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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7回首又是南時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案前,花顏提筆,在一張宣紙上寫下了藥理配方,陳佳猶豫著,到底是接過了配方,卻依然遲疑不決:「娘娘?……」花顏開口解釋:「容華請放心,此毒即使深入骨髓也不會發作,但只要與奴婢的另一個藥引子配合,便可即刻發作,發作時渾身都會疼痛無比,世上唯有一味解藥可解。」見陳容華糊塗的神情,沈渙梔抿笑:「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會讓李子婉出事。」

    低下了眼眸,陳佳微微放心,揣進了懷中的配方也似有了溫度,變得沉甸甸。

    陳佳抿了抿乾涸的唇,問道:「如若臣妾沒有猜錯的話,娘娘您已有了身孕了。」沈渙梔一抬眸,巧笑,聲音婉轉而清澈,在安靜的傾顏宮驚起波瀾。「容華果然聰慧。」即使早有所料,沈渙梔沉靜的聲音還是讓陳佳心裡一顫:「即便如此,娘娘也執意寧關一行嗎?」輕輕掃了她一眼,沈渙梔水眸一緊:「陳容華的聰慧不要用錯了地方才好。」

    庭城的女人,除了她以外,只要懂事就好。聰慧於其他人而言,只會讓他們死的更快而已。

    「無風不起浪,娘娘應該明白這個道理。」陳佳雙唇緊閉。沈渙梔也勾了勾唇:「容華失言了。」一怔,陳佳低頭苦笑:「是了,如今還有什麼風能撼得動娘娘您今時今日的地位呢?」沈渙梔冷了臉,一字一句道:「容華知道就好。」

    陳容華心裡當然能明白,只有緊緊依附著沈渙梔,她父親陳萬德才能夠保全,也只有依附著沈渙梔,她才能在這宮中的角逐中暫且保留一條性命。

    「你我之間也只不過是利益關係而已。」陳佳悶著頭,說出這一句。沈渙梔並未將她看在眼裡,聲音亦是輕佻狂傲:「本宮對陳容華有所倚重也只是迫不得已罷了。若非本宮不想看著你父親走向死路,願意給你這個人情,本宮也不會要求你替我掌控李淑儀的飲食起居,何況你不是不知道,我手下的人的機敏也不輸你半分。本宮之所以捨近求遠,無非是想給容華這個面子,還請容華不要得寸進尺,有所妄想。」

    冷冷地盯著沈渙梔的下巴,陳佳清了清嗓,開口:「是。」沈渙梔看著她,良久,突然嬌媚的笑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容華好自珍重。」陳佳頓了頓,神色疲憊,才緩緩道:「也請娘娘好自珍重,王不在宮中,娘娘腹中之子想平安康健恐怕也是難上加難。」

    柔柔一笑,沈渙梔目光卻鋒利堅韌:「陳容華大可放心,本宮不日就會離開宮中,這宮裡的是是非非,即便是插上雙翅,也絕不會傷到我半分。」咬了咬牙,陳容華定定地看著她,彎身:「臣妾告退。」瞧了眼身邊的星河,沈渙梔不緊不慢:「去送送陳容華。」

    「是。」星河應了聲,便陪同陳容華出了暖閣。

    「月湖。」沈渙梔突然大聲喚道,外面的月湖應聲而進。

    「年賞省下的錢送去前線了嗎?」沈渙梔問道。月湖點頭,低聲道;「奴婢這裡一切已妥當,已托了小江子給坷王爺送去,只是不知道王爺是否將這筆錢發到了邊疆。」沈渙梔眉目淡淡的:「他膽敢扣著不發不成?」月湖搖頭:「奴婢不知。只是若是宮中的銀兩另撥到前線,前線將士怎麼也該有所動靜,即使是不屑一顧,至少也要做做樣子,感謝天恩浩蕩才好,可是……遲遲也沒有消息。」沈渙梔冷哼了一聲:「你的意思是,庭坷並未聲張?」月湖欲言又止,只是道:「奴婢不敢,一切都只是猜測而已。」沈渙梔瞟了她一眼:「庭坷不聲張,我們就幫他聲張,這樣一來,這筆錢發也是發,不發也得發。除非他坷王爺想背負這貪吞軍餉的罵名!」

    月湖狡黠笑笑:「是,娘娘聰慧,奴婢望塵莫及。」沈渙梔歎了口氣:「你哪裡是望塵莫及?恐怕只等著我一句話呢。」「能與娘娘心意相通,是奴婢的福分。」「好了,你伶牙俐齒,一張詔書下去,必然得償所求。」月湖彎了彎身,算是應下了。「另外,花顏。」沈渙梔深深吸了口氣;「幫我收拾行裝。」

    花顏一怔,道:「娘娘您真的要走?您可還懷著孩子呢,一旦有什麼閃失——您真的想好了嗎?」沈渙梔目光冰冷,一觸到花顏,她連忙低頭。

    「正是因為邊疆光景難測,我才擔心孩子的父親。」說著,沈渙梔又是一陣錐心的痛。想了想,月湖問道;「娘娘覺得,王會被俘嗎?」沈渙梔眸子一亮:「你也覺得有問題?」月湖點點頭,道:「為帝王家最是變幻莫測,更何況,王在朝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先帝在時也曾從軍為將,可也算是飽經沙場了,有那麼多個人保護著,怎麼會輕易被俘呢?」沈渙梔靜靜地看著她,道:「也許戰報有誤,是敵軍擺下的局,又或許——」話音一轉,沈渙梔的目光觸及天界:「這又是王設下的一場局。」

    他的佈局向來精妙而仔細,無人能破。庭城最擅臥薪嘗膽苦肉計,這一點在沈渙梔隨他一同下江南時便有所瞭解,他是怎樣的人?恍如天人的帝君,一定不會被輕易拿下。

    「那娘娘還要去嗎?畢竟王可能安然無恙。」花顏緊張道。沈渙梔溫和看向她;「你擔心我我知道,可我若不去,只怕心情鬱結,對這孩子不好。」見怎樣說都無用了,花顏歎了口氣:「好吧,那娘娘您要準備些什麼呢?」

    「日常的用度就好,不必多帶。」沈渙梔輕聲,低下了眉。星河推門而入:「娘娘?」沈渙梔看著她,笑了笑:「可願陪我去寧關嗎?」星河先是一愣,然後堅定的點頭:「奴婢願陪。」沈渙梔低眉笑了,月湖卻一急:「奴婢也要同去。」沈渙梔看了看她,道:「我想了想,此次出宮太多人總是不好,我只帶星河一人足矣。」

    月湖些許擔憂,論辦事能力與隨機應變星河總是差了那麼點兒火候,如何能保證沈渙梔的安然無恙啊?

    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沈渙梔溫柔而笑:「你放心,你在宮裡一定要多幾分心思放在朝政,關於寧關戰事的一切都要格外關照,替我留心著,必要時

    也要代替我做出回應。」月湖明白了沈渙梔的用途,卻心疼地看向她:「娘娘——」沈渙梔一笑,代過了她的千言萬語:「我明白。你放心。」

    花顏正站在衣櫥前替沈渙梔思慮,問道;「娘娘,要不要帶幾件華衣?」沈渙梔想也未想,直接回道;「不可,便衣就好。」星河蹙了蹙眉;「娘娘您好歹是個昭儀,這樣——」沈渙梔輕聲;「我是上戰場,不是去出遊的。」明白她言下之意,星河不再多語。

    「銀票一定要多帶。」月湖突然插嘴。「一路上客棧打點總不可少,娘娘你又是千金之體,萬萬委屈不得。」沈渙梔笑了:「一路上太招搖總不好,可帶著也心安。」又看向花顏:「拿著吧,再包幾錠銀子。」「是。」花顏應聲。沈渙梔目光凝重起來,看向月湖:「我走這段日子,一概稱病,小江子那邊兒相比會保傾顏宮妥當,避著庭城的關係,庭坷自然也不便過問,你萬事多加小心,不要讓我擔心。」月湖搖了搖頭,心如刀絞:「這話應該由奴婢來說,娘娘萬事小心,不要讓奴婢擔憂。」

    「邊疆苦寒,花顏,把那件兒白虎皮大氅給娘娘裝下。見了王娘娘不能是灰頭土臉的,妝台上的寶藍色的胭脂盒帶著,還有,娘娘最愛的並蒂蓮花釵,也一併都帶了去。」月湖有條不紊地吩咐著。沈渙梔目光逐漸清淡,甚至透明:「星河,陪我去一趟龍浴殿吧。」

    龍浴殿裡,龍涎香的氣息已逐漸淡去,反倒是女子身上的一股清香日益濃重,水池裡亦不再是空空蕩蕩的,時不時有宮女細心地撒上玫瑰花瓣,沒有了庭城的龍浴殿,竟成了她沈渙梔的專用浴場。

    渾身浸在溫水裡,鼻翼卻捕捉著空氣裡從不停止消逝的他的氣味,於水氣氤氳中,朦朦朧朧,她已不再有所期待,等候的身影亦不再清晰,漸漸地,鼻尖兒一酸,流下淚來。淚光裡,她勾勒出男人偉岸而挺拔的輪廓,他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微醺熾熱的目光。

    這水,讓她想起了江南。

    於人群衝撞中緊緊握住她的手的霸道男人,買給她小玩意兒的聰慧男人,牽著馬、引領著她的溫潤男人。她一生中最要緊的時光恰恰是避開這座宮宇後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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