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3必要除去沈子頃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你人聰明,跟著沈明好好兒干,必然前途無量的。」沈渙梔輕聲安慰道。沈明,是沈家最為出力的活計,做事明快利落,沈渙梔還小時便整日看著沈明忙裡忙外了,雖然只是個下人,卻真心將沈家當做是自己家,後來隨著沈渙梔入宮,在朝中隨便找了個芝麻大點兒的閒職掛名,順便給沈渙梔挑了個人平日裡回話用的。沈渙梔封了昭儀後,沈明做事便愈發游刃有餘了,自沈鈴清封了尚書,更是藉著風光無限,平時折也能遞上去幾個。
沈莫雲笑得恭謹而謙順,低眉一拱手:「借娘娘吉言。」繼而緩緩直身,看沈渙梔的眸裡已多了分柔和,道:「沈大人那邊一切都好,娘娘安心就是。有了沈明大哥在,朝中尚且安穩。只是關於當年之事,小人已有了些許進展。」沈渙梔又不禁回想起從前的種種不堪,不由得蹙眉,但面上還是鋪著笑:「先生直說便是。」
略微沉悶一晌,沈莫雲道:「其實也並未有什麼特殊的,小人只查到是邊疆之人所為。這個案難就難在地方過於偏遠,小人走訪了幾個村莊,也少有人對那場大火有所印象,有個啞巴一聽此事卻眉飛色舞,他什麼都不會,只伸手寫下了個"沈"字……剩下的村莊中的幾個老人也紛紛言,當年之事與一位貴人相關,當晚只聽見浩浩蕩蕩的陣仗,以及高貴無比的華車,至於馬車中坐的是什麼人,無人知曉。這些人只來過一次,小村莊裡沒出過什麼風波,故此格外使人記憶深刻,也就是那一回,山上著了火,救下一個女童——也就是娘娘您了。」
「沈……」沈渙梔細想,心下一驚。難道是沈家自己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沈莫雲,而他的面色也相當惶然,半晌才道:「可能,已依了娘娘所說吧。」
沈頃。
沈渙梔不禁苦笑:「本宮從前提及此人也不過是隨口一猜,本是毫無根據的,今日再想卻愈發顯得有道理了,否則旁人怎麼會知道我們隱居在此?更何況,母親帶著我們個已隱姓埋名住了好幾年,出事也不該在此時,從前只覺得事有蹊蹺,如今將沈頃的所作所為想來,可不是恰巧嗎?」
還記得沈渙梔在那場大火中暈了過去,而姑姑接到了附近村莊的人報信,便火急火燎地將奄奄一息的沈渙梔接了過來,當時的郎中只說孩還小,受了很大刺激,不過長久以往總會恢復過來的。
即使如此,沈渙梔於夢中驚醒的次數還是只多不少。
時間的確會沖淡一切,包括疼痛,只不過關於沈渙梔埋藏在心底裡的恨不是日益減少,而是一分比一分的濃重,甚至不自覺地將所有在此之後受過的苦楚都怪罪於那一場鋪天蓋地,足以改變一切的大火。
只要去碰觸,傷疤還是會疼得無可救藥。
眸中不禁有了盈盈之光,沈莫雲看著她眼中的一汪秋水,心疼不已。
「娘娘,目前為止,也只是猜測而已。」沈莫雲忍不住勸道,沈渙梔輕輕搖頭,淚水漫出了眼眶,在紅腫的臉上留下兩道清澈的水痕:「殺了沈頃。」
「什麼?」沈莫雲有一瞬的不可置信,詢問地看著沈渙梔,繼而心裡也明白了,目光一暗:「小人知道了,必然照辦。」沈渙梔粉唇一抿:「你是覺得我草菅人命了。」
低下目光,沈莫雲不置可否。
草菅人命?沈頃他該死。印象中,便未出現過父親的影,母親獨自帶著個孩,孤兒寡母的不易,沈頃卻借此對他們本就風雨飄搖的一家般為難。
只記得他帶人來鬧,與母親吵得很凶,幾個悍婦更是直接衝上來又打又砸,一次次毀了他們的安樂窩,那時沈渙梔還小,只睜著一雙無辜的水眸,愣愣地看著他們不斷拉扯著母親,摔打著小小屋裡的東西。
一次,沈渙梔拉住了沈頃的袖,天真道:「族長叔叔,你快攔著她們呀,她們總是砸我們家。」而沈頃卻彎下身,對她和顏悅色地說著些蒙騙的話,大抵的意思沈渙梔已記不得了,只是勸沈渙梔先睡。
最終母親還是謝絕了姑姑的好意,寧願搬到深山老林中。沈渙梔問她緣故,母親也只是說她天性好清淨,不喜世俗人多繁雜,但沈渙梔幼小的心裡也隱隱約約明白,母親是怕連累了姑姑與姑父一家一同受牽連。
畢竟,沈頃仍然在沈家權勢滔天,在父親走後,便利用職權之便肆意妄為。有時,沈渙梔還在想,若是父親在,又當如何?
淚水一來便止也止不住了,想起被迫脫離沈家的那些年,母親一個人苦苦支撐著,從小就嬌生慣養的母親怎麼受得住?可不管怎樣,也是一天天的挨過來了。
記得從前在帝都的小宅裡,家裡再少也有十幾個下人伺候著,遠近也都知道住著一個嫻靜而美麗的夫人,突然到這荒山粗野裡,沈渙梔很難再回想母親是怎樣一個人挑起重任的。
出了事兒後,沈頃更是在大庭廣眾下諸多言語,明裡暗裡言她母親行為不正,沈渙梔那時還小,只得暗自把拳頭捏得通紅。
沈莫雲見沈渙梔沉思著,也只是苦笑:「娘娘才是主,小人只不過是奉命辦事,只知道娘娘要殺沈家族長,不在乎沈家族長該殺不該殺,該殺不該殺,小人也要殺。」
聽他這樣說,沈渙梔反倒些許平復了,寬慰一笑:「適才我不過隨口一說,你不必放在心上,本宮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心裡亂的很,你別在意。」沈莫雲風輕雲淡道:「小人知道了。」
復又禁不住道:「朝廷上有沈大人,娘娘您不必再牽掛,可若是為了宮裡的人,卻是不值。」沈渙梔知道他所指,不自然地笑笑:「你說的本宮心裡自然有數,這宮道本宮會走。」沈莫雲笑得合乎禮數卻疏離淡漠:「但願娘娘不要走偏了才好。」
她的喜怒哀樂皆寫在臉上,他是明眼人,又怎麼會
看不出來?也罷,沈渙梔嘴角噙著笑:「本宮當你是自家人,不怕與你說上幾句,本宮這般在你眼裡是如此,在旁人眼裡又該是何等情深呢?本宮說的,你該明白吧。」沈莫雲道:「娘娘聰敏,小人愧不能及。願娘娘事事得償所願。」
抿了抿唇,沈渙梔知道沈莫雲有話未說出,他心裡卻明鏡似的。「隨小人如何替娘娘膽戰心驚,這條都只能是娘娘自己一個人在走,小人只能望塵莫及。」
他這一句話涵蓋了多,既有無能為力,又有對沈渙梔的一抹怨氣夾在裡面,不輕易顯露出來。
低頭,沈渙梔鼻尖一酸:「先生這話講得好輕巧,將沈渙梔與先生一隔千里之遠了,先生若是怪渙梔,渙梔無話可說,可已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先生也知道,凡事沒有個回頭,若是先生怪渙梔動了情,那,先生就該知道,一旦動情,便再無半點餘地了,在天下都是如此,何況是宮中?」
頓了頓,沈渙梔抬眸,低聲道:「難道,先生就沒有動過情嗎?」
拚命地搖頭,沈莫雲哽咽一聲,才緩緩道:「娘娘這話真是抬舉小人了,小人……怎麼
敢怪罪娘娘呢?如今,僅僅是有心無力罷了。只能,看著娘娘乾著急。」
一步步走近,沈渙梔歎口氣,魅惑的目光直視著沈莫雲,看得他不斷躲閃:「先生不是有心無力,先生知道該怎麼做。」
沈莫雲不敢抬眼看沈渙梔,別過頭去慌亂:「娘娘這是什麼意思?」「撲哧」一笑,沈渙梔臉上還掛著淚:「本宮覺得唯有先生能自由出入宮中,必定能幫到本宮,先生說不是嗎?」沈莫雲只好連連道:「是,是。」沈渙梔挑眉疑怪:「先生緊張什麼?」
尷尬地笑笑,沈莫雲嗓發緊:「小人,小人……」該死,心裡已將自己罵了千遍,沈莫雲啊沈莫雲,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
沈渙梔笑得俏媚:「是渙梔嚇著先生了,瞧先生連話都說不全了。」沈莫雲一陣啞然。沈渙梔復笑道:「其實先生待本宮已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是本宮不該總麻煩先生。」沈莫雲忙笑:「娘娘這話便見外了,只當小人是家奴便是。」
慧黠一笑,沈渙梔道:「那先生便先回去?」沈莫雲伸手,拂去額頭上滿滿的汗珠,深深一福:「小人告退。」
走出傾顏宮時,只覺得眼前發黑。
沈渙梔地看著他踉踉蹌蹌地離開,笑意漸漸消逝,直到面色冰冷。
如今她還動不得沈鈴清,可見他在沈家的根基之穩固,竟使得一個已為她所用的下人依然死心塌地。
沈莫雲的話她不是未聽進去,只覺得萬事都要經過推敲,只是不論沈頃是否為縱火之人,這個族長,他都是當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