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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25章 初見 文 / 蘇熙

    出了燕熹堂,緩過神的二夫人拉住鄭雨嵐笑道:「表姑娘別走,我那侄兒、侄女最磨牙,你好歹幫我去照應一會。」說著暗向若瑤使眼色。

    若瑤明白二夫人的意思,十分佩服二夫人辦事圓滑。明明要帶她去見姜家人,卻拿鄭家和姜家的關係做掩護。有鄭雨嵐在場,就算大夫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也說不出閒話,也不敢說閒話。

    剛從昌陽來到京城,鄭雨嵐貪圖京城熱鬧,常女扮男裝在城中閒逛。一次為爭買一隻鸚鵡,她跟姜承宇大打出手。得知兩家是拐著彎的姻親後,姜承宇不但大度地讓出鸚鵡,還送了許多新奇玩意給鄭雨嵐賠罪。

    姜家與定襄伯府多有生意往來,得知消息後,二夫人便時常找機會讓姜承宇兄妹過府尋鄭雨嵐說話。這幾年姜承宇和鄭雨嵐年紀漸大,為避嫌疑倆人才不見面。

    雖然想跟姜承宇打聽一下城裡新鮮的玩意,可想到姜芸兒那靦腆扭捏的性子,鄭雨嵐就一個頭兩個大,忙笑道:「今兒個我起了個大早,二舅母可憐可憐我,讓我跟四姐姐去後邊躲會懶,先讓九妹妹陪他們說話。」也不等二夫人點頭,拉著若瑤就要走。

    跟過來的鄭林氏笑罵道:「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就知道躲懶!」說著轉臉對二夫人道:「我去給姜家嫂子請個安!」

    鄭林氏是二等伯夫人,姜夫人是三品淑人,按品級自然是姜夫人給鄭林氏請安。這會鄭林氏稱姜夫人為嫂子,就是要行家禮的意思。

    二夫人稍怔,馬上笑道:「多謝妹妹替我撐臉面!」

    若瑤跟在二夫人和鄭林氏身後進了花廳,立刻覺得一道灼熱的目光直直地落到她身上。她忙垂下頭,靜靜地站在鄭林氏身後,邊聽她們寒暄邊偷眼打量姜家母子。

    姜夫人穿著寶藍色五壽捧壽妝花褙子,身量不高略略有些發福,容長臉眉眼端正,看著就是一團和氣的模樣。

    姜芸兒比若瑤稍小些,穿了件水藍底十錦月季花錦緞通襖,襯得她膚色白皙眉眼纖巧,有種弱不禁風的病態美。

    母子倆後面站著那個身量修長的男子應該就是姜承宇。他穿了件半舊的鴉青色素面刻絲直裰,同色刻絲腰封上只掛了一塊羊脂玉珮。利落簡單,憑添一份儒雅。

    離姜承宇還有幾步遠,想起畫卷中少年盈眸的笑意,若瑤彷彿已透過滿室脂粉氣聞到他身上的淡淡墨香。心底似有根弦被扯動,『咚』地一響,瞬間令她有些慌亂,竟不敢抬頭往他臉上瞧。只覺得他筆直站立的身形,俊朗清靜的猶如一株挺立於山谷中的雨後青竹……

    鄭雨嵐瞧見姜承宇立刻笑道:「姜家哥哥,你怎麼穿成這樣?是賭錢賭輸了還是跟誰爭買東西又被騙了?」

    「鄭家妹妹說笑了!我如今改過了,以往的荒唐事再別提!」姜承宇滿臉尷尬,眼角禁不住往若瑤身上瞟。

    身段玲瓏窈窕,肌膚晶盈如玉,鬢角下露出來的耳珠被陽光照的有些透明。眉毛修長,暗褐色的眼眸略有些深邃。鼻子挺直,柔軟的嘴唇如桃瓣一般泛著淡淡的粉色。頰邊沒有點染胭脂,自然的呈現一抹緋色。這樣的一張臉,即便毫無表情也是嬌媚動人,顛倒眾生的。

    明明有種妖嬈自骨子中滲出來,可她肩背挺直肅然地站在那裡,眉眼間含著三分清冷。似料峭春寒中,一朵將開未開的玉蘭花,穠艷至極卻又讓人不敢生出半點輕慢!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姜承宇心突地亂了節奏,怔怔地瞧著若瑤,竟忘了收回視線。

    姜夫人輕咳了一聲,才將姜承宇神遊的思緒拉了回來。驚覺屋中眾人都若有所思地瞧著他,姜承宇頓時滿面紅雲,忙往後退了半步,卻差點撞上奉茶的小丫鬟。

    鄭雨嵐瞧瞧姜承宇再瞧瞧若瑤,笑道:「曹子健見到洛神失了魂魄,姜家哥哥失了魂魄是為了誰?」

    「胡說八道!還不快給姜夫人請安?」嗔怪地瞪了鄭雨嵐一眼,鄭林氏暗自頭疼。定襄伯自小將鄭雨嵐當成男孩教養,從不用女訓女誡來管束她。再加上昌陽民風粗獷,竟把她養的憨直魯莽。

    當初有父親鄭浩撐腰,她可以為所欲為,如今還如此,將來難免吃虧。一想到女兒的將來,鄭林氏禁不住往清平院的方向瞧了一眼,暗中咬牙。

    生怕回去後被鄭林氏嘮叨,鄭雨嵐忙矮身向姜夫人施禮,「給姜伯母請安!您安好!」

    「快起來,咱們親戚間不用這些虛禮!」姜夫人伸手扶起鄭雨嵐,笑道:「這孩子越發水靈了,也不知將來哪個有福的娶回去!」

    「您又笑話我!」饒是鄭雨嵐潑辣,聽見這話仍面頰緋紅,扭身拉住姜芸兒的手笑道:「芸姐姐比我還大半歲呢,您快找個有福的把她嫁出去吧!」

    「鄭妹妹!」姜芸兒大窘,臉紅的能滴出血來。

    姜夫人也笑起來,卻沒主動跟鄭林氏攀談,鄭林氏也沒再說話。

    姜家與定襄伯關係密切,當初的定襄伯是鄭浩,姜家自然巴結鄭林氏。可現在的定襄伯鄭國威卻是鄭林氏的繼子,鄭林氏和他鬧翻了才寄居娘家的。可鄭雨嵐跟鄭國威這對兄妹關係卻很好,搞的姜夫人跟鄭林氏即近不得又遠不得。

    知道姜家與鄭家的關係十分微妙,若瑤只靜靜地聽她們寒暄,並不插言。

    鄭雨嵐不再出言擠兌,姜承宇暗鬆了口氣,忍不住又偷眼瞧若瑤。

    只見她半垂著頭,額前的劉海擋住眼眸看不清臉上的表情。粉嫩的櫻唇緊抿著,似乎並不高興。

    不知道她是不屑自已先前的荒唐,還是惱怒自已方纔的魯莽。姜承宇懸著的心又提起來幾分,惶惑間面色竟有些發白,秀朗的眉眼間多了些許不安,滿腹心事俱寫在臉上。

    姜承宇忽喜忽悲的表情落在若瑤眼中,她突然覺得心底有些說不清的東西湧了出來。彷彿落花悠悠地墜入空谷幽潭,在水面上撩起微微漣漪,又如湖面最薄處的冰層悄然裂開此許縫隙,天光雲影間已有一泓春水蕩漾。

    那種懵懂少年情竇初開毫無保留地敞開心痱,把她放在心尖上的感覺即陌生又溫暖。若瑤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彎起。

    瞥見若瑤的淡笑,姜承宇心頭狂喜,墨似的眼眸頓時如若寶石般熠熠生輝。

    自家兒子的一舉一動俱收在眼底,姜夫人暗中歎了口氣,轉眸瞧著若瑤笑道:「這就是四姑娘?第一次見,果真是個安靜柔婉的孩子!」

    若瑤款步上前,給姜夫人施禮,「林氏四女見過姜夫人,姜夫人安好!」轉身又朝著姜承宇施禮道:「姜家兄長好!」

    女子清脆的語聲如擊冰碎玉,恍惚間姜承宇竟不知身在何處。他滿面笑容地瞧著若瑤,耳中只有那句『姜家兄長』在盤旋,不但沒回禮,反倒語無倫次地道:「我好…很好…妹妹……你也好……你也好!」。

    姜夫人尷尬不已,她身邊的大丫鬟寶雲見狀忙從小丫鬟手中接過見面禮捧上來,暗中扯了扯姜承宇。

    四匹最新花樣的妝花錦、四匹霞影紗,四枚金鑲各色寶石的戒指,外加一個赤金盤螭瓔珞圈,粗算下來這見面禮將近五百兩銀子。

    若瑤忙擺手道:「這禮物太貴重了,晚輩不敢收!」

    「不貴重,四妹妹快收下吧!我還有禮物……」心頭的話脫口而出,聽見鄭雨嵐輕輕的嗤笑聲,姜承宇才驚覺莽撞,忙遮掩似地道:「我前些日子出門,帶了些玩意兒給府中各位妹妹!你們……別嫌棄!」

    鄭雨嵐眼中滿是促狹,走到姜承宇跟前伸出手道:「東西呢?拿來!」

    姜夫人滿臉窘色,剛要開口說話,二夫人卻拈起一塊點心遞到她跟前,笑道:「嫂子,您嘗嘗這點心,是按宮裡方子做的!」

    瞥見二夫人暗使過來的眼色,姜夫人無奈接過點心。心中煩亂,點心吃在嘴裡,跟嚼蠟似地嘗不出滋味。

    鄭林氏瞪了鄭雨嵐一眼,剛想出面替姜承宇解圍,瞧見二夫人和姜夫人的模樣頓時打住話頭。在若瑤和姜承宇間來回瞟了幾眼,若有所思地低頭端起茶杯,假裝沒瞧見。

    姜芸兒見自家兄長出醜,忙紅著臉替他解圍,「鄭妹妹!聽說你在學繡花……」

    鄭雨嵐卻不上當,笑道:「別打岔!我得了東西再跟你說話!」

    姜承宇極不情願地從袖中掏出一個錦盒,紅著臉道:「這對珠花,是送給九妹妹和鄭妹妹的。其它人的還在外面……」

    鄭雨嵐拈起用米珠攢成的玲瓏山茶樣珠花瞧了一眼,又隨手扔下,「哼!這東西我可不稀罕!」剛要把盒子蓋上卻突然轉了主意,將兩枝珠花都插在林若玨發間,又道:「我和九妹妹領你人情了,四姐姐的東西呢?」

    鄭雨嵐雖然不拘小節,大禮上卻不錯。這會當著長輩們的面收下外男的珠花,雖然都插在了年幼的林若玨發間,可終究有些不妥。又聽她替自已討要禮物,若瑤忙暗中扯了扯她袖子。

    眼角掃過林若玨發間的珠花,若瑤只覺得眼熟,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已鬢邊二夫人新送來的珠花,她心中突然咯登一下。二夫人給她的珠花怎麼跟姜承宇拿出來的珠花一模一樣?是巧合,還是另藏玄機?

    瞧見若瑤的小動作,姜承宇神色益發尷尬,支吾道:「這個……這個……」

    鄭雨嵐嬉笑著道:「給我們都準備了禮物?你又順嘴胡說!該怎麼罰,你自已說!」

    在若瑤面前被鄭雨嵐擠兌,姜承宇面紅耳赤。手足無措間瞥見二夫人鼓勵似的眼神,他咬了咬牙忽地將腰間的玉珮扯下來,遞到若瑤跟前,「這個送給四妹妹!」

    姜家祖籍是湖州人,當地男童生下來,家中長輩便選塊好玉刻做成玉珮。正面刻和合二仙的圖案,背面刻上男孩的生辰,稱做喜牌又叫盼子牌。希望男童能像玉似的溫潤富貴,又像玉似的質地堅硬,能無病無災地順利長大,成親生子延續香火。娶親下聘禮時,這玉牌便是大定禮之一。

    喜牌送出來是什麼意思,屋中眾人當然明白。

    被姜承宇的舉動嚇了一跳,姜夫人剛相出言阻止,卻被二夫人暗中按住。她微不可察地往鄭林氏的方向抬了抬下頜,姜夫人臉色發青,閉上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濁氣。

    撇見二夫人和姜夫人的舉動,鄭林氏暗中冷笑。想起候夫人的交待,便裝出不懂的模樣,只把自已當成看戲的人物。

    鄭雨嵐也愣怔當場,她不過開幾句玩笑,姜承宇怎會發瘋做出這種當面求娶的荒唐事?

    轉瞬間,花廳內鴉雀無聲,眾人的眼睛齊齊盯在若瑤身上。

    長方形羊脂玉珮上刻著和合二仙,上頭用墨棕的絲繩串著,下面配著同色的梅花纓絡。玉色溫潤無暇如眼前少年無偽的心意般純淨!可那絲絲絡絡的纓絡卻又像躲在暗處的各種利益,錯雜糾纏在一起!

    瞧著姜承宇手中捧的玉珮,若瑤心似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麼滋味。淡淡欣喜中夾雜著一縷失望更多的卻是無奈。

    姜家與陶家的恩怨往事;候府各路人馬的齷齪打算;娶她回去,要擔負的責任和受到的拖累,這個懵懂少年真的明白嗎?

    接下,不代表能成全少年的心意,還有可能落入未知的圈套!

    不接,卻是失去一個離開候府的機會……

    即不見若瑤接過玉珮亦不見她惱怒,瞧著她安靜無波的面容,姜承宇只覺得自已一顆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比當初看考榜時還要緊張幾分。

    他欺欺艾艾地問道:「四……妹妹,你……」先前明朗的聲音略有些暗啞,艱澀的語聲中竟有種肯切的哀求。攤平的手掌輕輕顫抖,手中的玉珮下意識地又往前遞了遞。

    瞥見姜承宇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那抹緊張,若瑤忽有些不忍。

    她此時說不上愛慕姜承宇,甚至因為他的青澀莽撞而略有失望。她只是將他當成一種逃脫困境的選擇,可他卻毫無保留地將整個心捧到她眼前……

    他的所為無關利益、無關家族,竟是單純地為了她這個人!

    不論姜家和二夫人存了什麼心思,只憑他這純真如白蓮的性情便值得她一博!

    瞥了眼憂心忡忡的姜夫人,再瞧瞧滿眼期盼的姜承宇,若瑤俯身施了一禮,輕聲道:「這個玉珮不是女子能用的東西,我收著也無趣!若姜家兄長想送我禮物,不如送我些筆墨。我一定用心寫幾幅字,請兄長指教!」

    她竟拒絕了?

    姜承宇怔怔地收回手,頹然坐回椅中,面色灰敗,眸間頓時毫無光彩。

    直到寶雲暗中掐了他一把,他才靈光一閃突地明白若瑤的用意。騰地站起身,朝若瑤深施一禮,笑道:「我知道了!」

    語聲朗朗,再抬頭時眼眸比先前還要明亮幾分,映著日光似有點點笑意飛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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