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28章 琴藝 文 / 蘇熙
西寧候的壽宴擺在花廳中。
若瑤和鄭雨嵐從後門走進花廳，才發現諾大的花廳中臨時用十六扇黃楊木屏風在角落裡隔出一個隔間。
候夫人的心腹林嬤嬤黑著臉地守在門邊，看見若瑤和鄭雨嵐就示意她們趕快進去。
府中其他幾位姑娘早已經到了。林若玨、林若雲兩個人惴惴不安地坐在一起，林若英雖然白著一張臉卻神情倨傲地單靠窗獨坐。林若華低著頭坐在稍遠的角落裡，兩隻手安靜地疊放在膝蓋上，手裡的帕子卻被死死地攥成一團。
林若英瞧見若瑤進來，冷笑道：「四姐姐好大的名氣！連宮裡的皇子都指著名要見你！」
皇子指著名要見她？若瑤心口一緊，頓時有種不祥的感覺。
還沒等她說話，鄭雨嵐已不客氣地頂了回去，「要是單指著名叫四姐，您來跟著湊什麼熱鬧？」
林若雲也不服氣地道：「明明是大伯父叫我們過來表演才藝，怎麼成了皇子要單獨見四姐？」
林若英惡狠狠地瞪著倆人一眼，怒道：「哼！明明是秦王指著名要見她，父親為她名聲著想，才讓我們借表演才藝的名義陪她來！」
替她名聲著想嗎？林修伯是怕失了巴結權貴的機會吧！若瑤心中冷笑，拉了氣呼呼的林若雲挨著自已坐下，暗中又給鄭雨嵐遞了個眼色。
三個人剛坐好，就有一個暗啞的聲音透過屏風不耐煩地道：「林若瑤來了沒有？撫個琴唱個曲而已，怎麼讓本王等這麼久？讓醉花樓的水仙唱曲兒也沒這麼麻煩！」
「秦王稍候！她們馬上就到。為貴客表演總得準備一下。」林修伯陪著笑的聲音緊跟著傳進來。
醉花樓的水仙是誰，隔間中的眾女不知道，可猜也猜出來幾分。
眾女聽秦王這話臉色都不太好看，他把候女的嫡姑娘當成什麼人？大爺林修伯又把自已女兒、侄女當什麼人？都是林府的姑娘，這會輕薄的是若瑤，下一個會輪到誰？
林若英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尷尬地扭臉往窗外看。
守在門口的林嬤嬤更是臉色發青，好歹候夫人也是蕭皇后的姑母，秦王卻把她的孫女兒與青樓歌妓相提並論，這一巴掌打的實在太狠了！
跟眾人的惱怒不同，若瑤卻如同一個霹靂在頭頂炸響，驚的她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青陽郡主府中拿走林若英玉珮的男子竟然是秦王？
雖然沒看到臉，可那聲音她卻絕不會記錯！
秦王是二皇子趙琮的封號，太子的生母蕭皇后雖然沒被廢，卻困居冷宮多年，連鳳印都落到秦王的生母徐貴妃手中。現在不論朝堂還是後*宮，都以徐家人馬首是瞻，難怪西寧候同意未出閣的孫女們見賓客。他連顏家的大腿都肯抱，又怎麼會忤逆秦王？
瞥了一眼臉色煞白的林若英，若瑤的心忽地安定下來。雖然秦王指名道姓要見『林若瑤』，可他要見的不是自已！
想起青陽郡主府假山中的那一幕，若瑤心中暗笑，林若英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若是當初她直接報真名，興許這會西寧候已經把她送給秦王了。正妃做不成，側妃的名份是跑不了的！
若瑤起身走到林嬤嬤跟前，壓低聲音卻用正好讓隔間裡的人都能聽到音量道：「秦王雖是皇子可把我們的名字擱嘴裡念叨終究是不妥。祖父只是讓我們一展才藝，嬤嬤介紹的時候，能不能只說是哪房的，不提名字和排行？」
林嬤嬤抬眼瞧了若瑤一眼，緊皺的眉頭忽然鬆了，點頭應下。
聽見若瑤的話，林若英眼睛霎時亮起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裡卻暗罵自已一聽秦王指名道姓要見『林若瑤』就急糊塗了，明知秦王要見的是自已，卻沒辦法跟他見面。要是秦王看到真正的若瑤，自已還有什麼機會？
怎麼就沒想到這個按房頭介紹的主意？秦王既然找上門來，那自已說過的長房嫡女身份，他一定還記著。只要想辦法再見一面，還有什麼事不成？
其他幾個人對如何介紹都無所謂，只有鄭雨嵐悄悄抓住若瑤的手低聲道：「秦王不僅好色而且囂張跋扈，平時連太子都不放在眼裡。他指著名見你肯定沒安好心，你多加小心！」
若瑤湊在鄭雨嵐耳邊低聲笑道：「你放心！有人比我急！」說著暗中指了指滿臉光彩的林若英。
鄭雨嵐瞥見林若英心馳意往的神情，不屑地扁起嘴角，「被富貴迷了眼的東西！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秦王不知是存心找茬還是真的沒耐心，又高聲喝道：「怎麼還不開始？」
這一聲傳來，隔間裡的眾人立時表情各異。除了一臉惱怒的鄭雨嵐之外，林若玨是一臉凝重，林若華早已嚇的要哭出來。年紀最小的林若雲也被眾人感染，靠在若瑤懷裡，一臉莫名其妙的緊張。
林若英臉上神情倒莊重，可眼底卻閃著一抹異樣的光彩，正跟她的大丫鬟紫衣低聲吩咐著什麼，完全沒有起身表演的意思。
若瑤明白林若英和林若玨是摸不透秦王的喜好，生怕被他出言嘲諷都不想第一個表演。林若華卻是怕出了差錯被大夫人責罰。
抬眼瞧見花影把琴抱進來，她起身離坐朝林嬤嬤點了點頭，「我先來！」
林嬤嬤暗中清了清嗓子，走到隔間外高聲道：「三房嫡女為諸位貴客撫琴！」
即便女子閨名不能輕易讓別人知道，但是當眾介紹身份也應該報出家中排行。怎麼會在秦王面前按房頭嫡庶報身份？雖然不算失禮，可秦王知道西寧候府三房的嫡女是誰？這不跟沒說一樣嗎。
當初秦王指名要見若瑤時，這些人就知道有好戲看了，甚至暗中期待藉機瞧瞧京城第一美女是什麼模樣。
聽到這個介紹，花廳中為數不多的賓客悄聲議論起來。有人暗笑秦王碰了個軟釘子，也有人暗讚想出這主意的人心思靈動，即保住候府面子又沒得罪秦王。
林嬤嬤話音剛落，若瑤雙手便輕輕撫動起來。
琴音飛瀉，賓客們倒是停住議論。有幾個自詡風雅的已閉上眼，準備細品這候女貴女彈的琴有何妙處。
剛聽了幾個音，就有人皺起眉頭暗道見面不如聞名，外面傳聞林家女子各個才藝出眾，卻把一首普通的高山流水彈成這樣？
秦王也一臉不屑，瞥向西寧候的眼神中滿是嘲笑。
西寧候雖然不懂音律，可看到周圍那幾個文士再看秦王的表情，也猜出來若瑤這琴彈的不像樣子。黑臉往下沉了幾分，狠狠地瞪了一眼同意讓林家女表演才藝的林修伯。
林修伯嚇得一哆嗦，手裡的酒杯沒拿穩掉在地上，立刻引來旁邊白袍少年的嗤笑。「沒種的東西！」
隔間裡的若瑤聽見外面的動靜，臉色漸漸紫脹額角也冒出細密的汗水。手下纖細的琴弦繃到極限「錚」的一聲斷了。
她手指也被斷弦割破，殷紅的血珠落在銀白的琴弦上分外刺眼。
隨著斷弦的啞音，外間突然有個少年失聲叫道：「啊？怎麼會這樣？」顯然那少年也知道自已失禮了，叫了一聲後便再無聲息。
外間各種意義不明的嬉笑聲已經響成一片，有笑若瑤琴藝不佳的，更多的卻是在嘲諷那少年。
誰沒個對著窈窕淑女相思的少年時候？可這少年思慕的女子卻才藝平平當眾出醜，想來相貌也不怎樣！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
可再不好，撫琴的也是候府嫡女，也不是這種沒家世背景的少年可肖想的！
看見少年寒酸的打扮，跟著秦王來的幾個世家子弟已經高聲笑罵起來。
「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
「世兄錯了，是癩蛤蟆想吃野鴨肉！」
「沒錯！這樣的琴藝要能算得上是天鵝，那本世子就是潘安轉世！」
「哈哈哈……安平伯世子要是潘安轉世，在下就是宋玉再生！」
…………
笑罵聲中少年置若罔聞，直著身子滿眼關切地盯著隔間，像是遇到大難題似的滿臉疑惑。忽然間又恍然大悟似的，臉上的疑惑全被讚歎代替，笑意盈眸。
少年的神情全落在隔桌的墨袍男子眼中，他面無表情的朝隔間瞧了瞧，冰冷的眼眸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
聽出那聲驚叫是姜承宇的聲音，也聽出那聲音中的焦急與關切。若瑤心頭雖暖，眉頭卻微不可見地皺起來，他太沉不住氣了！
林若雲盯著若瑤流血的手指，嚇的直哭，「四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若瑤淡淡地應了一聲，卻像羞愧難當似的將頭垂了下去。
眾人都無聲地安慰著垂頭不語的若瑤，林若英卻冷聲笑道：「丟人現眼！」說完別過臉不去看她，好像多看一眼都會被她連累似的。
走回座位，若瑤低聲問鄭雨嵐道：「如何？」
鄭雨嵐從屏風縫隙處收回視線，低聲笑道：「沒人看出來，你放心吧！」
若瑤暗中鬆了口氣，「差一點被他拆穿！」
鄭雨嵐撇了撇嘴，也氣道：「那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