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2那便不要再離開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不禁低頭笑了,靜心本該喚乾王為皇兄的,看來是真的嚇著了。
「其實,他才疏學淺,娘娘不聽也罷。」沈渙梔輕描淡寫道,所說的話對靜心扎根而生的恐懼感顯然無可撼動。靜心仍怔怔地不開口,因恐懼而微微輕喘。
「娘娘好生歇著,臣妾先告退了。」沈渙梔起身,福了一福,與月湖星河蕭然而去。
一出未央宮,星河便憋不住笑開了:「那皇后的模樣當真是輕浮!你是不知道,一聽你說那趙太醫專管有孕,便喜得跟什麼似的!」沈渙梔嚴肅道:「住口。算起來你在宮中待過幾年了,皇宮禁地,怎容你這樣大聲喧嘩,生怕別人不知道。」星河連忙噤聲,半晌後又小聲道:「奴婢是看她實在不像是個公主模樣。」月湖亦笑:「看來,這乾國的代嫁新娘沒有找好,平白丟了臉面。」
沈渙梔聲音悠然而婉轉:「乾王本就沒想留著這個靜心,他已動了手不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乾王實在是做賊心虛了。」月湖鄙夷而笑:「呵。乾王的這一招偷梁換柱可是把凌天給得罪個遍呢。」沈渙梔復冷笑了一聲:「索性他也並未想要與凌天交好。否則怎會與石龍私下來往?」
「娘娘還打不打算告訴王?」星河冷不丁的問。沈渙梔也一愣,然後停住了腳步:「容我想一想。」月湖卻笑道:「依奴婢看娘娘您自己做主就是了,不必再稟報王,王本就朝政繁忙,這樣一來反倒多添了煩憂。」沈渙梔斟酌了一會兒,仍猶豫不決道:「先回傾顏宮。」
外面當真是冷,已進入溫暖的室內,睫毛上起了層層水珠。伺候的太監宮女趕忙上來除去沈渙梔的狐皮大氅,又是為她倒上了一杯滿滿的熱茶,捲著撲鼻香氣。
沈渙梔飲了口茶,方才平靜下來。一個小宮女低聲道:「娘娘,錢公公已等候多時了。」沈渙梔微怔:「錢蔚然?現下何處?」小宮女微微一笑:「奴婢看外面冷,便叫在偏殿歇息了。」沈渙梔看著她的目光多了分讚許:「你很懂事,叫什麼?」宮女彎了彎身,脆脆道:「奴婢花顏。」
「嗯。」沈渙梔隨口應了聲,快步去了偏殿。錢蔚然見沈渙梔回來,笑臉迎上,剛要行禮卻被沈渙梔止住:「公公免禮。」錢蔚然陪著笑,道:「王有樣東西要賞給娘娘,故此差奴才一送。」沈渙梔還未回過神來,錢蔚然已從懷中掏出個錦盒,精緻漂亮。
不動聲色將錦盒捧在眼前,細指微微掀開旋鈕,蓋便猛地翻了過來,心下一驚,好在東西還在盒子裡。略一打量,不禁笑了,原來是一對金鑲白玉鐲,因過於飽滿,錦盒甚至已蓋不住了。沈渙梔抬頭,盈盈一笑:「多謝公公這一趟,還勞煩公公轉告王,本宮很喜歡。」錢蔚然笑得謙和友善:「娘娘您不親自去謝恩嗎?」沈渙梔笑意一凝,眸光也微微黯淡了:「本宮……想想吧。」抿嘴笑了笑,錢蔚然恭聲:「娘娘不必擔憂,這金鑲玉——有和美的寓意,王的心思再明白不過了。」
仍然是淺淡笑,沈渙梔抬眸,眸裡有揮之不去的陰影:「多謝公公提點,本宮自當定奪。」錢蔚然終究尷尬,行了禮便退下了,留下沈渙梔一個人,沉思。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只剔透乾淨的鐲子,上面的金片雕琢得極為精細巧妙,是如花似錦的紋樣,與溫潤的玉交互錯雜,引得人心生愛憐之意。
一來是東西好,二來是他送的。
他送的,就算是平常之物也是值得細細把玩的。這樣想著,沈渙梔戴上了那一對鐲子。此時的庭城不知是否還在氣沈家做事的不穩妥,沈渙梔心裡清楚得很,庭城沒有動沈家是為了給她一分顏面,庭城本也不會動沈家,興許心裡只是恨她沈家做事給人留下了把柄罷了。
沈渙梔不禁內疚。他事事為她而想,近來諸多言論傳到他的耳中,他只不過是一笑而過,她卻不得不放在心裡。紅顏禍水的指責她已並不掛心了,可那些官員生生討伐的「有此妖女,凌天恐亡」已傳得紛紛揚揚,但凡是在宮中遇到的老臣,無一不爭相躲避,目光忿忿。沈渙梔知道,他們耿耿於懷的是一個賢君因她而賞罰不分,朝堂亦因她而晃動不穩,庭城為她所做的已經夠多,包括冒天下之大不韙,而她卻一再的惹是生非,使他的後宮烏煙瘴氣,是他的前朝忐忑不安。
如果可以贖罪,她寧願為他做點什麼,即使這一次是對沈家無益。
「月湖。」沈渙梔忽然喚道。月湖急急忙忙地趕來:「娘娘,什麼事?」沈渙梔迅速解下腰間的腰牌遞給月湖:「拿著它出宮去鴻臚寺,等著截皇后的信。」月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現在嗎?可是皇后未必會馬上寄信啊。」沈渙梔容不得多廢話:「快去。」月湖見她容色焦急,也忙點頭:「娘娘您先別急。奴婢現在去就是了。只是這幾天奴婢不在宮中娘娘要好自珍重。」沈渙梔胡亂點了點頭:「拿著我的腰牌,量鴻臚寺的人也不會膽敢放肆。」「可是,若是乾國留駐信使知道了,必然要鬧起來。」月湖有所顧慮。略一蹙眉,沈渙梔果斷道:「殺。」
心下一驚,月湖怔愣地看著沈渙梔決絕的目光,怔愣道:「……是。」「叫星河來,本宮要去趟元烈殿。」月湖應著,下去張羅。
軟轎又穩又快,錢蔚然見是沈渙梔,又驚又喜:「娘娘您可算是想通了。」沈渙梔沒有時間與他耽擱,快步走向書房,推開門進去,眸光撞見庭城深邃的眼時有些模糊。「王。」沈渙梔輕輕喚了一聲。見她未曾行禮,庭城也覺得事不尋常,鎖眉,擱下奏折,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掌落在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嗓音關切而溫暖:「怎麼了?」沈渙梔嘴唇微微哆嗦著,鼻腔一酸:「靜心她……不是真公主。」
庭城先是訝異,繼而平靜,然後清淡道:「我知道。」沈渙梔愣住,然後皺眉,痛苦而不可置信:「不可能……」微淡而笑,庭城輕輕將她又拉近了一步:「身為君主,不得不想得周全。」沈渙梔的唇邊不由得嘲諷一笑:「
原來大局仍在王的掌握之中,看來是臣妾多慮了。」「你心裡有孤,孤自然高興。」庭城緊緊將她鎖在目光裡,嗓音清冽緊張。沈渙梔低眉:「那王也知道皇后中毒的事了?」
「中毒?」庭城眸中深沉思索。沈渙梔一點頭:「是飯食裡的細碎功夫。」「皇后的廚子都是從乾國帶來的……」庭城略一沉吟,然後道:「我知道了。」沈渙梔猶豫,終究還是問出:「王會如何?」「先保住她的命,再拿到她的真實身份。」「那便放任她了?」「嗯。」
沈渙梔沉默。
「孤許給你的到最後一樣都不會少,你要做的就是耐心等著。」庭城以一種清淡的口吻解釋道。沈渙梔依舊是心灰意冷的眉頭緊蹙,庭城指尖輕輕落在她眉心:「因我是王,所以會有許多的不得已,只一句,你等我。」沈渙梔覺得好笑,因他是王,所以可以憑空給她摸不著的承諾,用命令的口氣,讓她信,讓她認,讓她等。而她除了聽從於他別無其他選擇,他曾說過,他是她的最佳退路。如今這句話依然有效。
又不得不嘲諷自己的癡傻,他本不必給予任何承諾與期盼,更不必付之以實,不知不覺他做的一切竟成了他的理所應當了,她當真已被嬌慣壞,忘記了她只不過是妃、是妾,他是君,是主,唯獨不是她的夫。
低頭微微而笑,她如今才知道自己已愈發地沒志氣了。
「要到年下了,沈昭儀一起吧?」庭城甚至是懇切的語氣,沈渙梔謙遜躬膝:「是。」庭城面上的笑意輕微得幾乎捕捉不到:「想怎麼過?我去置辦。」沈渙梔不自覺地讓微涼的手指鑽入他溫暖的掌心:「王在身邊,沒有旁人,如此便好。」目光一定,庭城欣然:「可以。」
「那……晚宴便不辦了嗎?」沈渙梔輕聲試探。一想到節日家宴,她便回憶起家宴上爭相對他敬酒的美人兒們……例如夏柔歡。沈渙梔打趣道;「夏婕妤可還好嗎?」庭城冷笑一聲:「被沈昭儀掛在東偏殿的「玉鐲」嚇得不輕呢。」沈渙梔掩唇巧笑:「是嗎?可臣妾看了那玉鐲卻安心得很。」輕輕擁住她,庭城聲音曖昧:「那便不要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