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6寧心軒勸阻白毓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送走了錢蔚然,月湖經不住問;「娘娘要去趟元烈殿嗎?」沈渙梔搖了搖頭:「此時本宮去只會徒添傷悲,還是明日吧。」
輕輕一聲歎息,來得輕渺而隨風逝去。
第二日晨起梳妝罷,月湖正進門,對著沈渙梔道:「回娘娘,白貴妃那邊兒已打點好了。」沈渙梔嗯了一聲,然後回眸問道:「白貴妃可有說什麼?」月湖嫣然一笑:「貴妃請您去她那兒坐坐呢。」「寧心軒?」沈渙梔搖了搖頭,那個地方她本是踏足過的,清卻簡陋。
「奴婢也覺得那兒不是個會面的好地方,白貴妃又向來是個不饒人的……那兒地又偏。」沈渙梔想了想,道:「如今既沒有別的辦法,去也無妨。好壞大年夜總是要大辦一番的,我只是一個昭儀,又沒有統管後宮的權利,若大肆動手反倒惹人非議,只好拉上白貴妃與薛昭容一起,方才能掩人耳目。」月湖點頭:「娘娘您說的在理。」
理誰不明白?真正落實下去卻是千萬般難。
手指落在細潤的玉如意上,沈渙梔抿笑:「白貴妃那邊,你瞧著如何?」月湖心領神會,竊笑道:「回娘娘,大不如前了。」「怎麼大不如前法?」沈渙梔饒有興味。
「宮裡陰陰冷冷得很,桌兒上連壺熱水都沒有,宮裡的宮人也不知零零散散去了哪兒了。」
冷哼了一聲,沈渙梔曼笑:「許是白貴妃嫌煩,把她們打發出去了。」
月湖幸災樂禍道:「哪兒啊,從前那一個個上躥下跳的,白貴妃可不煩呢。」沈渙梔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便也容道:「她既已成了這幅模樣,你我倒沒什麼可以再去踩上一腳的了。給我拿件兒衣裳,寧心軒去吧。」
月湖收斂了帶著狂意的神色,正色道;「是。」
寧心軒中果然是冰冰涼涼的,冷氣幾乎鑽入骨髓。月湖小聲道:「這件兒兔皮斗篷是錢蔚然孝敬來的,娘娘穿著可暖?」
沈渙梔勉強笑笑;「在這樣的地方,恐怕穿的再多也暖不了吧。」月湖也歎道;「是了,這兒連太陽都照不進來呢。」
白毓依然蜷在貴妃榻上,身上一件兒衣裳也未披,如墨青絲垂散著,臉上淺白,未染妝容,似弱花般招人心疼。沈渙梔幾步走近,白貴妃雙眼微合,似未曾察覺。
「貴妃娘娘金安。」沈渙梔輕聲,卻並未行禮,直身而立。
白毓終於睜眼,眸間滿是血絲,寫滿了疲憊,「放肆。」她輕聲煩躁,沈渙梔一雙杏眸圓潤如玉,清澈如水:「臣妾哪裡做錯了嗎?」
白毓雙眉厭惡地糾在一起,低聲斥道:「出去!」
沈渙梔卻笑意吟吟,一步上前,倒是微微彎了彎身:「貴妃娘娘,萬福金安。」此行當真是惹惱了白毓,她猛地坐起,伸出手,狠狠指著沈渙梔的秀鼻,怒道:「你這個妖婦!」
沈渙梔也只是不緊不慢地退後一步,巧笑挑釁道:「娘娘此言差矣。娘娘這話,豈不是說王與妖孽為伍?誰都知道,如今我沈渙梔才是這宮中的當家做主人。」
白毓冷笑了一聲:「若是如此,你又何必要拉上我來共同置辦年夜之事?大不了你自己做主就是!」
愣了一愣,沈渙梔笑意微淡卻有;「貴妃既知道臣妾的來意,便該清楚我是勢在必得。」白毓挑眉,仿似聽到了戲言一般:「是嗎?本宮倒要知道,你是怎樣的勢在必得!」
頓了頓,沈渙梔輕輕附在她耳邊道:「白大人得以保全,這樣的籌碼算不算足夠呢?」
白毓先是一驚,繼而眸間緊張;「你拿父親威脅我?」沈渙梔也只是一笑置之:「娘娘何必把話說得這麼絕呢?您父親在朝中的勢力本就可見一斑,臣妾能夠動搖也只是僥倖。」
「若我不肯,你又會怎樣?」白毓狐疑。沈渙梔輕輕道;「若是貴妃娘娘不願賞臉也無妨,大不了白大人亦撿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想了想,沈渙梔故意遲疑道:「只是容臣妾想想,是流放呢,還是殺?」
頓了頓,沈渙梔突然發出一串婉轉狂肆的笑聲:「哈哈哈哈哈,白大人老了,若是僅僅一死,豈不是太輕而易舉了?必要好好兒「對待」才行。」
眉一蹙間鄙夷:「你如何使得?」沈渙梔笑意凜冽:「我使不得,沈家的兄弟卻使得。」
白毓笑得陰陰冷冷:「賤婦!想你們一家子都是狗仗人勢的東西。」沈渙梔笑聲零零碎碎:「呵,不錯,我們一家也只不過是仰仗天威罷了。娘娘這話,可是擔當不起。」「你膽敢如此放肆!」「放肆的是娘娘,而非臣妾。」沈渙梔快言接道。
默默地將拳頭攥得咯咯響,白毓目光冰冷;「你不要妄想我會替你做事。」
沈渙梔也只是巧笑:「娘娘從前是掌管六宮的皇后,自然曉得宮宴應當如何置辦了,不需要娘娘替我辦事,只當是替——」沈渙梔突然聲音溫柔起來,與剛才的狂妄之態判若兩人:「替王辦事了。」
白貴妃驀地抬起眼來,眸中第一次有了亮光;「王?」
不難看出,她心裡對庭城還是有所企盼的。沈渙梔也不禁惋歎,當真是癡心一片。想庭城對她是何作為,真是叫人不得不傷心難過。
沈渙梔解釋道;「王,就要去寧關了。」「寧關……」沉思著,白毓在腦中瘋狂地搜索,一個想法電光火石般襲來:「打仗?」頓時怒火中燒:「又是為著你這個踐人!」
「寧關一戰,看似因我而起,實則屬必然。若無我,凌天與石龍或早或晚也終要有一戰。積怨已久,難道還能一拖再拖嗎?」白毓訝異而懷疑:「你莫要胡說
,本宮雖已不通世事,倒也知道凌天是與石龍素來交好的,你個踐人休得亂言!」「隨娘娘信與不信,凌天與石龍的關係已再無維繫的可能了。」沈渙梔說得輕描淡寫,內心卻還是禁不住波瀾四起。「你敢說,此事與你無干?」白毓強壓著怒氣,問道。頓了一頓,沈渙梔方才淺聲:「本就與我無干。」「與你無干?你當然可以隨心所欲而言,但是,凌天,完了!」白毓突然瘋笑起來。
沈渙梔靜靜地看著她痛苦得發瘋,卻始終也只不過是一笑,別開頭去:「娘娘怎樣想都好,無論怎麼說,娘娘也算是王的妾侍,那麼,就算是惦記著舊情,是否也應該為王辦好宮中之事?」白毓冷嗤了一聲:「若是論著舊情,本宮第一該為便是清君側!」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樣,良久,沈渙梔未語,安靜地注視著怒氣沖沖的白毓,半晌後,終於輕輕渺渺,眸中淡然道:「娘娘真是抬舉我。我怎敢做媚惑君主的事?」白毓一雙眸如鷹般尖刻銳利:「可惜,你做的事情哪一件是為了王著想?初入宮時,一碗補湯,看似關心,實則不懷好心!」
「想往上爬是不壞好心?不錯,於娘娘來講,臣妾的飛速崛起著實是件壞事。」沈渙梔挑眉,眸間盛了漠然與孤立。白毓盯著她,不管不論,繼續道:「江南之行,你軟硬兼施,不就是為著能一朝承寵?回宮之後,又毫不顧忌后妃之德,整天地往御書房跑,本宮幽居在此,不知你惹了多少事端,不過,你總不該逃不掉安佳瑞之死吧?本宮聽人說起,安大人一把年紀,可當真是好傷心呢。」
沈渙梔靜靜無語,白毓依舊是冷冷一哼,竊聲道:「朝中之事,本宮知道的或許尚少。可本宮知道,你這樣一個妖媚的女人是不會給凌天帶來祥和之氣的!王如今即將出征,本宮也無話可說,只在宮中將事宜大小盡善盡美才好,不為你,也為著王。」
她聲音不大,卻穿鑿進了沈渙梔的心裡,胸口禁不住一疼,沈渙梔面兒上卻還是媚笑:「貴妃娘娘自然是明事理的人,娘娘說的正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尚且不值得,可娘娘心裡還是有王的不是?如此,臣妾便只當貴妃應下了。」
白毓冷冷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本宮沒有說錯,你終究,會毀了凌天的繁華。」沈渙梔罔若未聞,逕直向外走去。「沈渙梔!」白毓突然大聲喊道。沈渙梔隨而停步,微微側頭。
「若當真有那一日,你便該千刀萬剮!」沈渙梔心下寒涼,卻輕笑一聲:「若真有那一日,乃臣妾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