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1借別的女人之手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輕輕淺淺一蹙眉,沈渙梔與月湖不約而同地對望。
乾國與石龍果然互通有無。
無邪地笑了,沈渙梔一對水眸好似不懂,對著靜心開口道:「皇后娘娘初到宮中,可還覺得悶嗎?」靜心露出了女孩本應有的羞花笑意:「多謝沈姐姐了,本宮覺得宮裡一切都好。本宮……原也是宮廷裡出來的。」沈渙梔略一沉吟,道:「原是臣妾多慮了,可凌天終究不比大乾叫皇后娘娘自在,娘娘若是覺得心煩,不嫌棄臣妾愚鈍,臣妾可來未央宮陪娘娘說說話兒。」靜心一喜:「這樣便最好了,本宮正愁入了宮後沒人能說話了,沈姐姐這樣一來倒好了。」
低下眉,沈渙梔淺淺笑道:「臣妾哪兒配得上皇后娘娘稱一聲姐姐?」靜心愈發笑得乖巧討喜了:「沈姐姐生得好看,認你做姐姐,本宮不會吃虧。」身邊的嬤嬤亦和藹笑道:「皇后娘娘看重昭儀,昭儀便不必托辭了,反倒生分。」沈渙梔眉目定了一定,然後道:「那臣妾就恭敬不如從命,閒暇時必然常來探娘娘。」
略略噙了笑,靜心看向身旁的嬤嬤:「你瞧,誰說來了凌天便無依無靠了?眼下不正是有個好姐姐肯陪著我嗎?皇兄當真多慮了。」
嫻美人笑聲鈴鈴作響,繼而道:「皇后娘娘昨日裡可還睡得好嗎?」一聞此言,沈渙梔驟然鎖眉,星河的手也隨之一擰,奈何皇后在此。
靜心張了張口,繼而雙頰緋紅:「本宮……」嬤嬤自然是懂事的,冷笑了一聲:「小主這話未免也不顧顏面了吧?」良久,薛昭容才打破沉默,開口道:「不錯,嫻美人確是口無遮攔了。還請皇后娘娘不要怪罪。」靜心眨了眨眼,突然笑道:「本宮還不明白惜美人的意思……若是關懷本宮的話,本宮睡得好。王——很是關懷備至呢。」
嬤嬤心下一急,低聲阻攔道:「娘娘!」靜心卻好似不知,繼續笑言:「人都說嫁得一個好二郎才是女人這輩最要緊的事情,依本宮看,本宮竟已得了。」嫻美人微怔,她也未曾料到靜心會如此釋然,本是看靜心年輕,想信口攪得她心神不寧,怎會想到她是如此的從容淡然?
「怎麼,嫻美人不信嗎?」靜心揚起了下巴,眸中滿是孩童的天真,卻也不乏桀驁與得意,旁人眼中她也只不過是一個童言無忌的小孩,然而沈渙梔卻忍不住心下暗自一緊,這個靜心看似天真,卻精通人事,說起話來當真一絲不饒人。
果然了,從宮廷走出的女都有著九曲心腸。
嫻美人尷尬附和道:「是。」一旁的惜美人輕輕蹙眉:「你也不會說話了些,瞧瞧,惹皇后娘娘不高興了呢,皇后娘娘剛可是滿面笑顏。」繼而,抬起眸來,一笑,露出好看的貝齒:「皇后娘娘勿怪,她也不過是隨口一說。娘娘鳳儀萬千,宮中人人皆知,哪怕是臣妾這樣從前也只不過見過娘娘一面的,也知道這宮裡會是誰的天下,一切妄想奪娘娘寵愛的女都只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惜美人若有所指,沈渙梔不約而同地抬眸,瞥了瞥惜美人含笑而毫不避諱投向她的目光,繼而微笑:「惜美人差矣。世上多得是癡心妄想之人,趕是趕不走的,臣妾便深有體會。」靜心來了興致:「哦?本宮瞧沈姐姐是個聰敏靈慧的,難道還有鬧得姐姐頭疼的人嗎?」
一抿唇,沈渙笑不露齒。
薛昭容卻搶了話頭,徐徐道:「娘娘可別小瞧那螻蟻,不知什麼時候,它們便可爬到你身上來。」靜心面色煞白,指尖也微微發涼,嬤嬤的臉色也很不好,剛想說什麼,沈渙梔卻笑笑道:「昭容放肆了。什麼螻蟻蟲的,皇后娘娘年紀尚小,莫要唬人。」
說罷,靜靜褪下了腕上的一隻凝脂白玉鐲,托星河交了上去。
「今兒無論是哪個妹妹叫娘娘受驚,有損娘娘威嚴了,娘娘一概記在臣妾頭上就是了。臣妾沒有什麼拿的出手來賠罪的,這隻玉鐲是王從前賞賜的,娘娘若是不棄,便獻給娘娘吧。」沈渙梔說著,目光凝著那隻玉鐲的顏色,已經算作是上好了,想來送給乾國的小公主,也算是配得上。
靜心只手接過,拿在眼前細細把玩,口裡嘻嘻笑道:「當真是好東西呢,本宮便收下了。」沈渙梔也只是笑,纖纖細指如那只鐲的成色一般白嫩精緻得好看,惹得靜心又驚歎:「姐姐的手真漂亮。」沈渙梔一愣,繼而收了搭在扶手上的纖纖細指入袖:「娘娘謬讚。」
靜心抿嘴笑了:「這只鐲還是最配沈姐姐了,本宮哪裡敢奪人所好呢?」沈渙梔搖頭:「既是送給娘娘的,臣妾哪裡還有要回來的道理?何況這鐲也並非是什麼傾城珍寶,承蒙娘娘不棄肯多看一眼罷了,娘娘這樣說便是要叫臣妾自慚形愧了。」
張了張口,靜心急急道:「姐姐千萬別這樣說,本宮看姐姐是自己的姐姐,哪裡嫌棄姐姐的東西呢?方才不過說嘴罷了。」嬤嬤耐心細細道:「昭儀娘娘不是不剔透的人,如此說來不過是要娘娘收下,娘娘收下不就是了?」點頭,靜心也小聲道:「本宮初入凌天,一切都還不大適應,見了姐姐平白覺得親切,姐姐萬莫與我生疏了。」她本就生得美,又作出可憐兮兮的嬌態,讓沈渙梔不得不憐道:「娘娘喜歡,臣妾定常來常往。」
如此沉默了一晌。
嬤嬤在一旁輕輕碰了碰靜心的手肘,靜心恍然醒悟:「今日各位姐姐也待了許久了,便先回去吧,本宮舟車勞頓,也需多緩緩些日,這幾日便不必來了。」
一位女生得清麗嬌俏,臉上敷了香粉,唇點了胭脂,格外艷麗無雙,卻是個生面孔,一直只顧喝茶,並未開口,聞聽此言反倒笑道:「娘娘風塵僕僕,自該歇歇。只是不知,這關門謝客是否也包括王在內了。」靜心剛要張口還擊,女卻搶先行了跪禮:「臣妾告退。」
氣憤不已,靜心攥緊了拳頭,這一幕被沈渙梔看在眼裡,沈渙梔也跪下:「臣妾告退。」靜心強壓著氣:「下去吧。」
出了未央宮,星河便笑開了:「陳容華還真是解氣,可算沒便宜了那個什麼靜心公主。」沈渙梔淡淡挑眉:「那是陳容華?」點頭,星河爽朗道:「是,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入宮以來受了不少內侍局的氣,人也變得脾氣不好了。」
一步步穩穩地走著,沈渙梔漸漸回想起她還是容華的時候,也是那樣的人盡可欺,所受的也只能打碎牙往肚裡咽,那時,她彷徨著惶恐著,是否就要這樣庸庸碌碌一生,最終死在這宮中時,也不過是白髮蒼蒼的無名容華。每次一想到,便覺得有無邊的荒涼將她席捲,想嘶喊,喉嚨裡卻發不出絲毫聲音。當真是可怕了。
也不知,這樣的感覺在陳容華心裡又該如何。
「陳容華住哪個宮?」沈渙梔冷不丁地問,星河還著實要好好想想,咬了咬唇,答道:「大抵是和夏婕妤住長秋殿吧。」
夏婕妤?微微勾唇,沈渙梔想起,那也不是個甘於平庸一生的人。
「長秋殿怎麼走?」沈渙梔的聲音在瑟瑟的冷風中格外突兀
,又徒添了分淒涼。「娘娘要去見陳容華?」星河吃了一驚。「可她向來與我們無來往的。」「不去見陳容華,去見夏婕妤。」沈渙梔悠悠道。「這……」星河皺了皺眉,「娘娘不是厭惡她的嗎?」
「可眼下王不見我,我只能靠著別的女人的手來一步步扶穩我的地位。」沈渙梔發恨道。星河歎口氣,道:「娘娘現在走的這條便是對的。」沈渙梔笑出聲來:「哦?可我怎麼覺得,愈走愈錯了。」星河目光寞然:「長久以往,總是對的。」
長久以往……究竟多久才可以算作是長久以往。就像曾有一個男人,以頃刻之間許了她剎那光年,卻又敗在了一句「世事無常」,通向永遠之的有無不過在於他薄唇挑起的弧。
「星河,你說,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星河搖頭:「不會結束的,娘娘,和王,永遠都沒有盡頭。」「那你呢?」沈渙梔一針見血。
微怔,星河笑道:「奴婢無牽無掛的,娘娘好,奴婢就好。」「真是虧了小桃認下,那日晚宴與沈鈴清糾纏的可是你嗎?」沈渙梔平淡而問。星河慌亂著:「這……娘娘從何說起啊。」「你那日平白無故打了東西我就覺得不對,你向來是個謹慎的人,怎麼會如此毛手毛腳。」「奴婢知錯了,不該瞞著娘娘。」星河慌張跪下。沈渙梔歎口氣,她只不過隨口一詐,怎想到星河輕而易舉中了圈套?
「幾時的事?」沈渙梔問得清淡。星河咬咬唇:「本是不久前……」「罷了。」沈渙梔一擺手止住她:「沈鈴清不是個柔和角色。」「可是……」星河欲要辯解,沈渙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便住口低頭。「算了,你的事情,我不管。只是,千萬注意著,莫傷了你自己。」星河面上一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