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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6偃月陣黃雀在後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看錢蔚然躬身出去,沈渙梔深深吸了一口冷氣,能不能安邦定國,就靠這個程安邦了。

    於龍榻上小憩一夜,總覺得睡不踏實,一轉身,才碰觸到冰涼的枕畔,未免苦笑,原是冰冷環繞中。

    晨起,以玫瑰汁對了水淨面,窗外已結了一層薄薄的霜,坐著轎攆,穩穩當當回了傾顏宮。

    於梨花木桌上簡易鋪開了一張宣紙,取狼毫,舔了墨,於紙上簪花小字細細雋秀,字跡漂亮且柔和。

    添茶的月湖走近了笑:「娘娘清早便寫字,倒是寫的什麼?」沈渙梔也不隱瞞:「給石龍使臣程安邦寫封信罷了。」她說得輕巧,月湖卻忽地一驚:「石龍使臣?咱們與他確乎是沒什麼往來的啊。」

    沈渙梔只是淡淡笑著:「經此一番,不就是相識了?」月湖通曉她心意,心裡不踏實,忍不住勸道:「娘娘,恕奴婢多嘴,這後宮不得干政是祖訓,一來怕結黨亂政,二來也叫後宮妃嬪能安心伺候王,娘娘您原是不該插手此事的。」

    沈渙梔並不抬眼看她,繼續於紙上揮舞著靈動的手腕:「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若能為王分憂,無論是誰,都不該被指責遷怒。」月湖焦急道:「娘娘說的是不錯,可……」沈渙梔打斷她:「既如此,本宮又何必怕外人說嘴?」

    一怔,月湖復忍下心性,苦口婆心勸道:「哪裡是外人呢?這最近的還不是王嗎?娘娘就不怕王知道了怪罪?」手上一滯,沈渙梔纖纖細指復油走如巧鳳:「如今我已顧不得這麼多了。不只是為了凌天,為了王,更為了姐姐沉希。我絕不能叫李將軍出半點差錯。」

    月湖歎氣點頭:「娘娘說的也不錯,若是李將軍出了什麼事,恐怕夫人也是受不住的,奴婢說這話只想叫娘娘千萬小心,不敢干預娘娘。」沈渙梔口吻清淡:「我只覺得你是我的身邊人,所以肯告訴你,你聽我的最好了,即使是與我背道而馳,我也並不怪你。」

    惶然跪下,月湖懇切道:「娘娘這話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自然是與娘娘同心同德的。」無言一晌,又笑:「瞧奴婢急起來口不擇言了,奴婢哪兒配與娘娘相提並論呢?」沈渙梔仍眉眼淺淡,開口叫她起來,片刻後道:「我從不曾言你卑賤,你這倒是從何說起?竟叫我心裡也跟著難受了。」

    月湖不言,寫了一晌,沈渙梔終於停筆,取了抽屜裡的信封,將信牢牢封上,遞給月湖:「鴻臚寺的驛館,程安邦程大人。」月湖再不多言,只一彎膝:「是。」

    走出傾顏宮時,月湖心裡沉重著。

    無人知道沈渙梔是何想法,月湖也只是私心覺得她的舉止過於瘋狂罷了,她是怎樣的人月湖最終也是未能瞭解,只覺得與她同在一條船上時是那樣的膽戰心驚,又是那樣的風光無限,叫自己竟找不到絲毫理由來拒絕。

    望向窗外的目光悠悠,沈渙梔眸中漸漸泛了淚花,她想如此嗎?她不想過安生的日嗎?可她怕,一旦安定下來,便會有強的風暴向她猛烈地席捲,毀掉她已建樹好的一切。

    不可以,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那封給陳安邦的信上已毫不遮掩地談及邊疆的戰事,更是暗暗透露了庭城接下來已準備的陣法,那是她於側殿床頭暗格中找到的,應是准的。

    她用詞並不十分精確,意思也模糊不清,甚至自相矛盾,她竭盡全力地使讀信人認為她只是個久居深宮的蠢婦,越是這樣,透露出的信息便愈發的可信。

    沈渙梔淺淺笑,不知道程安邦在收到這封信後,是否會沾沾自喜,自作聰明,以為找到了她的漏洞,而邀功請賞似的稟告給石龍王。

    其實她也並非有十成的把握,只消程安邦略有些頭腦,便會輕易看透,可又只消他稍稍打聽,便會知道凌天王寵妾無,對她偏愛至深,甚至昏庸過頭,許她住在帝王的寢宮。

    這樣,程安邦便會知道,她並非賢妃,又因十分得寵而消息可信。

    雖然,如此發展的可能性小,但沈渙梔也要一試,但凡程安邦給了回信,而心中只口不談戰事,沈渙梔便成功一半了;再遞消息給李將軍,要他臨時更換佈陣,想必便可成功。

    輕輕的閉上了雙眼,沈渙梔沉吟,若是此信被宮中人截下,又必然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她真正得勝的幾率實則少之又少,且危險重重,她除此之外並非比無他法,但這或許是最保險的法了。

    靜坐一晌,沈渙梔靜靜瞧著窗外柔雲卷舒,笑著認命。

    月湖終於回來,身上沾了雪花:「娘娘,送去了。那程安邦聽說是娘娘的信,很是奇怪呢。」沈渙梔輕輕地笑:「他奇怪?」想了想,月湖道:「是。不過開始是奇怪,後來就是不屑了。」

    沈渙梔冷哼一聲:「他只以為我是庭城派去勸和的傀儡,卻不知道,我已悄然備下了局,這樣很好,這樣,更容易毫無防備地踏入我的圈套。」

    月湖不明所以:「娘娘布下了圈套了嗎?」沈渙梔瞟了她一眼,緩緩開口:「我在信裡提及戰爭勞民傷財,又死傷無數,實則有害無益,故此吾王必將佔據接下來行軍的有利地勢,進行圍攻,將石龍大軍一次剿滅。若石龍是明理之人,便該早作退兵,還兩國和平安康。」

    沉默了一會兒,月湖問道:「這樣如何呢?」沈渙梔笑如銀鈴:「他便以為我凌天當真動用了重要兵力,必如坐針氈,他石龍能與凌天僵持至今,無非是確信凌天不會真敢動用大部分兵力費心清繳,如今,可不是要害怕了?」

    頓了頓,沈渙梔繼續道:「他怕我大軍包圍,必會急著出對策,此時若逃,既沒面,又來不及了,只好狗急跳牆臨時找陣法來與我軍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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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月湖終於決心開口問:「那,我軍豈非危險?」沈渙梔笑笑:「自然不會,到時一記偃月陣,絕不叫他們好受。」

    偃月陣……月湖苦思片刻,恍然大悟:「若如此,石龍必會吃大虧。娘娘現在就給李將軍遞消息嗎?奴婢知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沈渙梔笑道:「你倒聰慧,竟比我心急,再等等不遲。」

    手指卻驟然攥緊了。

    「娘娘若有心就該快著些,消息傳到邊塞又不知要什麼時候了,那時豈不是來不及了?平白叫石龍得了咱們的便宜。」

    朱唇微啟,沈渙梔道出的話有如石破天驚:「我的消息自然是傳的慢了,可若是王的消息……還能不快麼?」月湖愣住,然後磕磕絆絆地問:「娘娘,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啟用偃月陣的命令會從王的口中下達。我,會親自向王請奏,陣法上使用偃月陣。」沈渙梔一字一句道。月湖半驚,張大了嘴:「娘娘不怕王懷疑嗎?」

    「即便是不疑,此刻見我如此,也該容不下我了,但我已顧及不了這麼多,仗不能一直打下去,於凌天是如此,於李將軍更是這樣,從前李將軍孤身一人,生死有何為難?可現在李將軍已娶妻,自是不可再玩笑了。」

    咬了咬唇,月湖擔憂:「娘娘要把與程安邦聯絡的事告訴王嗎?」沈渙梔搖頭:「倒是不必,只消勸服王使用偃月陣就是了。」

    笑了笑,月湖道:「奴婢還不曉得娘娘也通兵法。」沈渙梔苦笑:「兵法嗎,我倒是一竅不通。只是一味地認準了石龍國多草包而已,也不知是對了是錯了,但,石龍若瞭解了本宮信中之意,想必會如獲至寶。」

    「到時,我們就事半功倍了。」沈渙梔聲音慵懶嬌媚,輕輕倚在妃榻上。「把我那件兒鏤金絲芍葯裙拿來吧。」月湖笑意吟吟:「那衣裳是內侍局新制的,唯有娘娘穿著才叫相得益彰。」

    沈渙梔也不答話,看著她拿了那件兒過奢華美麗的裙出來,笑道:「這要是叫言官見了,又要上書斥責本宮奢侈無,花錢如流水了。」月湖冷哼了聲:「隨他們怎麼說,娘娘您自個兒高興才是要緊。」

    換上衣服,坐在梳妝台前,第一次將梳妝盒裡最耀眼的珠翠別在頭上,月湖見了,訝異:「娘娘平時不是說多東西帶著沉甸甸的,不喜這些嗎?」沈渙梔仍然拾起一隻玫瑰金穗插入發間,對鏡淡笑:「既然要去魅惑君上,怎能沒有一副好皮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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