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8取消年賞的下發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沉默了一會兒,沈渙梔突然巧笑,狡黠而靈慧:「那時因為,我相信你會凱旋而歸——正如你相信我會等你。」庭城眉宇舒緩,心情逐漸好了起來:「有卿如此,夫復何求。」
回了傾顏宮,星河來報,軒明宮的光影來請。沈渙梔只是復之一笑,隨意打發了光影回去,便問星河:「你去了軒明宮了?」星河點了點頭:「薛昭容聽聞王即將去寧關,很是著急呢。」
著急?是啊,宮中女子知道這個消息後大多都會焦急的吧,一來怕那個男人一去不復返,自己多年的指望煙消雲散,二來隱隱擔憂這沒了庭城的宮夜會更加難熬。
「她著急什麼?」沈渙梔仍不急不緩地問。星河歎了口氣:「還不是擔心王,又說什麼邊疆苦寒,其實奴婢也不想王去那麼遠的地方。」沈渙梔眼瞼微微垂:「這樣的事情是誰也勸不動的。」接著又嘲諷一笑:「凌天國中有將軍卻不得用,竟要勞煩帝君親征。」星河也憤憤然道:「李將軍也不知是沾了什麼福氣,王竟這麼心疼他。」月湖待在一旁,開口插嘴道;「王不是心疼李將軍,是心疼我們娘娘。」「這話怎麼說?」星河眼睛睜大了。「娘娘的姐姐不能總是獨守空房。」月湖直接提點了一句,星河便恍然大悟,只是沈渙梔搖頭歎了一歎:「將軍在又如何?星河,你看那日姐姐的臉色,就知道她在將軍府上的日子並不好過了。」
「話雖如此,若無李將軍在,夫人的日子只怕更糟。」月湖一聲安慰得體,沈渙梔也露了笑顏:「只不過是王貼心罷了。」
一襲雪白色拖地大氅,沈渙梔漸漸向軒明宮來,一路上不難聽見路過的宮女竊竊議論聲,月湖與星河倒是一點也不客氣,無一不收拾打發了,沈渙梔卻只是笑,一群豆蔻年華的女子,不知怎樣仰慕艷羨她的風光無限,卻不知這風光無限背後是怎樣的心酸苦難。
她所承受的是旁人的千百倍,許是從那場火開始,她就已與旁人不同了,如此,即使是多招搖顯赫一些又有什麼呢?她早已被剝奪得一乾二淨,難道這些命運所給的榮華富貴就已補償夠了嗎?不,遠遠不夠。
「那些小丫頭們,每當龍輦經過的時候,都禁不住向上瞟一眼,也不知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月湖輕聲道,沈渙梔卻疑怪起來:「龍輦經過的時候,你非但不低頭,卻有得閒心看盡世人百態?」月湖頗為得意的笑了:「那是因為娘娘也坐在上頭,奴婢跟在娘娘後面。」「你這張嘴啊。」沈渙梔搖搖頭歎息。
其實想一想又何妨,不過是些惷心暗動的女子,宮中從不缺少想一夜之間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人,只是又有多少人得償所願?不過是於失望之中度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罷了,這是宿命,唯有認命是最好的解脫。可惜,總有人不肯認,非要多做一番折騰,傷了自己,也傷了別人。
她就是這樣的人。
軒明宮外的侍衛見是沈渙梔,只是一點頭:「薛昭容在裡面等您。」沈渙梔微淡笑,走了進去。
奇怪的是,今日軒明宮並未熏香,沈渙梔前腳踏入寢宮,笑聲已紛揚在暖閣中:「薛姐姐可好?」薛昭容見她來了,懶懶地從椅子上起來,剛欲行禮,沈渙梔便淺聲:「免了。姐姐坐吧。」薛昭容便又坐了回去,臉上卻了無笑意,嚴肅問道;「怎麼回事?」沈渙梔裝作不知:「什麼?」薛昭容再也按捺不住了:「王為何要去寧關啊?」
「還能為何?乾國與石龍逼得太緊,這一仗自是不得不打了。」沈渙梔不緊不慢,彷彿事不關己一樣。「石龍我知道,可乾國向來是與我們交好的呀!」薛昭容著急道。沈渙梔笑意吟吟看著她,一字一句揭露過於殘酷的真相:「事實上,乾國已暗自與石龍私通了關節,你難道不知道,靜心已死嗎?」薛昭容半驚半疑:「你的意思是,乾國因公主死了而——」沈渙梔打斷了她:「昭容想錯了,是乾國藉著公主暴斃的由頭來尋凌天的錯處,進而找到開戰的理由。」「不,這不可能!」薛昭容猛的搖頭。沈渙梔也不過輕描淡寫一笑:「這的確難以置信,然而便就是事實。」
忽地想起了什麼,薛昭容的一雙眼如狐狡詐:「不對,我知道,靜心死了,乾國使臣便對王說,沈渙梔與此事必有牽連,若沈渙梔一死,乾國便與凌天冰釋前嫌,沈昭儀,可有此事?」沈渙梔聽著,卻也只是淺笑美艷:「不錯,王對我說過,可惜了,我還好端端地在這兒,所以,王只好開戰。」薛昭容秀眉一鎖:「你有什麼資格讓王為你而出征?」沈渙梔無奈地糾正:「不是為我而出征,是為了天下臣民的和平安詳而出征。我沈渙梔何德何能,讓王為了我拔刀?」一聲聲歎息,薛昭容呢喃著:「是啊,你何德何能!」眉目清淺而柔軟,沈渙梔又道:「星河與姐姐說的事,姐姐可有想法了?」薛昭容驚霎抬眸:「沈渙梔!王在前線殺敵,你卻有心思在宮裡辦什麼宴會!」「正是因為前線混亂,宮裡才不得不大辦以安人心。」沈渙梔被鬧得頭疼,輕輕撫著太陽穴。
「罷了罷了,你說什麼都好。只是可惜了王如此寵愛你。」薛昭容輕輕數著手中所持的一串佛珠,美目微閉,嘴裡彷彿念著什麼,沈渙梔卻笑了:「娘娘什麼時候信佛了?」薛昭容睜眼,強笑了笑:「左不過閒來無事,念叨些經書,使自己個兒心安罷了。」
「娘娘是覺得自己靠不住,竟托付神佛了?」沈渙梔嘴角牽起一抹冷笑,薛昭容定定地看著她:「你什麼都有,當然不知足,不比我,什麼都沒有,也無所期盼。」笑意一凝,沈渙梔聲音輕飄飄的:「在昭容心裡我什麼都有,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心裡是怎樣的惶恐不安。」薛昭容瞟了她一眼:「你惶恐?你若當真惶恐,就不會提出辦宮宴之事了。」
「我此來是當真想知道,姐姐有何打算,而非與姐姐在此消磨時間。」沈渙梔直截了當打斷了她,薛昭容一怔,繼而微笑:「是,我這個人的時間向來不值錢,卻連累了妹妹與我一起百無聊賴了。你
你說的事情我有考慮,內侍局的一切都要置辦得妥當,小小選侍那裡剋扣不得就從頭來。」一挑眉,沈渙梔問:「此話何講?」「從白貴妃來。」薛昭容小的陰冷。沈渙梔脫口而出:「不可!」薛昭容微愣:「如何不可?」「白貴妃的父親在朝為官,一世忠心耿耿。」「你已牽動了這天下大亂,難道還怕白貴妃的父親?」薛昭容不解。「不是怕,而是憐。」沈渙梔語氣清淡。
江南一行,白貴妃的窘迫潦倒她看在眼裡,不知這樣的情形落在她父親眼中又該是如何的心痛,白毓所遭遇的也不知白氏一族是否知道,轉念一想,即使知道又會如何?這樣的醜事知道了也只不過是咽到肚子裡罷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這樣卑賤的人,沈渙梔不屑於再踩上一腳。
「那麼,如何是好?」薛昭容不耐煩問道。「宮內各項開支自然是要盡力節省的,這剩下的一筆錢,運給寧關,必將使軍心大振。」沈渙梔不疾不徐道。「說來容易,從何可省?」
「年賞。年賞都不要下發了。」沈渙梔淡淡然道。薛昭容卻猛地起身:「什麼?年賞是宮妃一年的指望,你現在說,不發了?豈不是要逼多少人上吊自戕嗎?」
沈渙梔卻依然只是淺淺的微笑:「事情過去,自然會按雙倍安發下來。我們這些女人手裡掙不出錢,也只好從男人給我們的錢入手了。宮內大小三千佳麗,憑著年賞,難道還沒有一筆巨款剩下?」
「你說得自然不錯,只是——」薛昭容依然有話要說,沈渙梔卻已起身:「我今兒來也只是將事情告知姐姐,還請姐姐替我安撫六宮,順便告訴她們,王要駐守寧關了。」
「你說的輕巧,這樣的惡事還不是要我去做?」薛昭容頗為不甘心。沈渙梔美眸瞟向薛昭容,溫柔道:「姐姐放心,姐姐失了人心,卻得到王在心裡的一份認可,薛姐姐自入宮來有幾次見到過王?姐姐,不值嗎?」「這……」薛昭容語塞。
說罷,沈渙梔笑聲如鈴,轉身出門,不論薛昭容回過身後在身後怎樣千呼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