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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7沈渙梔一人足矣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若當真有那一日,你便該千刀萬剮!」沈渙梔心下寒涼,卻輕笑一聲:「若真有那一日,乃臣妾之本事。」

    元烈殿。

    庭城挺拔而偉岸的身影立於戰戰慄栗的群臣之間,冷笑一聲間儘是絕情:「怎麼?沒有人願與孤同下寧關?」其中一位大臣額頭上儘是汗珠,壯著膽子顫顫巍巍回稟道:「微臣……無能!」庭城眸底涼薄,清淺一滯,唇邊詭譎的笑意愈發駭人:「是嗎?那便只剩孤可以了?」大臣自以為逃過一劫,鬆了口氣,賠笑道:「吾王英明。」心還未完全松下,頭上又傳來一聲低喝:「那要你們有什麼用!孤還不如養條狗。」大臣頹然跪下,嘴角直哆嗦:「微臣無能,不能替王分憂。」「你不是無能,你是貪生怕死。」庭城不怒反笑,慢條斯理道,正愈發落間,餘光瞟到角門裡露出的半個身影,柔弱而美好,終於是罷了。「滾。」臣子們瞬時如獲大釋:「臣等告退……」

    大跨步走到女人面前,不動聲色將她柔媚的身影收在眼底。

    為何未聽見下人稟報她來?又不由得苦笑,恐怕是看他正在公務,故此她沒有覲見吧。

    大掌輕輕落在她柔弱肩上,庭城微淺而笑:「沈昭儀有空來?」沈渙梔半嬌半嗔:「王取笑臣妾。」低眉,庭城低笑:「不笑話你。」他一抬眸,沈渙梔不禁於驚愕中撞入他深海般的瞳仁。「何事?」他聲音低沉而醇厚,有著毫不掩飾的柔情。「臣妾是為著王出征的事來的。」「孤知道,若非如此,也不會偷聽了。」庭城的眸子一沉,沈渙梔不禁又小心翼翼起來:「王生氣了?」庭城雲淡風輕一笑間算是安撫了她:「無妨。」沈渙梔鼓起勇氣道:「臣妾是希望王,能在出征的時候,把後宮交與臣妾操辦。」「只為這個?」庭城突然覺得好笑,寧關一行,生死未卜,而她卻在細心籌劃著如何佈置他的後亭。沈渙梔一雙眸子清澈透明,透著楚楚可憐:「不行嗎?」「行。」庭城倒應得爽快,嘴角卻不知覺緊緊一抿。

    「你想怎麼安排?」庭城似笑非笑。沈渙梔咬了咬唇,道:「臣妾覺得,王在外打仗,天下必然不安,宮內之事若不辦好,恐遭外人非議猜疑。」眸間愈發清冷,庭城開口:「沈渙梔,我從來不缺少賢妃。」「我知道。」不由得著急起來「可,這樣的事情總要有人安排。」「但我不希望那個人是你。」庭城語氣愈發清淡漠然,沈渙梔輕輕淺淺吸了口氣,道:「臣妾,不想做個禍國殃民的妃子,故此,才出此言。」訝異,庭城挑眉:「誰言你禍國殃民了?」沈渙梔輕輕掠過目光,望向天邊的慘白流雲,美眸微閃:「或許,在天下人心中,臣妾都是一個妖妃了。」

    所謂的妖妃,也無疑是得賜於庭城的專寵,然而她卻不得不甘之如飴、心甘情願。不錯,她一步又一步走進他預設好的陷阱,卻是無設防地,亦是不懂得回頭地,漸漸地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即使背後是前人所指。

    宮廷之路難行,有了他,會更難行,卻會更欣悅。若是放她從前來選,她依然會毫不顧慮地選擇與庭城同路而行。

    「天下於我,也不過如此。」,庭城突然的一語驚霎了沈渙梔:「王不該說這樣的話。至少,您是天下之王,臣民皆仰仗天威,若無王,怎會有安樂的凌天?」輕輕將她冰涼的手指納入掌中,庭城耐性地盯著她慌張失措的眸子,低聲輕柔:「不要江山,只要沈渙梔一人足以。」沈渙梔依然有所顧慮,抬起頭:「王,臣妾一直想問,你如何對臣妾如此好?」

    如何?庭城眸間微微沉下,許是內疚於曾毀滅她的一切吧?開始是如此不錯,可後來逐漸沉淪時他卻是無怨無悔的,已在不經意間被她閃爍的眸光,纖細的指尖,如墨的青絲所牽引,由不得拒絕,由不得抵抗。這種微妙的感覺是從未有過的,像一根細小而柔韌的繩子,將他緊緊捆在了她身旁,不可抑制地看著她一顰一笑一回眸。

    「我說不上來那是怎樣的緣由,但我知道,若有朝一ri你不在我身邊,那將是莫上的難過與痛苦。」庭城聲音輕輕渺渺,略帶些沙啞,似乎抓不住便要飄向天邊,沈渙梔輕輕與他十指相扣:「所以王,是當真心悅我的嗎?」此話一出,沈渙梔立刻紅了臉,別過頭。這樣的話本不該由她一個女子問出,但此事所牽連的卻對她莫上重要。

    庭城打趣地追尋著她的目光,沈渙梔卻躲躲閃閃,不敢看他。「梔兒既問了,又何必害羞?」他的稱呼小巧如同一隻百靈鳥,在沈渙梔的耳邊歡唱,那聲音卻刻在了心裡。「王喚臣妾什麼?」唇角漸漸漾開笑意,庭城握緊她的手,喚道:「梔兒。」「庭城。」嗓間微微哽咽,沈渙梔唯有在此刻才真正意義上的明白,她除了他以外,已經毫無退路,庭城有心也好無意也罷,不經意間已斷絕了她所有的路,只有靠近他,她才得以安全,只有靠近他,她才能真正安樂。

    既如此,那麼何苦再掙扎呢?順勢而流不是更加輕鬆嗎?

    「我要,隨你去寧關。」沈渙梔突然說出了這一句,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庭城愣了一愣,然後只是略帶疏離的笑意:「不可。」「你認為攔得住我嗎?」沈渙梔悄然嬌媚而笑,似夏日裡最妖媚狂肆的花兒,帶著志在必得的自信與天真。庭城靜靜地將她的大膽收在眼裡,終究斷然搖頭:「這座皇城足以將你困住。梔兒,不要癡心妄想,你會傷了自己。」沈渙梔的不悅於眉一蹙之間:「沒了你的皇城,我不願逗留。」庭城修長手指愛憐地刮蹭在她的如花臉頰:「好好兒在元烈殿待著,沒人能傷你半分。」

    待在元烈殿?心下不由得一陣惶恐。沈渙梔不敢想像,在沒有庭城的夜晚,睜著空洞的眼,於驚惶中度過想念與掛戀的漫漫長夜。甚至枕邊沾染的他的氣息還未散,而她卻在他的味道裡猜測他的生死。

    不,不!她好不容易堅定了心中所想,怎麼可以這樣輕易地任由命運奪走?

    不由自主地牽住了庭城的腰帶,庭城微微一怔,繼而淺笑:「怎麼了?」沈渙梔想了一想

    ,卻只是道:「你要平安歸來。」庭城點頭:「仗打完了,我們便生一個男孩兒,由大臣輔佐他掌管天下,我帶你離開。」沈渙梔淺淺笑了:「你不要這盛世江山了嗎?」庭城搖頭淺笑:「江山與你,總是差了分嫵媚之氣,不如不要。」沈渙梔假意嗔道:「可見你是當真掂量過的。」笑一笑,庭城不作置辯,只歎道:「這宮中終究是太冷了,不是梔子花開的地方。」他聲音清涼,沈渙梔抿笑:「待到來年盛夏,我一定讓宮中開滿梔子花。」庭城直接將她摟在懷裡,指尖摩挲著她的纖細腰肢。

    沈渙梔心中波瀾四起,從未這樣直接用「你」來稱呼庭城,也未曾想像過這樣的稱呼會遭來怎樣的鄙夷與不屑,卻不知道他亦是歡喜聽的,金鑾殿一事,她曾以為是永遠跨越不過的坎,卻不知可以輕易化解,似乎容易得有點太過虛假了,竟讓她有過一絲的恍惚,這樣的美好是否太過奢侈?自母親死後,她已很久未覺得這樣的安心過,不錯,每每睡在庭城身邊時,她都格外的安心,沒有噩夢侵擾,沒有心思纏繞。

    從浮躁痛苦走向寧靜致遠並不是怎樣遙遠的路程。

    「我打算與薛昭容講一講宮宴的事。」沈渙梔聲音宛如夢囈般輕柔乖巧,庭城厚重的鼻息落在她頭上,聽得出,他笑了「好。」

    窗外白雪紛紛,沈渙梔靜靜看著隨風紛揚的精靈,即使是在這一刻要了她的命,她也無所記恨。

    「還要請你弟弟庭坷來,還有李子嘉。」沈渙梔繼續溫婉地笑著,庭城卻笑意微微凝:「真的要請庭坷?」抬起頭來,沈渙梔好奇道:「不行嗎?」庭城一笑便縱容:「行。我怕他給你惹麻煩。」沈渙梔想了想,道:「王爺或許會給我惹麻煩,但王妃不會,還有姐姐,我想姐姐了。」「嗯。」庭城漫不經心答道,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大臣們惹你生氣了?」沈渙梔小聲問。「左不過是不肯拋棄妻子到寧關那不毛之地罷了。」庭城冷哼一聲。「他們都是有妻子兒女的,戀家,也是尋常。」沈渙梔安慰著。「難道我沒有妻子嗎?」庭城聲音醇然。沉默了一會兒,沈渙梔突然巧笑,狡黠而靈慧:「那時因為,我相信你會凱旋而歸——正如你相信我會等你。」庭城眉宇舒緩,心情逐漸好了起來:「有卿如此,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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