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8一路奔波至寧關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於人群衝撞中緊緊握住她的手的霸道男人,買給她小玩意兒的聰慧男人,牽著馬、引領著她的溫潤男人。她一生中最要緊的時光恰恰是避開這座宮宇後的時光。
夜太過於涼薄,寒風似乎穿透了骨髓,沈渙梔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星河心疼的蹙起眉,將衣服替她裹緊了,面對朱紅威嚴的宮門,竟有了打退堂鼓的念頭,忍不住又問了句:「娘娘,我們這就走了。」語氣似疑問,又似不甘心地敘事,沈渙梔卻眸光平淡自然:「走。」
剛剛靠近大門,便有侍衛圍了上來,手中拿著長矛,咄咄逼人地指向沈渙梔,口中警覺斥責:「什麼人!」沈渙梔微微一笑,淒婉而美麗。星河從懷中掏出一塊金色令牌,即使是在昏暗的燈光下也依然熠熠生輝,她高聲呵責:「大膽!還不快退下。」眾多侍衛一見那令牌,忙跪下,神情肅穆,默默地為沈渙梔讓出了一條道。
一邊兒走出宮,星河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還是王出宮時留給娘娘的,說若有變故可以保命,如今看來,這令牌果然威力驚人。」沈渙梔聲音略微顫抖,嘴唇也哆嗦起來,臉色慘白:「你瞧,他離開時為我將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卻違背了他的意思,出宮去尋。」
星河一愣。她想回去是真的,可若沈渙梔動搖起來,她卻難免憂慮不安了,如若一切倒回,又回到那座重重宮宇,沈渙梔依然會揪心地擔憂,不只是對她的腹中之子不利,就連傾顏宮的上下一干人等也難免會受到這種情緒感染,而被牽連,因此,倒不如痛痛快快讓她看個清楚,反倒是容易了。
「娘娘切莫這樣想,路既然已經選擇了就不要再回頭,更何況,您心裡畢竟是擔心王的,即使是回了宮遂了王的意,您也不會心安。王現在很有可能處在危機關頭,現在不這麼做,以後或許會抱憾終生。」星河小聲勸阻著,關切著沈渙梔恍惚的神色。
她因懷孕不久,小腹依然是平坦,唇邊平常的淺淺笑靨早已煙消雲散,眉宇間儘是哀愁傷感,舉手投足間的高貴氣息還在,她依然是美不勝收,與這朦朧的夜晚相配,成就了兩個字,相思。
可見情愛當真能摧毀一個人,星河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駕馬車等在門口,拴著兩匹墨色皮毛的馬,看起來品種優良,且溫順易*。星河低聲解釋道;「這是月湖姐姐安排的,速度飛快,不消十日,便可到達寧關一帶。」沈渙梔蛾眉微蹙:「十天?」星河心裡「咯登」一下,慌忙解釋:「十天已經很快了,畢竟寧關離帝都太遠……」沈渙梔清清淡淡掃過星河的眼眸,月光下,月湖的眼裡竟有些熱切,清澈如水,單純裡讓沈渙梔恍惚如同隔世。
想那深深宮闈困住多少女子癡情似水。
「我明白。」突然一笑嫣然,沈渙梔的面容姣好嬌俏,星河竟有些微怔,多久沒見過沈渙梔如此美麗的笑靨了?自庭城走後,旁人眼裡她是毫無變化,依然狂妄似他還在身邊,一笑容或怒或戲謔,一串串似鈴聲似妙歌,唯獨身邊人能一眼看透她眼底裡的煎熬。
「但願……我去的時候還來得及,不會給庭城添麻煩、惹事端。」沈渙梔聲音輕小如同夢囈,惹人心疼。星河難過地看著她,不忍地於眸間升起一潭清水,終於是平復下來,小聲道;「娘娘,上車吧。」輕輕點了點頭,沈渙梔邁上馬車,最後一回眸這座皇城,聲音淺淡;「但願月湖那兒一切安好。」「自然的。」星河輕輕渺渺的聲音隨著馬車疾馳向天邊。
清晨,天際美得似一塊璞玉,天籟間美得驚心動魄,已到了邊城,一路上順風順水,清晨百姓家的煙火氣息蔓延,集市上雜亂清脆的吆喝聲喚醒了沈渙梔的睡顏:「這是哪兒了?」星河抿嘴一笑;「娘娘,已出了京城了。」
「我睡了幾個時辰?」沈渙梔蹙了蹙眉,苦苦思索。星河忍不住伸手撫平她的眉間,輕言:「奴婢哪兒還算得準時辰呢?只看這些百姓忙碌起來,就知道還未太早了。」
清冷的氣息讓沈渙梔咳嗽了兩聲,星河關心地為她將一件藕粉色披風裹上,輕聲道;「外頭不比宮裡,什麼都齊全,不然非要喝口熱水才好,這天兒又這麼冷。」沈渙梔溫溫笑了:「春天都來了,你瞧,小草發芽了呢。」星河循著她的目光望去,馬車卻毫不憐惜地前行,星河可惜地搖搖頭:「走得太快,看不見了。」「看不見不要緊,寧關那裡,可是一草不長。」沈渙梔一聲歎,優而清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顛顛簸簸一路,也不知過去了幾天幾夜,舟車勞頓,沈渙梔卻不顧身子顛簸地疲憊,一味趕路,只不過是偶爾下車走一走,連馬伕見了都驚歎她的好體力。
其實也只有沈渙梔自己知道,是如何渴望著快一點到達屬於男人的地盤。
寧關,車馬喧囂,來來往往的都是客商,即使是戰爭打響,這裡也是眾多趕馬人與生意人的聚集處,沈渙梔不禁感慨,當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與星河來了一間客棧,星河低聲道:「月湖姐姐打聽過了,這一間已是這兒最好的了。寧關向來不太平,官官匪匪一個樣子,只有這間客棧還能算得上是清白,閒雜人等也少些。」
外頭風大得很,坐在客棧裡,外面的呼嘯風聲聽得清楚,更給這不毛之地又多添了一分蕭條。
屋裡坐滿了人,談天論地,舉杯相碰,身上多是粗布衣,面容也大多粗獷,聲音嘈雜熱鬧,使客棧裡充滿了暖意。
偶爾有人吆三喝四:「老闆娘,老闆今兒怎麼不在啊?別是去尋開心了。」坐在櫃檯後一身利索打扮的女子,一開口似刀子精準無誤,卻不傷人絲毫:「我家男人日日看你們這些酒肉之徒,眼睛疼。屋裡歇著呢。」引起一陣哈哈大笑,說話的男人臉紅了紅,不好意思笑笑。
突然一聲大笑,沈渙梔循聲望去
去,是一位白髮老翁,又粗又干的手捋著柔順蒼白的鬍子,面上笑意,在這寒涼之地多了一分瀟灑快意:「山雨欲來,風滿樓!」客棧老闆娘之前一直本分地坐著,靜靜看著夥計們跑來跑去的忙活,看到老人後竟一笑,走過去,面上熱情,為他慢慢添了一杯酒:「來,再給您滿上。」
惹得沈渙梔也忍不住多看了這老人幾眼,老人生得頗有些仙風道骨,眉宇間鋒利精準,想必年輕時也是位通透的江湖中人,即使是老了,也依然精氣神頗足。
「謝謝了。」呵呵一笑,老人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小二給沈渙梔拿了酒來熱熱身子,沈渙梔只是小抿了一口,便是滿喉的辛辣,不禁猛烈地咳嗽起來,老闆娘聽著聲音看向她,戲笑:「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沈渙梔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星河道:「我們從城裡來的。」老闆娘搖頭,歎笑:「城裡的酒哪及這兒的醇呢?喝慣了城裡的沒勁,也該嘗嘗這塞外的殺喉!」說完,長長一笑,聲音爽朗。
果然是塞外人多豪爽,在這兒待上一會兒,沈渙梔的心裡也熱起來,問道:「今兒是要下雨嗎?我看那外面的天陰鬱著,方纔那老人又這樣說。」老闆娘點了點頭,面上微笑:「是啊,天有不測風雲,客官,要住店,還是喝杯酒再走?」沈渙梔可耽擱不得,啟唇,剛想說這就走,星河卻搶先一步答道:「我們住店。」沈渙梔一驚,星河卻看向她,拍了拍她的手,用目光叫她安心,待沈渙梔眸子沉下來,星河才道:「這兒的晚上亂的很,有絲毫差錯,我們可受不起。」
眼看著多說無益,沈渙梔只好歎了口氣;「罷了。」老闆娘在一旁悉心聽著,細細問道:「客官是經商,還是來辦事的?」「辦事。」沈渙梔輕輕一言。老闆娘笑意滿臉,立刻道:「那便急不得。」沈渙梔心笑,她當然是為著自個兒家的生意顧慮了,老闆娘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低聲犀利:「姑娘可別小瞧這塞外人,一個個兒即便是平頭正臉的,也難保心懷鬼胎。」
沈渙梔好奇挑眉:「可是有許多故事了?」老闆娘道:「那是自然,這塞外的故事最是說不盡了,鬼怪的有,神仙的也有,最多的,還是關於人的了。人的故事,方才是最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