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傳說：噬佛滅塵（八） 文 / 安若玄
返回佛音寺的路上，故地重遊，兩人已經沒有當初的歡聲笑語，彼此之間更多的是沉悶的對視與刻意的保持距離。
因為羅燕已經沒有親人，根本無處容身，所以，渡塵決定帶羅燕一起回佛音寺，乞求眾位高僧收留。雖然他知道，這希望很渺茫。羅燕的身份早就注定了，她終將被佛音寺拒之門外。可是，佛曰眾生皆平等，為什麼，偏偏容納不下一個女子呢？
冬日到了，越是接近北方的地域，氣候越是寒冷，不知不覺的，雪就落下來了。渡塵與羅燕坐在馬車裡一路北行，看著漫天飄雪，連日來的沉悶終於稍減。
羅燕舒展容顏，深深的呼吸著，開口問道，「對了，小和尚，你叫什麼名字？」
「渡塵。」渡塵答道。
「我是問你的俗家名字。」
渡塵微微搖頭，「我從小在佛音寺長大，爹娘是誰都不知道。」
羅燕轉頭看著安靜的渡塵，好一陣心疼，「不如，我送你一個名字。」
渡塵一愣，見羅燕滿面笑意，一顆塵封起來的心再次被一點點的動搖，「為什麼要有名字？」
羅燕一笑，「萬一以後你真的成佛了，裝作不認識我怎麼辦，而且，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說著，羅燕自顧自的揚起腦袋思考起來。渡塵看著羅燕認真的表情，心中的不捨更濃了。他在想，假如自己不是一個和尚，也許他們可以……春日賞花，冬日看雪，萬水千山，笑看紅塵事，攜手共天涯……
「以後，你就叫天諭吧！」羅燕開心的說道。
渡塵微微皺起眉頭，「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
「你哪來的那麼多為什麼，讓你叫你就叫好了！」羅燕重重的點點頭，然後長長出了口氣，心中默默的對自己講道，「因為，你就是我的天，讓我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就是一輩子等著你，等你成佛，等你受到萬人敬仰，等你……」
又過了不少時日，兩人終於來到了佛音寺門前。渡塵邁開步子，萬分不捨的走了進去，而羅燕卻被守門的和尚留在了外面。羅燕強裝鎮定的微笑著目送渡塵一步步的遠去，而渡塵終於按耐不住，再次轉身，看著風雪中美麗的羅燕，他突然有種想要衝出這個佛門清淨地，把這個女人抱在懷裡的衝動。可是，佛音寺裡沉悶的鐘聲響起，讓渡塵剛剛升起的一絲衝動頃刻間煙消雲散。
渡塵沉沉的歎了口氣，衝著門外的羅燕，合十雙手，「阿彌陀佛，多謝女施主多次搭救，貧僧……」
羅燕的臉色突然就變了，雖然她早就知道，自己的一廂情願根本喚不回一個固執男人的心，更何況自己面對的須彌山上的所謂佛法無邊。羅燕面色憂傷的輕輕點頭，同樣合十雙手，「大師，好好保重。」
守門的僧人見兩人如此依依不捨，幾乎為之感動，紛紛散開，似乎有意想要放兩人遠走高飛。只是，渡塵選擇了轉身，而羅燕也沉沉的低下了頭。
風更狂了，雪更大了。渡塵跪在大雄寶殿之中，師父與眾位高僧面色焦慮的細數著渡塵的種種惡行，最終，他們希望渡塵可以了卻塵緣，去後山面壁，等待時機成熟，依然可以被須彌山所接受，成為佛音寺裡第一個成佛的人。
雖然進來的時候，渡塵已經想好，要跟師父與眾位高僧請辭，希望可以還俗，與羅燕一起雙宿雙飛。可是一看到師父與眾位高僧那一幅幅失望至極的面孔，這個想法卻又打消了。
「渡塵，你從小在佛音寺裡長大，你師父教你武功，傳授佛法，更培養你成為第一個登上須彌山的人，如此恩情，難道就比不過一個女子嗎？」一個老和尚語重心長的說道，而正是這樣的話語對於渡塵最為有效。
渡塵顫顫巍巍的抬起頭看著自己師父那蒼老的面容，師父沉沉的歎氣，「渡塵，是去是留，你自己想好，為師，只是不忍心見你一錯再錯。」
「擊殺天宗道長，道家門人視你為死敵，你覺得自己能夠帶著那女子走多遠呢？」
「貧僧聽說那是一名風塵女子，這事情傳揚出去，佛音寺顏面何存？」
「只有你先認錯，才能挽回佛音寺百年清譽，就算你無心成佛，也終究不應該毀了佛音寺的名聲吧？」
「渡塵，難道你忍心看著我們這些老和尚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嗎？」
「每個人都會犯錯，最重要的就是知錯能改，須彌山也一定會重新接納你的。」
「渡塵……」
「渡塵……」
眾位高僧的教誨終於讓渡塵幾欲衝出去的心再次平穩起來，他沉沉的衝著大殿之中的佛像跪拜，「弟子自知罪孽深重，愧對諸位高僧的教誨，只是，擊殺天宗道長一事，弟子無怨無悔，現如今，誠心放下屠刀，只希望羅燕施主可以相安無事，了卻餘生，弟子願意以二十栽陽壽為交換，希望我佛慈悲，了卻弟子最後之夙願，阿彌陀佛……」
那天，羅燕一直在佛音寺門外苦苦等待渡塵可以再次出來，可是等到夜色漸晚，終究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天寒地凍，北風刺骨，守門的僧人實在看不下去，勸告羅燕早早離去，「女施主，渡塵師兄是一定要成佛的，你這樣苦苦守候只會亂了他的心緒，難道，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
羅燕一愣，轉頭看著守門的小和尚，小和尚恭敬的合十雙手，「如彌陀佛。」
「你沒有愛過一個人嗎？」羅燕紅著眼睛問道。
小和尚微微搖頭，「善哉善哉，貧僧是出家人，不會觸碰男女之愛。」
r/>「所以說，你永遠不是知道，愛上一個人的感覺。」羅燕說著，緩緩轉身，「以後，我不會再來了，也許你說的很對，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如果我真的愛他，就不會佔有，謝謝你讓我想通了，有機會的話，幫我帶話給他，希望他以後……忘了我。」
小和尚沉沉歎氣，看著羅燕孤零零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風雪中，心裡面一酸，合十雙手默默言道，渡塵師兄，是左是右，由你決定，願你以後不要悔恨如今，阿彌陀佛。」
幾天之後，佛音寺昭告天下，說渡塵受到妖邪蠱惑，錯手殺了天宗道長，現在已經被罰後山面壁，終生不得下山。而各門各派雖然有不少心中不服的，可是畢竟也早就聽說過一些天宗道長的種種惡行，所以，此時能有一個了結對所有人都好。就這樣，渡塵殺天宗一事漸漸的被人們所淡忘。天下還是那個天下，依然戰亂連連，只不過，紅塵之中，少去了一對兒神仙眷侶，卻讓各地百姓歎息不已。
渡塵終於開始了漫長的面壁思過，每天粗茶淡飯，聆聽佛音裊裊，日子久了也就不覺得悶了。來往送飯的小和尚也時長會跟渡塵講起外面的事，各門各派的紛爭，王朝變更的消息，各路邪魔的驅除等等。可是渡塵卻一直牽掛著那天在寺門口分別的羅燕，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過的好不好……是不是已經嫁人了……
後來師父來看渡塵，跟他講說，「羅燕施主已經嫁做人婦，現在衣食無憂，生活富足，你也不必牽掛，緣起緣滅，隨她去吧！」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渡塵心裡馬上就是一沉，雖然這一直都是他夢想中的結果，可是真正發生的時候，還是心有不捨。那個美麗溫柔的女人，那個曾經與自己一起踏足天涯，遊山玩水的女人，現在……終於屬於別人了。
渡塵沉沉的歎息，深深懂得，過了這麼久，是到了自己應該放下的時候了。以後要潛心向佛，償還罪孽，不辜負眾位高僧的期望……阿彌陀佛。
之後的日子裡，渡塵努力的忘掉曾經發生的種種，更為勤奮的修行，佛法修為與日俱增。後來，他發覺，自從自己邁進這佛音寺以後，那黑影似乎就消失不見了。看來，他真的是妖邪之物，哎，罷了……天長日久，渡塵也就漸漸忘卻了這個老朋友，更忘卻了羅燕這個女人。在他的腦海中，現在的羅燕，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每天開心的生活，也用不到自己的牽掛了……而黑影，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遊玩了……這樣的結局，很美好，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