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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86章 唯有她不必取悅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後不好?

    該是病情加重了吧。

    連忙下了*,披上一旁庭城的狐裘,走出門外。

    一陣陰冷的風襲過,卻因她身上厚實的皮裘未能涼她分毫。

    「怎麼了?」開口問忙忙碌碌的眾人。

    一個小宮女匆匆中回頭:「後娘娘重病,怕是要……」身邊的人碰了碰她,怒瞪著:「你不想活命了?」

    小宮女連忙噤聲。

    然而沈渙梔也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一回,怕是不行了。

    不知怎的,對那個婦人,竟憑空多出了些可憐來。

    「王呢?」小宮女答:「正在慈寧宮。」略一遲疑,沈渙梔問:「王走時可曾吩咐什麼?」小宮女答:「王說,叫娘娘不必去,一切有王張羅。」

    樂得清閒,沈渙梔倒真不願去。

    平白的聽那些女人們哭哭啼啼,著實煩心,可若真論起來,究竟又有多少人是真心為後哭的?誰還不是做做樣?

    只是這樣一番鬧下來,薛昭容可真算是無依無靠了。薛家的時日也要不多了。

    恐怕,要走上前人沈家的道。

    薛昭容此刻的心情應該與沈渙梔從前一樣吧?急不可耐地想上位,卻方寸大亂,不知她最終又會落得什麼下場,也許沒有庭城,沈渙梔早已被迫害到死,她是幸運的,但很快,薛昭容就要走上她的了。

    結果或許是不一樣的吧。但願薛昭容與她一樣幸運,但這種願望也是枉然罷了。

    復躺回榻上,熄滅了宮裡所有的燈,側身安眠。

    宮人們忙忙碌碌中奔赴慈寧宮等候差遣,宮裡只剩下幾個侍衛守著,依著沈渙梔,人少反倒更加清淨了。

    第二日一早,果不其然,宮中人人服喪,沈渙梔的腳邊亦有下人早便備好了的一件雪白色喪服。

    穿上那件衣裳,自然而然地就落下淚來,連沈渙梔自己都莫名其妙,眼淚卻淹沒了。

    半晌後,才知道落淚的緣由,也許是可憐後算計了一世,終究還是一無所有了吧。

    搖頭,什麼時候也如此多愁善感了?人老了終有離世的一天吧。

    慈寧宮外,除了沈渙梔外的宮嬪已聚集齊了,有幾個已等得不耐煩,不過無一人的眼圈兒不是紅的,無一人的臉上不掛著淚痕,也只不過是擺給別人看的,秀女進宮還不到半年,哪個能與後有什麼真心?

    薛昭容的臉色倒是未加修飾地冷淡,後的死看似並未對她造成多大的觸動,她沒有傷感,更多的是愁雲密佈。她跪在堂外,一言不發,髮絲垂在腰間,有幾根已經發白,藏在尚為厚重的青絲裡格外顯眼。

    旁人只覺得她是哭干了淚,人已似虛脫了。可沈渙梔心裡明白,她只不過是擔憂自己未來的處境罷了,對棺木裡躺著的老人或許有情,與前程相比也已不再重要。

    好歹她是薛家人,沈渙梔倒不覺她是虛情假意,可若說她真的萬分痛楚,沈渙梔也是不信的。

    沈渙梔也跪在眾多女當中,終究是未能拿起帕拭淚,抬眸望見了庭城的背影。

    他跪在靈前,身姿依然挺拔硬朗,沈渙梔不知道他有無落淚,更不知道他此時是否還如從前那般怨恨這個亡靈,只是心裡如同錐扎一樣的疼,他跪在靈堂內,她跪在靈堂外,相隔不遠,卻如同在他二人之間劃了一道深淵。

    她沒有能力跨越深淵擁抱他,只能看著,知他心裡的苦澀,卻無力為他洗脫。

    他的背影裡第一次顯出蕭與滄桑,即使未曾看到他的臉色,沈渙梔也知道,後的死並非是他想看到的。

    也許從前還好,但後的病與清妃的壽辰總似乎有著逃不開的關係,哪怕是絲毫關聯也沒有,聰明如庭城,又怎會信後的死與他沒有一分關係?

    還恨嗎?亦或是,在死亡面前,庭城已與後和解了?沈渙梔不得而知。

    看著秋風逐漸將他的輪廓勾勒成悲涼,沈渙梔恨不得拉著他逃離這裡,看著他懷疑惶恐的眼神,告訴他,此與你無關。

    然而,無能為力,無甚可做。

    最後一寸香也滅了,香柱染灰倒在了香爐裡。

    錢蔚然嗓嘶啞:「吉時已到,一叩!」

    「再叩!」

    「叩!」

    「起!禮成。」

    連磕了個頭,起身,後宮眾人如釋重負,沈渙梔卻始終帶著糾葛地看向庭城。

    他轉頭,目光穿透重重阻礙,直接投向那抹柔軟純淨的身影。

    冷漠眾生中,他只有遇上她的眸,才如同遇到知音,如同採到解語花。

    邁了幾步,逕直走向她,不顧身邊女如何驚動。

    錢蔚然是懂事的人,臉上陪著笑:「幾位小主娘娘,無事便先回吧。」

    眾人便心裡知道半分,帶著怨懟之意,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眸中升騰起一盈秋水,沈渙梔看著庭城,欲語還休:「王沒事吧?」輕輕將她柔荑收在手裡,庭城未語。

    他眉未蹙,唇未笑,眸裡也沒有半分哀傷,更沒有歡喜。

    >良久,庭城終於開口:「如今孤竟暗自希望,那老婦可以重又爬起來,與孤持續地鬥下去。」這一句,旁人要罵薄情,沈渙梔卻知這話的背後是多少心酸悔意,然而帝王絕不會言後悔,只能這樣輕輕地一句,泰然以孤傲的姿態掩蓋了內心的倉皇。

    他不是神,她早便知道。

    「下輩吧。」沈渙梔聲音輕如貓喚,庭城卻眸色一深:「什麼?」嬌笑,沈渙梔巧舌如簧:「後娘娘仙逝了,唯有等來生,才能與王鬥個你死我活了。來生,她等著王呢。」

    只言來生,沈渙梔卻也不免起疑,真的有來生嗎?擱在如今,也只不過是她挑開庭城心緒的小把戲罷了,只願他不要看穿才好。

    深深一歎,庭城目光疲憊:「有卿如此,哪裡捨得奔赴來生?」笑意微凝,沈渙梔輕輕拉著他:「王,回去吧?」庭城略一點頭。

    宮道才此刻無比冗長,沈渙梔竟是沉默,聽得見鞋底敲擊白石磚的聲音。

    錢蔚然已處理後下葬的瑣事,據說庭城判下的隨葬格外豐厚,史官於青史上言其仁厚良孝,庭城隨後回到書房,更是下了一張旨意

    ,追封後薛氏為慈教皇后。

    他筆鋒力道蒼勁,更是下筆瀟灑,彷彿追封已不再是件需要斟酌的事,斯人已逝,這張旨意不過是擺給活人看的,但卻並非是只給臣民看王的心胸寬廣、不計前嫌,更是讓他自己能有所安慰罷了。

    靜靜坐在一旁,看庭城揮筆後將旨意擱在一旁,只等著宣告天下了。「王順便也給李將軍下一道賜婚的旨意吧,近來朝堂之上事又多,該叫大臣們寬下心來了。」隨口提了一句,沈渙梔卻若有所失。

    明明

    知道是早晚的事,況且又與姐姐有害無益,又為何非要對他說上這一句呢?

    也許只是為了撥開他的注意,竟不惜一語直接塞向她最不願提及的事。

    庭城道:「可以。」目光卻始終未丟開下一刻已驚慌失措的女,無奈起身將她拉到身旁:「既然心裡不願,又何苦心不對口?渙梔,誰都可以取悅我,唯你不必。」咬著唇,沈渙梔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王,臣妾此話,是真心。」

    既然林兒,早晚都是一個嫁字,沈渙梔還不如許她早早兒地與李嘉成婚,趁著孩還小,姐姐心裡記掛不了那麼多事,也許就沒有心思來嫉恨痛苦了吧。

    現在有了孩,可能一切都不一樣了。

    「緣何?」庭城蹙眉。沈渙梔低聲:「臣妾是想,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李將軍夜夜不歸,還不如成就了他,將女人娶回王府,姐姐夜裡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你當真這麼想?」庭城不忍。沈渙梔歎口氣,一點頭,已是睏倦無力中,像是認了命,又像是不甘。庭城也只是輕輕將她擁入懷中,眸中深沉寡歡。

    那一張旨意終究還是下來了,難得的,沈渙梔親眼看著他將每一個字填上,字字錐心。又不知這一紙默許臣迎娶*女的旨意會引起多少軒然大波,無論如何,局已定下了,難以再改。

    「科舉結了嗎?」突然想起了沈鈴清,沈渙梔淺淺問了句,她知庭城不會怒她的打問朝政。庭城也應了聲:「結了。」

    結了?那麼,該封賞的也都結了。

    為了避嫌,沈渙梔未敢直截了當地問沈鈴清,只擦了個邊問道:「狀元郎分了什麼?」「戶部侍郎。」

    戶部侍郎……如果沒記錯的話,是安佳瑞父親的職位。

    「安大人……告老還鄉了?」沈渙梔小心地問。然而庭城並未在意:「即使他不肯,孤也不會再用他了。」

    心知是為了她,沈渙梔一語雙關:「安大人這麼多年也算兢兢業業。」庭城抬眸,對上沈渙梔的欲語又止,岑冷的薄唇啟:「已封了爵。」

    看到她放心地低下眉,庭城又是無奈。

    何時她才能不為旁人著想?她眼裡只有別人,他眼裡只有她。

    而他又能如何?看著她疼,他只有手忙腳亂地為她擋,看著她笑,他勿論心中裝了什麼心事也要陪著她笑,看著她走,他也不過想拚命追

    上去挽住她的手。

    何必如此,何苦如此!

    那碗**湯也許早便灌進了他的心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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