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都市小說 > 不問涼薄不知歸

正文 109宮中之人多愚鈍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輕輕一笑,離開了面前緊張的小女,沈渙梔輕聲囑咐跟在一旁的星河:「走了。」

    薛昭容不緊不慢地叫住她:「慢著,昭儀娘娘不介意來嬪妾宮中一坐嗎?」沈渙梔靜靜回頭,一含眸:「薛姐姐既請了,妹妹哪兒有不去的道理?」

    一凝唇,薛昭容鳳眼一流轉:「光影,還不請昭儀娘娘?」小宮女嘴上笑著,走上兩步,殷切地看著沈渙梔,勤快一彎身:「娘娘,這邊請。」沈渙梔對上光影的眸,繼而微微一笑:「姐姐的丫頭打扮倒是光鮮。」

    還記得那日光影來尋她時,身上連件厚實的冬衣都沒有,雙頰凍得通紅,手縮在袖裡,說話亦不十分利,與如今開朗的光影相比,可不是截然不同了?看來,薛昭容的日當真是愈過愈好了。

    由月湖扶著,上了轎攆,穩穩當當到了軒明宮。

    屋裡倒暖和,依著沈渙梔的意思,內侍局並不敢造次,一切都按照昭容應該有的規制有條不紊地打理清楚。

    一進門,沈渙梔便笑道:「這才是人過的日,昭容姐姐說對不對?」薛昭容也笑了笑:「托昭儀娘娘的福了。」沈渙梔笑得乖巧:「哪裡是妹妹的緣故呢?妹妹可不敢冒了這個功名。」

    薛昭容收了笑,隨口問了問守門的宮女:「蕊容華還未回來嗎?」宮女低頭畢恭畢敬道:「回娘娘話,大抵是隨各位主們賞梅去了。」沈渙梔揚起下巴:「姐姐竟還與別人同居一宮,可還委屈嗎?」薛昭容眸一陰,繼而勉強笑道:「妹妹說哪裡話,宮中諸位都是姐妹,怎會委屈呢?」

    淡淡點頭,沈渙梔道:「姐姐覺得好便好吧。」薛昭容復笑道:「這麼久都未給妹妹上茶,真是姐姐我失禮了。」沈渙梔亦掛笑:「昭容姐姐何必客氣呢?」薛昭容卻毫不含糊,對著光影吩咐道:「去泡兩壺小沱茶來。」繼而對沈渙梔微笑著:「上回妹妹要喝普洱,因此記了下來。」沈渙梔淺淺笑道:「妹妹不過隨口一說罷了,虧姐姐還記得。不過,在這冬日裡,飲普洱是好。」

    光影快手快腳地泡了兩壺噴香熱騰的小沱茶,又笑意吟吟地立於一旁,對沈渙梔道:「我們娘娘知道您喜歡,特意在內侍局的貢茶裡選了小沱呢。」沈渙梔一挑眉:「如此,謝過姐姐了。倒是妹妹不懂事,信口胡說,辛苦姐姐。」淺淺搖頭,薛昭容道:「無妨,咱們女兒家喝點普洱養身。」

    聽到窗外一陣嘻嘻笑笑聲,沈渙梔笑意微凝。光影忙道:「是蕊容華回來了呢。」

    薛昭容微微蹙眉,削瘦姣好的面龐上添上一分淡漠:「回回都這樣不遮掩的,真是不知分寸。」沈渙梔笑得柔和:「姐姐何必動怒呢?只是一個小小容華而已。」

    略不自然起來,薛昭容輕輕吩咐光影道:「你先下去。」光影依命退下。

    沉默了一晌,薛昭容諷刺一笑:「妹妹還不是為著夏婕妤的事情動了怒嗎?」沈渙梔美艷一笑:「那不過是擺著給外人看的,難道姐姐也信了嗎?若非如此,旁人更是眼睜睜地盯著我如何應對新後入宮之事,反倒更加難過,還不如叫她們以為我是為了夏婕妤而妒火中燒。」微微點著頭,薛昭容笑得無力勉強:「妹妹聰慧。」

    「主聽說了嗎,新入宮的皇后年方十四呢。」蕊容華鈴鈴地笑了幾聲,然後道:「這麼小?我還不信,她沈渙梔能專寵一世嗎?也該是咱們的天下了。」屋裡,沈渙梔的目光逐漸銳利,薛昭容嗤笑一聲,搖了搖頭:「果然了,連妹妹的要沉不住性,叫姐姐怎麼辦呢?」

    驀地瞧著薛昭容,沈渙梔掀開杯蓋,飲了一口。

    一股暖流沿著喉嚨流向小腹,沈渙梔輕輕開口:「姐姐自然是過得不錯。喏,如今姐姐想要小沱茶,不是就有了嗎?哪裡是妹妹的功勞,實在是王看重姐姐。」薛昭容也溫婉地道:「王啊,不過是看後死了,可憐我罷了。」

    「王可有來看過姐姐嗎?」沈渙梔口上雖問,心下卻也清楚明白。即便是來看,也是未曾侍寢的,敬事房的存檔沈渙梔不知道來回翻了多少次,已連了幾個月毫無字跡。

    「來過幾趟,也是略坐坐便走了。只是盯著我的臉看,不知在看什麼。」薛昭容無奈搖頭,眉目滿是哀傷恨意。沈渙梔淡淡道:「我倒明白一分,後仙逝,王一直自責,來看看姐姐,心裡也好受些。」薛昭容卻笑了:「若這麼說倒好,他當真肯好好養我一輩,我也不妨事。就怕,這宮裡的豺狼虎豹日日夜夜的折磨我。」沈渙梔垂下眸:「這宮裡哪兒有豺狼呢?便是一隻鳥都飛不進來的。姐姐休要胡說。」長長一聲歎,薛昭容落寞而認命:「是啊,是啊。」

    突然想起了什麼,薛昭容來了興致:「不過,那個小皇后當真只有十四歲嗎?」沈渙梔眸光一冷:「自然不會是空穴來風了,妹妹這幾日耳邊也時常有人在念叨,乾國的小公主自幼便修得如花似玉好顏色,人又伶俐招人疼,乾王很是喜愛呢。」略一思忖,薛昭容問道:「是乾王的小妹妹麼?」冷笑一聲,沈渙梔道:「可不是最小的妹妹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薛昭容似有所思,又抿了口茶。「乾國的嫁妝備得倒也豐盛,恨不得讓小公主披金戴銀嫁入凌天了。」沈渙梔隨口一句。薛昭容欲言又止,終於道:「姐姐從前還以為,這皇后之位會是妹妹的,怎麼也沒想到,竟是這樣的。」

    目光飄向悠遠,沈渙梔清淺開口:「世事無常,不是你我能料到的。」「妹妹沒有過不甘心嗎?」薛昭容急急地問。

    不甘心?當然有。

    沈渙梔有時忍不住想,如果她也有足夠好的家世,是不是也可以一嫁為皇后?不必經歷絲毫血腥與無情殘酷的爭奪,輕而易舉地登上鳳位?難道是生錯了嗎?可這投胎的事情,又能怪得了誰呢?不錯,世事無常。有時便是這樣,即便你如何費盡心機

    ,都比不上一個女的得天獨厚。

    指尖逐漸冰涼,沈渙梔又握緊了熱騰騰的描金瓷茶杯,笑得寬和:「姐姐這樣說話也不怕忌諱嗎?妹妹怎麼會不甘心呢?凌天與乾國和親,於誰都是好的,姐姐這樣說,倒似妹妹我見不得凌天好了。自然不是的,只消王能輕鬆一些,妹妹怎樣都無謂。」

    面上的笑意凝固了,薛昭容繼而輕聲道:「妹妹還是不肯拿我當自己人。」沈渙梔仍笑著,保持距離:「非也,隔牆有耳,怕姐姐滿盤皆輸罷了。」揚起了臉,薛昭容落地有聲:「不管妹妹信不信我,我始終覺著,這後位該是你的。若妹妹有心,姐姐不怕幫妹妹一把,只是妹妹得了道後,不要忘了姐姐罷了。」

    「姐姐待妹妹是真心,妹妹自然也會回報姐姐。」笑容淺淡,沈渙梔避重就輕。宮女突然碎步進來,稟報:「回昭容,外面馬才人求見。」

    薛昭容掌不住笑道:「怕是被你嚇著了,來請罪的呢。」沈渙梔不輕不重瞥一眼宮女,才開口吩咐道:「本宮不想見。還是請薛昭容自便吧。」薛昭容也斂了笑,正色道:「好生請進來就是了。」

    一面安撫著沈渙梔:「你與她置氣作甚,不過是個庸懦女,難不成也有本事與你爭聖恩嗎?你也膽小了些。」沈渙梔也搖頭笑道:「妹妹只是殺雞儆猴罷了,倒並不真的厭惡那個馬才人。」

    薛昭容也笑著贊同道:「就是了,一個才人而已,哪裡值得你這樣費心思?」沈渙梔也不禁微笑,隨即,宮女迎進了馬才人,已換下了剛才的那身衣裳,人更變得拘謹了,先是跪下朝沈渙梔一禮,又微微彎身,於薛昭容一禮。

    不免又挑眉,沈渙梔道:「說你不曉事,倒是真的了。如今你來的是軒明宮,怎麼屈膝便算作給昭容的一禮了嗎?」薛昭容在一旁隨和道:「你勿聽她的,昭儀的嘴向來叫王給慣壞了,起來吧。」

    心裡暗笑,薛昭容一句,面上是為上位者寬慰下者,實則卻明裡暗裡給馬才人提了個醒——她沈渙梔才是君恩正盛,憑她一個才人是萬萬惹不起的,既是叫馬才人心生感激,又暗暗團和了沈渙梔,實屬狡猾。

    馬才人諾諾地起身,先是賠罪,又是懺悔,說得沈渙梔心裡煩厭得很。

    「才人的意思本宮明白了,才人今日便只為此事嗎?」馬才人愣住,繼而猛地點點頭,沈渙梔心下只覺得她愚不可及,胡亂搪塞了個借口便輕易打發了。

    薛昭容看著馬才人退出後,別有深意一笑:「宮裡的女,果真少有聰慧的,怪不得王鍾情昭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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