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26章 驚逢（上） 文 / 蘇熙
陸續又有幾位官眷到訪，姜承宇不好在內宅久留，二夫人便打發人帶他去聽濤閣給西寧候磕頭。
瞥著若瑤，姜承宇戀戀不捨地出門，腳下沒留神差點絆在門檻上，頓時脹得滿臉通紅。
瞧見他的尷尬模樣，幾位剛進門的官眷掩嘴偷笑。心思細的便往廳中幾位年紀與他相仿的姑娘身上打量。
若瑤與眾人見禮之後，只靜靜坐在一旁品茶，絲毫不理會來賓們異樣的眼神。鄭雨嵐卻不耐煩地哼一聲，別過臉只低聲與姜芸兒說話。
姜夫人看見若瑤安靜沉穩的樣子，心中略平靜了幾分，臉色也溫和起來。當著外人自然不好跟二夫人多說，只笑著跟眾人一道說些在各府賞花做客的閒話。
若瑤雖安靜地在一旁坐著，耳朵卻留神聽著眾人閒談。她自小養在廟裡，回府後又被大夫人防著，幾乎與外面沒有來往。這種瞭解些各府內宅與朝堂消息的機會，她自然不會放過。
來的這幾位官眷中，除了西寧候先前舊部的家眷外，還有二爺林修仲幾位禮部同僚的妻室。這些人丈夫的官職品級都不高，有兩位官眷身上甚至沒有誥命。
進門發覺不是大夫人應酬，眾人臉上就有些疑惑。聞聽候夫人身子不爽不見外客，轉眼又瞧見鄭林氏和候府二房、三房的人在座卻不見一個大房的人，眾人相互間的眼神已有了探詢之意。
開宴了，跟西寧候府家世匹配的那些勳貴世家沒有一位女眷前來賀壽，眾人心中忐忑不安，忍不住互相低聲議論。
西寧候過壽雖是以外宅男賓為主，可世交姻親也要派女眷賀壽才合規矩。即便西寧候復起之勢不明，眾人不敢貿然出面，但他今日卻是奉旨辦壽，即便給皇上面子，那些勳貴世家也不該如此冷淡。
難道朝中出了變故，她們這些人還蒙在鼓裡？
莫非傳言屬實，聖上要派秦王或是武定郡王的六子趙凌統兵？
西寧候復起沒戲了，那她們來賀壽不但抱錯大腿，還有可能得罪徐閣老和武定郡王？
幾位老官眷還勉強穩住神色，幾位年輕些的禮部家眷，見到這場景便有些慌亂，連席也不坐了，借口家中有事起身告辭。
鄭林氏臉面掛不住，二夫人也十分尷尬。眼見廳內氣氛有些凝滯，二夫人忙叫了一位女先兒進來，講些前朝趣事逗笑。眾人應聲笑著，到底心思都不在這上面，花廳裡的氣氛就有些詭異。
鄭雨嵐本來跟這些人就無話可說，這會見她們出乖露醜，她更不耐煩。瞅著林若玨陪姜芸兒更衣的空，忙尋了個借口扯著若瑤出了花廳。
跟著鄭雨嵐離了燕熹堂，穿過後園往墨硯閣走，一路上若瑤都有些心神不寧。
沒想到二夫人給她提親真是受姜家所托！
雖然姜承宇拿喜牌給她時，姜夫人與二夫人是默許的模樣，可她們有多大把握讓候夫人同意這門親事？
即便候夫人同意這門親事，母親又是否真的不計較陶家與姜家的舊怨？
想到姜承宇明亮純淨的眼眸和燦爛誠摯的笑容，若瑤心中對這門親事隱隱有些期待。可一想到這門親事的變數太多，她又禁不住歎了口氣，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
正說個不停的鄭雨嵐撇了撇嘴，「你搖頭做什麼？」
若瑤疑惑地抬頭，「什麼？」
恨恨地摔開拉著若瑤的手，鄭雨嵐氣呼呼地道：「我就知道我說的話你一句也沒聽進去！」
若瑤上前拉起鄭雨嵐的手，笑道：「好妹妹！你再說一遍，我支起耳朵細聽！」
「姜家的親事你是怎麼想的？」鄭雨嵐話已出口，才想起當著丫鬟們的面提此事不妥，忙轉了口風，「今天叫的是百味居的席面！」
百味居是京城著名的大酒樓，最便宜的席面五十兩銀子一桌。奉旨過壽，不論有沒有人來，候府總要預備幾十桌席面，這席面錢算下來就得二三千兩銀子。再加上修繕房屋、下人添裝、請雜耍、戲班子這些費用，西寧候這場壽誕沒有五千兩銀子是辦不下來的。
大夫人一向把公中的錢當成自已的私房，若候夫人沒說暗中貼補的話，她無論如何不會這樣操辦。
難怪候夫人撿這個時候動手換了當家夫人，這是要讓二房拿私房往公中補窟窿阿！
一宅一朝堂，候夫人不過是借題發揮發頓脾氣，即奪了大房的權又沒便宜著二房。想起二夫人慘白的臉色，若瑤暗道薑還是老的辣！
鄭雨嵐瞥了一眼低頭沉思的若瑤，忽然叫道：「糟了，我帕子不見了！你們快回去幫我找找！」
跟在倆人身後的竹香一聽『帕子』倆字，忽地打了個冷戰，忙問道：「什麼樣的帕子？」
鄭雨嵐的大丫鬟聽雨忙拉了竹香道：「我知道！咱們去尋吧！」
若瑤點頭示意竹香跟聽雨去，見她們走遠了，她才笑問道：「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搞得這樣鬼祟！」
鄭雨嵐十分挫敗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有話說？」
若瑤輕聲笑道：「你手裡什麼時候拿過帕子？拎根棍子還差不多！」
鄭雨嵐故意板起臉佯裝怒道：「你這是笑話我寄居在你們府中，是要飯的？」
還沒等若瑤解釋，鄭雨嵐忽地滿臉戲謔，撿了一根修剪下來的竹枝拄在手中。挽起袖子，一隻手伸到若瑤跟前，學著乞丐的模樣彎腰低頭地哀求道：「求姑娘可憐賞口飯吧！」
說了幾遍還不過癮，她忽地又假裝手裡托著樣東西，笑道：「這玉珮求四妹妹收下！」
若瑤臉色微赧，瞧周圍無人輕輕點著鄭雨嵐的額頭啐道：「姜公子瘋了你也跟著瘋？他做事輕浮，你不替我出氣反來打趣我？」
鄭雨嵐湊到若瑤跟前，笑道：「我問你句話，你如實回答！你喜不喜歡那個傻子？」
支開竹香和聽雨，就是要問這句話？
若瑤驀地雙頰緋紅，「好好的貢生，到你嘴裡怎麼成傻子了？」
鄭雨嵐掩了嘴偷笑，「這還沒成一家人呢，就幫上了？」忽又歎道：「你有這個心思，也不枉那傻子的一片癡情！」
若瑤輕聲歎了口氣，看著性情直爽的鄭雨嵐，也不隱瞞心事，「這府中的情形你也都瞧見了，能嫁到姜家倒是我的福份。只怕……」
握住若瑤的手，鄭雨嵐壓低聲音道：「你放心吧！我娘一直沒說話，應該是有心成全你們！」
鄭林氏是西寧候府中唯一對三房心存善意，又能在候夫人面前說上話的人。若有她相助，這門親事倒多了幾分成算！
若瑤眸光微亮，抿嘴輕笑沒再說話。
鄭雨嵐頓時滿臉戲謔，「真把你娶回去，那傻子得樂死！」說著又伸出手學著姜承宇的口氣道：「求四妹妹賞個物件，把這親事訂下吧！」
若瑤大窘，快步向前不理會鄭雨嵐，鄭雨嵐便嬉笑著跟在她後面糾纏。
天光雲影間，滿園花葉燦爛。
不遠處俯看整個西寧候府的假山上，抱槐軒的窗子開了條縫，身穿月白色銷金雲團花錦袍的少年看著笑到一處的姐妹倆，突然回頭對身邊的墨袍男子道：「鄭家姑娘有意思！好好的大姑娘裝要飯的，咱們下去瞧瞧？」
旁邊跟著的小廝忙上前勸道：「爺！您今天可是應了老祖宗不惹事的！西寧候府的破落樣兒您也瞧了，察院的御史您也躲了，咱們走吧！」
回頭瞧了小廝一眼，錦袍少年濃眉扭的一上一下，漆黑虎目中滿是興味，「梧桐，把衣裳脫了！」
雙手環胸，長眉團臉的梧桐抽著嘴角，轉臉向墨袍男子哀求道：「六爺，求您勸勸我們家主子！」
錦袍少年一腳踢翻梧桐，三下兩下把他的青灰葛布袍子扒下來，換到自已身上。
墨袍男子皺了皺眉，冷聲喝止，「小羅！」
小羅眉毛微挑，一臉無賴樣地笑道：「威名赫赫的趙六爺怕了？」說著又湊近墨袍男子跟前低聲道：「西寧候不要臉成什麼樣？外頭是個人家都比他們家有規矩。要不是他來回折騰，怎麼會讓徐三哥擔這個罵名……
墨袍男子打斷小羅，「這事與西寧候無關！」
「反正讓這個老混蛋消停，小爺我心裡不舒服……」小羅話未說完，已撐著窗子跳了出去。
被從天而降的男子嚇到，若瑤忙拽了鄭雨嵐往回走，卻被她一把掩到身後。
鄭雨嵐指著小羅，厲聲喝道：「你是哪家小廝？怎麼闖進內院來了？」
「我家主子讓我給夫人捎話！結果走岔了……」小羅滿臉嬉笑，眼睛直盯著倆人看。
若瑤被鄭雨嵐掩在身後只能瞧見衣裳看不到臉，小羅就嬉笑著盯著比他矮半頭的鄭雨嵐瞧。
胭脂紅點赤金線緞子小襖，柳黃色繡油綠色纏枝紋綜裙，墜馬髻上只插了根赤金點翠菱花簪，渾身上下再無一件多餘的東西，透著股乾淨利落勁。秋月似的臉上，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活脫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沒想到在姑娘家臉上瞧見市井無賴要打架時的表情，小羅忍不住『嗤』的笑出聲。被眼前一抹雪色吸引，他眼睛就直直地盯了過去。
若瑤順著小羅的目光看過去，發覺鄭雨嵐方才裝乞丐時挽起的襖袖沒放下，露著半截雪白的胳膊。
她忙替鄭雨嵐將袖子放下，一邊低聲勸道：「我們快走，別跟他糾纏！」
瞥見小羅輕浮放蕩的表情，鄭雨嵐心頭火起，甩開若瑤，指著小羅罵道：「哪家教出來的奴才這麼沒規矩？再看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小羅忍住笑，往前湊了兩步，「我只是走岔了，姑娘就要把我的眼珠子摳出來？那我這副好皮相不毀了？我還沒娶媳婦，眼珠子沒了，將來也不知娶的媳婦是醜是俊……」
鄭雨嵐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揮著手裡的竹枝道：「還不滾遠點？再往前姑奶奶抽死你！」
「這玩意能抽死人嗎？」扒拉著竹枝，小羅又嘻笑著往前走了一步，撮嘴打了個呼哨笑道：「您讓我怎麼個滾法？豎著滾還是橫著滾？往您腳邊滾還是往您身邊滾？我……」
不等他說完，鄭雨嵐氣的渾身發顫，怒罵道：「混賬東西！」
若瑤來不及阻止，鄭雨嵐抬腳就朝小羅肚子踹過去。趁他躲閃的功夫，手中的竹枝已掃到他臉上。
小羅忙向後閃，可竹枝上面還有幾個小杈，躲過去長枝卻被小杈劃到臉上。一怔的功夫，鄭雨嵐搶上前兩步，照著他的腳踝就是一腳。
見小羅『嗷』的一聲躺到地上一動不動，鄭雨嵐還不解氣，拔下髮簪就要往他臉上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