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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87章 甘願做他手中劍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其實他早便瞭然她要問的是什麼,輕輕一句挑明:「明日安排你和沈尚書會面。」

    沈尚書!

    官至一。

    沈渙梔心裡一振:「臣妾謝過王。」

    看著她,眸中頗有深意。只因沈鈴清是她的家眷他才格外看重,他雖不知沈鈴清有多少本事,卻因他擺的一盤棋認定了他不會差。沈渙梔的人,難道會出岔嗎?

    「王,臣妾還有一件事。」沈渙梔斟酌著開口。「說。」

    看著他淡漠的菱角,沈渙梔竟難以言說,半晌後終於說出了不情之請:「臣妾想在李嘉納妾當日入府看看姐姐。」

    她知道,宮妃是不能擅自出宮的,更何況姐姐生產之日她已出宮去看過了一回,本是違了規矩,又怎好再求庭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庭城的爽快:「可以。」

    低下頭淺淺一笑,他果然還是遂了她的心願。

    只此一回,她只想在那個悲寂孤寞的夜晚裡陪在沉希身邊,不管不遠處是如何的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她都將與沉希促膝相談,哪怕是*,也許過了這*,沉希便會放下榮辱,只活給自己看。

    王鳴毫無疑問仍然是她的心結,如若能將這個心結替她解開,那麼沈渙梔便也可放心了。

    也曾對沉希說過,日是過給自己的,可她看得出,沉希未曾聽到過心裡去,更是因王鳴與她撕破了臉皮。沉希生下了一兒一女,還不

    知名字取了沒有。

    雖未直說,但沈渙梔心裡有數,李嘉留下兩個孩的籌碼就是林兒,那個艷絕京城的女。

    早點將林兒嫁給他,也是恐夜長夢多,沈渙梔可怕了沉希哭喊著與孩分別的畫面,即使早已與她說過孩留不住,也能料到她撕心裂肺的模樣。

    手指緊緊地絞在了一起,卻被庭城不動聲色地揉開。

    「擔心去看看就是了。」

    「臣妾怕姐姐過不去那一關。」沈渙梔輕聲。

    沉希有多麼心高氣傲她最瞭解不過了。

    「萬事順其自然,總會有個結果的。」庭城一聲,似歎息。

    宮裡的夜又席捲了,好似沒有個盡頭一樣,白晝總是轉瞬即逝,入了冬便更加短暫了,後應已下葬。

    昏昏沉沉中,勉強撐開雙眼,看見庭城在面前踱步,一步步,如同渡命。

    「王,睡吧。」沈渙梔朦朧中一聲呢喃,庭城卻停下了腳步,將她抱起,回了側殿,輕輕將她放在榻上,熄了燈,欲撤身,卻被一股不算大的力量拉住。

    睡夢中的沈渙梔微微側身抱住了他,依戀地將頭埋在他的胸膛,這樣的她,竟讓他沒有勇氣拒絕,本想離開的身著魔一樣枕在了她身旁

    ,清醒的神智也在她的芳香中逐漸沉迷,直至和她一起去見周公。

    是日,李嘉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他想要的旨意,而朝臣們更是議論紛紛,不斷有人上折請奏,無非是論林兒身份地位,不配嫁給朝廷

    官員,然而,庭城一概不理。

    李嘉欲給沈渙梔謝禮,卻在傾顏宮門前吃了閉門羹,無論他好說歹說,傾顏宮宮人只是傳話說娘娘不收。李嘉尷尬不已,也只好回去。他知道沈渙梔還在顧慮沉希的兩個孩,然他從頭至尾都並未想以孩作為籌碼來迎娶林兒,卻不想歪打正著了。

    坐在傾顏宮中,沈渙梔不禁想,林兒是否已風光無限,萬花樓的*恐怕已將她捧上天了。不知如今再想見一眼那女的笑靨又要付什

    麼籌碼了。不,李將軍的待嫁新娘,難道還該拋頭露面嗎?

    姐姐不知可知道了這件事情,又是何打算。自小姐姐愛多心,又高不可攀,無人不視作天上明月。這天上明月*之間卻跌作了一塊糟糠,如何甘心?

    元烈殿裡未熏香,清晨雖寒,爐卻還是冷的。

    庭城的手指在觸到一份外函後突然頓了一頓,面色亦冷下來,一把將外函掃落在地。

    錢蔚然在一旁看著,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石龍的外函?」聲音慵懶,目光掠過躬身的錢蔚然。「回王,是。」錢蔚然畢恭畢敬,額頭上的汗珠已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庭城瞟了他一眼:「孤一直未看?」

    「……是。」錢蔚然聲音發緊。

    「啟開。」庭城輕輕後仰,閒適地靠在椅背上,命令道。錢蔚然一驚,慌忙跪下:「這!奴才不敢。」

    殿外,宮人們掃地的聲音蕭入耳,錢蔚然的心裡也隨著這清掃聲突兀著。

    「啟開!」又一聲,庭城已帶了淺淺的不耐煩,錢蔚然跟了他許久,知道是躲不過去,便伸手從地上撿起那份外函,撕開口,取出裡面薄

    薄的信紙。

    「念。」

    尷尬地賠笑,錢蔚然小心地請求:「不必了吧。」

    這無疑,是對石龍最大的侮辱。

    庭城不語。

    愣了愣,錢蔚然一喜,瞧了瞧手裡的紙:「王,是說石龍王要來凌天。」

    冷哼一聲,庭城手指有節奏地叩擊著桌面:「他還未死心。」錢蔚然點頭:「是。」

    「下旨。」手指畫在平滑的桌面,庭城若有所思。錢蔚然忙不迭取了明黃色聖旨,展開來擺在庭城面前。

    毫不猶豫地提筆,一氣呵成。

    「自入秋來,凌天頻生水患,民窮財盡,正是姓病之苦之,難安其眠,朝政纏身,邊界又犯,此乃內憂外患中,寡人夙夜憂思。承蒙石龍不棄,如可日內快馬加鞭顧我凌天,必將感激不盡。否然,固不敢勞煩友邦辛苦襄助。」

    看了眼旨意,錢蔚然不禁竊笑。

    用詞是為懇切的,卻過了頭,竟有了鄙夷玩笑之意,話裡話外更是對石龍的冷嘲熱諷。庭城的意思很明確,若不在天之內到達帝都,

    兩個帝王便不必相見了。

    天之內……除非是石龍王現在已身在驛館,更何況旨意傳下去還要一陣,看來庭城是已決意不見了。

    錢蔚然安慰地笑了笑,不見也好,免得兩位君王又起什麼爭端,可是滿城風雨的事。

    「叫沈昭儀過來。」庭城隨手將聖旨一推,起身。

    「王,旨意現在就發下去嗎?」錢蔚然的想法不言而喻,有意推遲不是更加保險?庭城眸一深,俯下身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錢蔚然:「你夠鬼的。」錢蔚然慌然又跪:「奴才該死。」

    輕緲一笑,庭城並未著心:「起來。」

    半晌後,庭城的聲音詭譎而誘耳:「孤就是想看看,為了那片土地,石龍王會有多麼的狼狽不堪。」

    乾笑一聲,錢蔚然將頭埋得更深了:「王上英明。」身上又是一陣冷汗直冒,聰明一世,他怎竟糊塗到揣測聖意?更何況,是神鬼莫測的庭城!

    「王自下朝後還未用過早膳,可是要與沈昭儀一起嗎?」庭城復又慵懶地倚在一旁:「你去安排吧。」

    「哎。」忙不迭應了聲,錢蔚然舒口氣走出元烈殿。如今這差事可是愈發不好當了。

    到傾顏宮去請了沈昭儀,沈渙梔還未來得及添妝,只一抹柔髮在身後略略用綢帶挽了,長長地垂在腰間,面色柔婉嬌媚,叫錢蔚然也是震了一震。

    「娘娘,王約您一同用膳。」

    沈渙梔只一點頭。月湖仍未起,只是星河陪在她身邊,一張童稚的面孔乖巧伶俐,嘴也甜得很:「公公在元烈殿操勞辛苦,才伺候得王體貼順心,謝過公公了。」

    一愣,錢蔚然訝異。沈渙梔微笑:「這丫頭嘴快,公公不要介意。」「哪兒啊,星河姑娘聰明得很,是塊好料,娘娘可要好好培養。」錢蔚然笑著,伸了伸手:「娘娘,請上轎。」

    軟轎抬著沈渙梔一到了元烈殿,正在做活兒的宮女也停下手中活計,對著沈渙梔絕代風華的背影指指點點。

    「又是昭儀娘娘呢。」「宮裡能這樣頻繁地出入元烈殿的也便有她了。」「是啊,真是讓人擔心呢。」

    正愁眉莫展地嚼著舌根,錢蔚然一聲冷喝:「不想留元烈殿了?」宮女連忙捂嘴跪下:「錢總管,是奴婢多嘴了,求您千萬高抬貴手!」

    誰不知在元烈殿最清閒,俸祿也最多?所以能留在元烈殿的必是這宮裡最頂尖兒的奴才,錢蔚然自然留不得她們,二話不說地打發了出去。

    聽得外面的動靜,沈渙梔忍不住笑了:「王身邊的人也因臣妾被遣走了呢。」庭城為她盛了兩勺桂圓羹在玉白色小碗兒裡:「搬弄是非的人,留著作甚?錢蔚然做得對。」

    了一口清冽含香的桔花茶,沈渙梔笑:「臣妾倒是覺得,傾顏宮離元烈殿還是遠了些,若沒個轎可真是不方便。」庭城含笑:「你這

    是在向孤討轎了?」假意惜歎:「宮中節儉才好告慰天下,看來孤的美人正籌劃著禍國殃民了。」

    不動聲色地咬了口桂圓羹,沈渙梔才抬起頭來:「臣妾還未等到*冠六宮,怎的就好禍國殃民了?」笑出了聲,庭城將一塊合意餅丟在口中,邊嚼邊言:「那孤便捧你*冠六宮,如此才好落實美貌之名。」

    嘴角撇起笑,沈渙梔隨了他:「不知是美貌之名,還是禍水之名了。」

    壓低了嗓,庭城興味十足:「孤治國有方,不會給你禍水的機會。」

    輕輕將他壓下的身推開,沈渙梔復專注在膳食上。

    「石龍王要來帝都。」庭城淺淺一語,沈渙梔卻擱下了筷:「王不是回絕了他,他怎的還不肯罷休嗎?」點頭,庭城臉色陰暗:「自然

    了。這回不是談判,已有威脅的意味。」

    「與邊界叛匪聯手,自然將肥肉納入口中,而與孤交涉,卻是毫無可談。若是你,你選什麼?」沈渙梔想了想,言:「可叛匪自成一派,

    怎會真心與石龍交好?他二人不過因利而聚,邊界幫石龍拿下的是一塊土地,難道他們就不知這塊土地比起錢財的緊要嗎?」

    疲憊一笑,庭城目光遠眺:「怕就怕對方有恃無恐,而我方卻惶惶然不知對策。」

    咬了咬唇,沈渙梔安慰他:「聰明如王,自然有方法對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難道還怕他上天入地不成?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切冥冥中總有定論,王是有福氣的人。」

    拍了拍她的手,庭城溫然一笑:「孤最過有福氣的,不過是將你這窈窕收進懷中。」

    覆上他的薄唇,沈渙梔默然與他五指教

    教纏。

    此刻她所感激的莫過於他的坦誠相見,帝王家的涼薄誰人不知?她更是早知道他超出於凡人的多疑,若是他肯講的,她必然聽從輔助,若是他不肯講的,她也絕不開口相問,她怕,只要她張了這個口,庭城便會對她心存戒備,於是日日小心謹慎,深怕觸了他的敏感。

    然而終於有所不同了,他深不可測的世界終於向她側開了一扇門,即使只是一扇小小的門。是元烈殿的門,是上書房的門,更是他的心門。

    不能不說是高興的,在他煩躁茫然時她卻覺得欣慰。

    相處了如此久的時間,說是無情連自己都不可置信,自然希望所付出的多多少少可以看見回報,哪怕只是他的一笑也好。

    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已忘記了入宮的初衷,是為了復仇、復興嗎?為什麼她在這條上越走越偏了呢?而且偏離得死心塌地,無怨無悔,真是可笑。

    宮廷就像是形狀各異的容器,沈渙梔即便是鐵石心腸,也在一種未知力量的磨合下變成了一掬水,逐漸適應了毫無稜角,被融合成種種的形狀,那種力量是什麼呢?

    沈渙梔只知道,它來源於庭城。

    從那個夜晚開始,黑暗中她慌亂地對上了他的眼眸,從此注定安寧。

    如此,她不得不對命運提出了和解,希望融洽,希望接納。

    一把扣住她的後腦,庭城靈敏的舌在她淺香的檀口中取得更加溫柔,而沈渙梔,也會欲退還迎。

    這香艷的一幕被推門而入的宮女撞個正著,宮女連忙紅著臉退在一旁。庭城戀戀不捨地放下沈渙梔,將她攬入懷中。

    「何事?」

    小宮女真是嚇得不輕,深怕庭城怪罪下來,見他神色平然,頻頻起伏的心口才微微安定。

    「王,京城知府來報,石龍王已到達驛站了。」

    「這麼快?」庭城劍眉一鎖,唇角微微向下。沈渙梔察覺到庭城的冷峻之意,緩和著笑對宮女說:「本宮認得你,那幾日住在元烈殿,便是你來伺候的。」

    說完,又笑著對著庭城:「她辦事倒靈巧,人也剔透。」庭城眉目間稍稍平和,開口輕緩:「先下去吧。」小宮女如釋重負,行禮告退。

    「石龍的密函送來也不過幾天前,看來石龍王是早便預備了要來帝都。這一場仗,恐怕很難打。」庭城嗓音安穩清冽,絲毫不起波瀾。沈

    渙梔淺笑,餵了勺明珠豆腐給庭城:「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王自己個兒得當心著,莫叫他鑽了空去,日後倒麻煩。」

    看著他深邃的眸,沈渙梔也已沉默了。

    深宮婦人雖不懂許多,倒也知道他如今已在謀劃,她盼能襄助,卻也更盼他安好,不願他一人肩扛重任,最後才自相矛盾地發現唯有他可

    平定一切,她站在他身邊,終究是無能。

    有那麼一刻恨上了自己,是否有與白毓一樣的身世便可替他籌謀調?人生下便已定了身世,可命是自己定的,沈渙梔仍希望有一天她可呼風喚雨排憂解難,不再只是容貌出眾而已。至少對他,她是有用的。

    若有來生,她甘願做他手中劍,刺天下傷他之人,滅世間恨他之人,至少,她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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