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傳說：噬佛滅塵（六） 文 / 安若玄
第二天一早，從睡夢中驚醒的渡塵仔細回憶起昨晚的一夜**，倍受打擊，他根本無法接受自己破了佛家大戒這一事實。想到佛音寺眾位高僧的教誨，一氣之下逃之夭夭，衝到上坡上，仰天長嘯。他寧願昨晚就那麼死去，也不想得到這樣的結局。
天陰沉沉的，渡塵紅著眼睛怒視蒼天，「我只想多行善事，難道，注定了這輩子與我佛無緣嗎？」
就在這時候，一陣陰風吹過，渡塵全身一個哆嗦，轉身一拳砸了出去。失去天宗陰陽**咒的束縛，拂塵功力已然恢復七成，只見金光一閃，氣力好似九霄雷動，轟的一聲把自己背後的一塊青石板打了個粉碎。而一個幽幽的黑影卻飄漂的浮在半空之中，五官模糊，唯獨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滅塵，是冷漠又是嘲諷。
渡塵喘著粗氣惡狠狠的瞪著黑影，「昨天晚上，是你教唆羅燕跟我……」
黑影沉沉的點頭，「不然的話，你活不到現在。」
渡塵冷冰冰的一哼哼，「我身為出家人，如今犯下大錯，自認難辭其咎，現在悔之晚矣，更是生不如死！」
黑影呵呵一笑，緩緩抬手，十二朵血蓮輕飄飄的升了起來，不出片刻，整個山谷之中已經被照的一片血紅，好似雨後霞光，讓渡塵頓時清醒了不少。天啊，自己剛才到底是在做什麼？雖然深知眼前的這個高手絕非善類，可是，眾生皆平等，自己怎麼能夠……直接出來殺招！
黑影幽幽的開口說道，「你為什麼要做和尚？」
「我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和尚，我是孤兒，是佛音寺的高僧收養了我。」渡塵張嘴答道。
「那你又為什麼要成佛？」黑影擺弄著周圍飄舞的血色紅蓮，繼續追問。
渡塵沉沉出了口氣，「因為高僧們告訴我，我是最有希望成佛的人，也只有成佛才能拯救萬民於水火，度化娑婆穢土！」
黑影仰天一笑，「你連自身都難保，連一個弱女子也救不了，你拿什麼拯救萬民於水火？」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心中還有信念，終有一天，極樂淨土必會降臨人間！」渡塵倔強的說道。
黑影輕輕搖頭，再次發問，「為了你們所謂的崇高理想，能否做出必要犧牲？」
渡塵一愣，疑惑的看著黑影，「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黑影呵呵一笑，「小和尚，難道你認為從小到大，在你身邊一直唸經的老和尚說的都是對的嗎？如果真是如此，天宗道人又怎麼會蠻橫跋扈，而你們佛音寺又怎麼會坐視不理？倘若多行善事僅僅是力所能及，那麼豈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佛了？」
渡塵一愣，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那是因為……佛音寺還不知道此事。」
黑影輕輕點頭，「好吧，那麼，我們就拭目以待，不過，你一定要先活下去。」
「我……」渡塵一時間無言以對。
黑影輕輕的擺手，「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假如有一天你發覺自己一直以來的信仰其實是錯誤的，那麼，屬於我的極樂淨土，隨時歡迎你的加入。」話音剛落，呼的一股冷風吹過，黑影好像風沙一般，輕輕飄散了。而那十二朵血蓮也呼的一下子消失不見，只留下山谷之中那久久不能退去的殘紅。
渡塵沉沉的出了口氣，黑影的問題就好像是一把把的刀子生生的剜進了自己心裡。的確，天宗道長的可惡行徑，其實早就在正邪兩道有所耳聞，而佛音寺的眾位高僧對於此事也商討過幾次了。可是，終究沒有做出自己所期盼的決定。這又是為什麼呢？曾經，自己問過師父，而師父只是說，要好好修行，天宗道人的事情自然會有天怒人怨，身為出家人不要過分執著於此事，否則影響了修行就遭了。
「倘若多行善事僅僅是力所能及，那麼豈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佛了？」黑影的這句話一直在渡塵耳邊繚繞，褪之不去。他說的……很對，普通百姓是管不了，而他們這些修行者明明有能力，卻又不去管，那麼……天理公道何在？
渡塵一個人坐在山坡山沉思許久，始終找不到頭緒。這個時候，殘紅已經退去了，渡塵終於想到了還待在山洞裡飢寒交迫的羅燕，自己一個人就這麼跑了，對於她一個弱女子來說，實在是……而且，羅燕是為了救助自己才獻出身體的，雖說出家人把名節看得很重，可是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不是也一樣的嗎？渡塵長長歎了口氣，看來自己的修行還是太淺，遇到事情的時候，也完全不能冷靜對待。這一次，是自己虧欠了羅燕。想到這裡，渡塵起身堅定的一咬牙，決定回去找羅燕。此事全因自己而起，現在自己也應該像個男人一樣回去面對了。如果可以的話，渡塵緊緊的握著手中的佛珠，如果可以的話，等這件事情平息了，自己就跟佛音寺的眾位高僧請罪，然後還俗，給羅燕一個交代與名分。至於成佛……哎！
渡塵回到山洞的時候，羅燕正安靜的坐在火堆旁擦拭著腿上的血跡，面色慘白，嘴唇乾裂，再沒有東西吃的話，根本挺不了多久了。一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渡塵心裡猛的一疼，好像被人惡狠狠的扯了一下，渡塵趕忙幾步上前，開口說道，「你……你如果餓了可以跟我說，我一定有辦法……」
「你能有什麼辦法？」羅燕微微抬頭說道，「這後山上除了野獸沒有什麼能吃的東西，你會去殺生嗎？」羅燕冷漠的看著渡塵，然後苦笑著搖搖頭，「為了我，不值得，等我死了，沒有人知道你破戒的事……」
「值得！」渡塵好像小孩子一般大吼一聲，然後怒氣沖沖的轉頭嗖嗖的跑了出去，不到片刻已經消失不見。羅燕徹底愣住了，這小和尚……怎麼回事？而渡塵更是萬分疑惑，這應該是自己第一次對著一個善良的人發這麼大脾氣，到底是怎麼了，認識這個女
人剛剛幾天，為什麼自己的情緒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呢？渡塵匆匆的穿行在陰暗的樹林之間，腦子裡面越來越亂，為了逃避這些複雜而又詭異的問題，渡塵只能使用無上佛法感知著周圍野獸的動向……
淅淅瀝瀝的小雨又落了下來，守在山洞裡的羅燕扭頭望著洞口外面昏暗的天空，緩緩的梳理著一頭柔順的長髮。她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一個等待丈夫歸來的女人一樣，只可惜……那人卻是個和尚，這又是一個多麼大的諷刺？
一身寒氣的渡塵終於回來了，肩上扛著一頭虛弱將死的小野豬，此時正嗚嗚的叫著。羅燕瞪圓了眼珠子看著野豬腹部那兩道深深的傷口，應該是被人硬生生撕開的。渡塵鐵青著臉色像是受到極大的打擊一般，顫抖著把野豬丟到地上，然後不等羅燕問話，直接俯身，抬手衝著野豬的腦袋就是一拳，小野豬嘶的一聲，四蹄一蹬，死了……渡塵喘著粗氣，腦門子上冷汗直流，像極了一個被血嚇到的小孩兒。
羅燕試探著叫了一聲，「小……」
渡塵突然背對著羅燕一擺手，「別說了，貧僧……我，不會讓你死的，你要好好的活著！」
「可是你……」羅燕欲言又止，眼見著渡塵伸手抹了抹眼睛，然後悶頭開始處理野豬。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山洞裡面格外潮濕，微弱的火堆終於承受不住，一點點的暗了下去。羅燕搓著手不想去打擾渡塵，而自己的飢餓感似乎也一下子減輕了許多。的確，她曾經無數次的夢想過，會有那麼一個男人，守在自己身邊，不離不棄，保護自己，這樣的日子，哪怕只有一天，也夠了。可是現在，那個男人終於出現了，但這種安全感的背面卻隱藏著一股深深的內疚。羅燕試想著，假如自己那天沒有去救渡塵，或者，可以阻攔渡塵打傷喬少爺的話，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羅燕深深的懂得，自己需要一個深愛她的男人，這樣的夢想跟渡塵想要成佛的理想相比，簡直不值一提，而現在，自己的願望算是達成了，可是渡塵，卻徹底背離了最初的方向。羅燕堅信自己不是一個軟弱的人，可是看著渡塵顫抖的身軀，她還是嗚嗚的哭了出來。是啊，是女人，總有哭的權力的，一定有……
火光終於快要熄滅了，山洞裡面開始湧動起潮濕的空氣與濃重的血腥，羅燕用樹枝撥弄著火堆希望可以補救一下，但是，終究無濟於事了。就在這時候，渡塵話都沒說，直接轉頭，一掌推向了火堆，只見金光一閃，原本即將熄滅的柴火呼的一下子又燃燒了起來。羅燕一愣，傻傻的看著渡塵，徹底呆住了。渡塵伸手抹了抹臉頰上的豬血，傻了吧唧的丟出一句，「沒事兒……」
終於，這一句「沒事兒」讓羅燕這一顆早就對生命失去希望的心靈再次迸發出勃勃生機，同時，內疚感也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女般緋紅的臉頰，與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