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82章 宴會鳳穿牡丹裙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待小宮女走後,沈渙梔起身,坐到梳妝台前。
這個梳妝台本不是元烈殿的東西,是她搬來後錢蔚然著手添置的,著實有心。
銅鏡裡的女笑意柔然,臉上未添妝容,卻依然乾淨的好看。
傾國傾城色,也不過如此了。
手指淘氣地蘸了蘸胭脂盒裡的塊狀粉紅,放到鼻下一嗅,好香。
正凝神間,聽到有人竊竊私語。
「安美人就這麼死了?」「可不是嗎?據說是——自戕呢!」「噓!」
心裡的陰影又揮之不去了。
沈渙梔低眉,安佳瑞的死說到底也與她有些關係,實在難以安心。
「安大人今兒上朝了嗎?」「是啊,說是要告老還鄉啦。」「唉,真可憐。」
輕輕起身,沈渙梔不想再聽下去了。
「清妃的壽辰就這幾天了吧?」「是啊,王說要大辦呢。」「那後娘娘……」「唉。」
清妃的壽辰?沈渙梔頓了一頓。
她不是在深妃院嗎?如今怎的還會風光大辦壽辰呢?
真是難以琢磨啊。
推開門,幾個宮女嚇了一跳,慌忙跪下。
「昭儀娘娘。」
「你們說,清妃要大辦壽辰?」沈渙梔打探。「這……」宮女不願開口。「你可知在元烈殿的宮女亂嚼舌根是什麼下場?」宮女慌忙答道:「王說就是明日的事兒了。」
明日,這麼快?之前卻未聽見半點風聲。
「娘娘高抬貴手,千萬別把這事兒跟錢總管說。」小宮女緊張不已。沈渙梔笑過:「本宮不會,你等放心就是。」說罷,卻見剛才的宮女抬了一盆水走過來,見沈渙梔在外頭,趕緊道:「娘娘快些進去吧,如今天氣愈來愈冷了,別叫風撲了您。」
沈渙梔也不言,轉身回了屋。
夜裡,推開書房的門,沈渙梔輕手輕腳進去,隨手將門帶上。
「王。」
庭城一抬眸,喚道:「過來。」
沈渙梔走到他跟前,庭城卻一把將她的手腕拉了過來,果不其然看到她手心上的傷口。
「怎麼不上藥?」庭城蹙眉。
「上藥反而更疼,還不如什麼都不塗,過幾日就好了。」沈渙梔輕輕道。庭城歎氣:「上了藥好得快,免得像個瓷娃娃一樣,孤都不敢碰你。」
一個小藥瓶不知什麼時候就擺在他的桌上,庭城隨手拿過,輕輕將白色粉末狀的東西塗在她的傷口處。
莞爾一笑,沈渙梔看著他專注的神情,也忘記了疼。
「是臣妾不懂事,叫王操心了。」盯著她乖巧的顏色,庭城輕聲開口:「你多想著自己,孤便不必操心了。」
「是。」輕言。庭城淺笑:「有事?」沈渙梔點頭:「清妃要辦壽宴了?」
「不錯。」庭城應著。
「你不說孤倒忘了,已給你備下了明天穿的衣服。」
說完,傳了錢蔚然,捧上來一件疊好了的衣服,越近沈渙梔越覺得華美無比。
「這是……」看清了眼前的花樣,沈渙梔才大驚失色。
那只神鳥,那朵嬌艷的花,分明的是鳳穿牡丹!
他要她穿鳳穿牡丹!這……
誰不知道那是皇后的規制?庭城的意思顯而可見。
「王……」沈渙梔驚出聲。「這是鳳穿牡丹,不合臣妾的規制。」沈渙梔不是不知道,她說了庭城也未必會理,但依然想要清楚,庭城的心裡究竟是什麼意思。
「孤知道。」庭城輕描淡寫一句。
「那……」沈渙梔訝異。「你配得上,穿著。」庭城清淡一句。「可臣妾並非國母。」沈渙梔小聲。「你早晚都是孤的皇后。」庭城皺眉。
沈渙梔聽到這話後渾身一震,繼而道:「可若是,臣妾沒有封後呢?」
擱筆,庭城抬眸,目光深邃:「絕不會。」
抿唇,沈渙梔輕輕將那身鳳穿牡丹抱入懷中:「臣妾穿就是了,只是不知會惹上多少波折。」
「你是怕波折?」庭城清冽一笑。「臣妾是怕王反悔。」沈渙梔低眉。
「那便無礙了,明日你將是最美的女人。」
沈渙梔鼓起勇氣問:「那後呢?」庭城一凝:「清妃與孤有恩,藉著她生辰,是必要將她接出深妃院的,別的顧不得了。」
「清妃接到哪兒去住呢?」沈渙梔輕聲問。庭城思片刻:「孤不想安排她去慈寧宮,恐怕後會動手。」歡笑,沈渙梔接過:「那便端寧宮吧,離慈寧宮遠,離臣妾的傾顏宮卻近。」
庭城看著她,假裝若有所思:「你的宮殿,不是元烈殿嗎?」說著,故意靠近她的面頰:「怎麼,想回去了?」沈渙梔的手指輕輕劃在庭城的肌理,笑靨如花:「那要看王願不願意同臣妾回去了?」
將她牢牢鎖在眼中,庭城淡笑:「傾顏宮小,哪裡如元烈殿寬敞?」
臉上飄蕩著笑意,沈渙梔輕輕勾住他的脖:
「有王這句話,臣妾從今往後便只認元烈殿了。」
輕輕笑著,抱她回房。
第二日晚,沈渙梔拿著一襲鳳穿牡丹不知如何是好,星河與月湖已準備停當,見沈渙梔還不出門,便進來查看。
「娘娘怎麼了?」
似下定了決心,沈渙梔笑笑:「沒事,出去吧,我一會兒就好。」
又看了一眼那上面璀璨綻放卻不合禮數的花紋,歎口氣換上。
坐著暖轎到了端寧宮,她的出現令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女頭戴金釵,身披鳳穿牡丹的淺金色衣裙,長長的下擺拖地。眉目清澈漂亮,掛帶著看透人情世態的鋒芒,不禁讓人產生錯覺,這難道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嗎?然而心知,白毓被廢,宮中已無皇后。
在場的不僅僅是宮妃,更有達官貴人與朝廷重臣在裡頭,見此情景紛紛揣測來者的身份。
宮女監們跪下,眼色中雖有波瀾卻終持禮:「參見昭儀娘娘。」
隨後,座上傳來幾聲鄙夷的冷叱,原來只不過是昭儀,竟敢如此大膽!
然而君上並未說什麼,旁人心中不平,面上難堪,也終究難以開口。
殿上的婦人已是從裡到外翻了個新,面頰上飛起朵朵紅雲。沈渙梔不禁懷疑,她還是否是那日裡她所見過的清妃?只記得那時她全然一個傾頹模樣,不似今日,氣色好。
慢慢跪下身去:「給王請安,給清妃請安。」
殿上的女吟笑著:「起來吧。」
她身著淺紫色宮裝,頭戴一朵宮花,果真溫婉慈祥了許多。
庭城坐在她身邊,臉上亦是沒有半分的冷意,沈渙梔不禁錯覺,他二人坐在一起倒真真兒像是對母呢。
「開始吧,王?」
清妃道,伸手斟了杯酒,放在唇邊,本想略略抿一口,最後卻一仰而盡。
沈渙梔驚異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庭城拉她坐在身旁,給她夾菜,沈渙梔竟平白覺得像是在家中一般。
「歌舞。」錢蔚然一聲令下,兩邊早已準備好的舞姬便魚貫而出,在大殿上翩翩起舞,雲袖朵朵飛揚,宮樂奏起,使整個大殿陷入了歡樂的氣氛。沈渙梔不禁想,在這樣其樂融融的場合,後又當如何?
然而不出她所料,後今日是沒有來的。
不得不好奇,此時後在做什麼?是早早地歇下了?亦或是睡不著,坐在一旁,聽見遠處的歌舞昇平,恨意叢生?
無法可想。
庭城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肘,將她喚回現實。
再抬眸,卻見清妃已將自己灌醉了,嘴裡不知在唱些什麼。
沈渙梔望向台下眾人,觥籌交錯間,奉承客套間,隨著清妃的歌聲,在夜裡頗有一番情致。
奏樂的人沒有停,台下喝酒的大臣也自得其樂,唯有沈渙梔覺得不大對。
長久地,沈渙梔聽清楚了清妃所唱。
「嫁邊關,夢不回……惟願君萬歲……惟願君萬歲……」
從前聽她唱起這歌,是無盡的淒涼愁苦,卻未曾想到今日她已翻身了,卻依然唱這歌,唱得更加淒婉斷腸,使人痛苦到了骨裡。
沈渙梔不知道,為什麼她要在這樣的場合裡唱這歌,憑沈渙梔所想,這該是她多少年中最快活的一天了,然而她卻還是這麼過,如同還是身在深妃院一樣,或許,這麼久,深妃院早已是她記憶中揮之不去的影了。
只要清妃想,哪裡都是深妃院,在她心裡,她還是沒能逃出深妃院,沒能逃開孤寂冰冷的夜。
清妃在念叨些什麼,離得近,沈渙梔隱約聽得些。
「他說,他會接我回來。我信了。後來呢……後來我等了多久啊,他也沒有來。再後來,我終於又見到他了,他卻殺了我此生最愛的男人,我恨他……恨他!」
她口口聲聲恨,眼裡流露出來的卻是割捨不掉的牽念。
沈渙梔多嘴問上了一句:「您最愛的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