷英輕鬆地打斷了她的話,顯得毫不在乎:「被抓是被抓。他沒事兒。」沈懷英的話讓沈渙梔莫名安心,她突然敏銳地覺得,這個男人的話此刻特別可信。

    「當真嗎?」還是平平淡淡地問了一句,沈渙梔的手指卻不安地抓緊了衣角。沈懷英一笑而過:「梔兒,放心。你父親怎麼會騙你呢?」「父親是怎麼知道的?」沈懷英突然雙唇緊閉。「這你不用問,等戰爭結束,我會把他安然無恙地送還到你身邊。到時候,這天地間也有我沈氏一族的立足之地,再也不必依附於凌天了。」

    只是苦澀地笑了笑,沈渙梔不敢苟同沈懷英的如意算盤。

    凌天被滅,還有石龍,還有乾國,只要沈氏不做皇帝,只要沈氏還在,那麼注定是會被別人所統治的,至於統治的是誰,沒有人在乎,或許換了個主子,光景還不如現在的明朗。在沈渙梔看來,沈懷英設想的一切宏圖大志都太過於樂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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