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21章 殺人 文 / 蘇熙
若瑤剛跟著丹紅進了清平院的正房,大夫人就抓起一樣東西扔到她腳邊,厲聲喝道:
「這是什麼?」
若瑤彎腰把腳邊的東西撿起來,輕聲笑道:「這是一錠五兩的官銀!大伯母怎麼連這個都不認識了?」
大夫人冷笑道:「我當然知道這是五兩的官銀!我問你,這銀子是不是你給武仁家的?」
若瑤點了點頭,「是我給的!」
沒想到若瑤這麼痛快地就承認了,不但大夫人一怔,連秀平娘子都有些意外。
跪在一旁的武仁家的忽地緩過一口氣,立刻抹著眼淚嚎道:「大夫人阿!您可不能黑白不分偏聽偏信吶!老奴祖孫幾代在府裡伺候主子,從沒幹過黑良心的事阿!大清早的不是老奴偷懶,真是四姑娘找老奴……」
大夫人狠狠地拍了下几案,罵道:「閉嘴!我一會再跟你算帳!」
武仁家的嚇的一哆嗦,立刻閉住嘴。
大夫人目光森冷地在若瑤臉上掃了幾眼,「你偷偷摸摸地塞銀子給武仁家的做什麼?」
若瑤略微揚起臉,笑容平靜地道:「沒什麼大事!母親病著沒胃口,我們三房就經常要麻煩武嫂子做些份例外的飯菜。這幾天姐姐回來,也讓武嫂子費心多準備了些東西,略表感謝!」
大夫人不屑地冷笑道:「你們三房堆著金山呢還是養著銀庫呢,打賞奴才都用五兩銀子?你們要幹什麼?」
被大夫人逼視,若瑤忽然忐忑起來,揪著衣帶囁嚅道:「我……我們……」
大夫人暗中使了個眼色,秀平娘子會意,忙上前勸道:「四姑娘!您就跟大夫人說實話吧!你們三房上下全算上一個月的月例統共也才三十五兩,一下子給武嫂子五兩,你們不過日子啦?」
抬頭飛快地掃了一眼秀平娘子,若瑤眼中已經有了淚光,「我……我們……」
瞧著若瑤那期期艾艾的模樣,大夫人更加惱火:「你要不說實話!可別怪我不客氣!」
若瑤嚇了一跳,身子哆嗦著哽咽道:「武嫂子經常剋扣我們三房的伙食!給我們的不是剩的就是餿的臭的!所以……」
平日裡府中下人怎麼對三房的人,大夫人心知肚明,也知道武仁家的剋扣三房伙食。聽到秀平娘子說武仁家的在若瑤跟前獻慇勤,她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三房的人花錢打點了。
可聽若瑤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大夫人又有些心疑。
武仁家的剋扣三房伙食不是一天兩天了,三房怎麼這會才想起來花錢打點?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三房哪來的錢?
突然想起來二房送布料給三房,再聯想到若瑤這幾天反常的舉止,大夫人暗暗琢磨,難道是二房的人要借這個機會鬧騰?
越想越覺得這事可疑,大夫人瞪著若瑤怒道:「胡說八道!廚房剋扣飯菜,你們怎麼不來找我?給這個奴才塞什麼銀子?」
若瑤白著臉低聲道:「大伯母每天事情多,侄女怎麼敢因為這個事來煩您?而且……您就是說了一回,她們當時好些,只怕過後還剋扣的厲害!」
大夫人冷笑道:「你這是說我治家不嚴?還是說我縱容廚房的人剋扣你們三房?」
被秀平娘子把她討好三房的事情捅到大夫人跟前,武仁家的心裡正哆嗦,聽到若瑤把她剋扣飯菜的事說出來,武仁家的心裡突然不怕了。
雖然大夫人沒明著吩咐剋扣三房的伙食,可這事卻是她默許的。四姑娘在大夫人跟前叫委屈,大夫人不但不會怪罪自已了,說不定還會賞自已。
但是剋扣只能私下裡進行,面上卻死也不能承認。要是被這個死丫頭抓住把柄落了大夫人面子,大夫人可不會饒了自已。
看大夫人厲聲呵斥若瑤,武仁家的底氣更足,她轉臉衝著若瑤哭叫起來,「四姑娘!您說話可不能黑了良心!老奴啥時剋扣你們三房了?哪頓不是按照份例給您做?肥雞大鴨子的吃著,您還說剋扣,老奴可是冤枉死勒!」
像被人拿住痛腳,若瑤臉色煞白,語聲中有些猶豫,「您今天早上送的什麼?」
武仁家的立刻掰著手指頭道:「一碟桂花魚條、一碟鮮蘑菜心、一份清蒸肉末蛋、一碗薏苡仁粥、一盤牛乳菱粉香糕……」
若瑤轉臉盯著武仁家的,追問道:「昨天呢?」說著連連給武仁家的遞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武仁家的低頭不去看若瑤遞來的眼色,理直氣壯地道:「早晨是清湯龍鬚菜、螃蟹小餃兒、薺菜餛飩……晚上是龍井蝦仁、胭脂鵝脯還有一大碗時鮮菜羹……」
一口氣把這幾天的份例菜都說了一遍,武仁家的心中暗自得意,還好自已留了個心眼,收了四姑娘銀子也沒給她單做菜,只是把份例菜給端上去,三房的人也沒發現!
瞥了滿臉得意的武仁家的一眼,若瑤心中冷笑已浮上眼底,好一個自以為是的糊塗東西!
把若瑤和武仁家的表情俱看在眼裡,大夫人心中越發覺得這事情不簡單。
她端起茶杯瞇眼瞧著武仁家的道:「你照著份例給三房上飯菜,四姑娘就這樣賞你?」
大夫人語氣森冷,武仁家的不由得一哆嗦。她傻愣愣地看著大夫人,半晌也沒明白大夫人怎麼這樣問?心中暗道,三房的人不單給銀子,我咋可能按主子們的份例給她們上飯菜?
武仁家的沒聽明白大夫人的話,秀平娘子卻聽明白了,三房的人雖然老實卻不是傻子!她們大把花銀子不可能只是為了份例菜,肯定有別的事情用武仁家的!
廚房是府裡消息最靈通的地方,難道大夫人是懷疑武仁家的暗中給四姑娘通風報信?
想起若瑤知道的那些陳年舊事,秀平娘子突然打了個激靈。武仁家的口口聲聲有自已的把柄,若自已兩口子瞞著大夫人做的那些手腳被她嚷出來或者是被三房的人拿捏住……
強裝出鎮定,秀平娘子上前兩步狠狠地抽了武仁家的一耳光,厲聲喝道:「你這個賊婆子!還不說實話?你不好好伺候主子,到處嚼什麼舌頭?」
武仁家的被打懵了,半邊臉腫起來才明白過味來,嗷的一嗓子叫道:「大夫人老奴真的沒做對不起您的事!您的事老奴可從來沒敢往外說……」
冷眼瞧著武仁家的,若瑤暗歎,她這是自已把自已往死路上逼!這會說這種話豈不是讓大夫人更懷疑她?
大夫人抬手將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在武仁家的頭上,站起身怒道:「滿嘴胡沁的賊婆子!我有什麼事怕你說?」
武仁家的也知道自已說錯話了,不顧額頭上被茶碗砸出來的血口子,立刻死命地抽自已耳光,邊抽邊叫道:「老奴該死!老奴該死!求夫人饒老奴一回!」
她抽的相當賣力,肥胖的大臉來回晃動,額頭上暗紅的血珠子竟甩到秀平娘子鞋面上。
沒像秀平娘子那樣厭惡地後退,若瑤撲通一聲挨著武仁家的跪下,「求大伯母饒武嫂子一回!後天就是祖父的壽誕,若您罰了武嫂子,壽誕的席面……」
武仁家的也顧不上細想若瑤為何替她求情,立刻順著她的話叫道:「是!是!是!求大夫人饒了老奴這一回。老候爺壽誕席面,老奴一定盡心準備……」
武仁家的表忠心的話聽在大夫人耳朵裡卻有些威脅的味道,尤其看若瑤替武仁家的求情,更坐實了她心中的猜測。
大夫人恨的牙根癢癢,看著武仁家的冷笑道:「照你這麼說,沒有你老候爺的壽就過不成了?」
秀平娘子趁機上前,指著武仁家的罵道:「要是人人都拿自已當個人物,藉著老候爺的壽誕拿喬,咱們府裡還有什麼規矩?你不好好伺候主子,居然敢偷拿外官給老候爺的壽禮,這是什麼罪過?這不是當著眾人給夫人難堪嗎?」
大夫人正在氣頭上,聽了這火上澆油的話立刻高聲吩咐道:「拉出去打五十板子!」
「老奴冤枉!」武仁家的還在叫冤,轉臉瞧見秀平娘子眼中那抹狠毒,她再傻這會也明白過來,她早上那些閒話已經讓秀平娘子動了殺機。
武仁家的瘋了似的撲到大夫人跟前,叫道:「大夫人!您可不能聽信這個賤婢的話,她們倆口子合著伙算計您吶!他們偷老候爺外書房的東西賣錢,還把老夫人每天參茶裡的山參換成沙參……」
原本以為武仁家的手裡有什麼把柄,聽她這會沒命似喊出來的話,秀平娘子懸著的心『呯』地落下,暗罵道:蠢禍!這可是你自已找死!
大夫人臉色大變,連聲叫道:「這樣胡言亂語敗壞家門的奴才留著有什麼用?拉出去!」
得了大夫人的吩咐,幾個粗壯的婆子立刻把武仁家的拖到院子裡,拉扯中若瑤給她的那根珠花也從她懷裡掉出來。
那珠花正是前些日子二夫人戴在頭上的,大夫人一瞧更是氣的發瘋。這個惡婆子果然被姜氏收買了!方纔那些話被老夫人聽見,還得了?
這個惡婆子不能留了!
大夫人惡狠狠地瞪著地上的珠花,連聲怒道:「狠狠地打這個剋扣主子的賤奴!讓她知道知道咱們府裡是有規矩的!」
行刑的婆子得了話,死死按住武仁家的,寸把厚的板子狠狠地朝她屁股、後背落下去。一板子下去便浮起一片青紫,再一板子下去已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武仁家的慘叫不已,口中還不斷地尖叫,「老奴要見候夫人!老奴是候夫人跟前的……」
秀平娘子跟上去從懷裡掏出一條帕子塞進她嘴裡,湊近她的耳邊低聲笑道:「您說的那些事都是大夫人下令做的,您死也做個明白鬼,可別怪到我頭上。候夫人您是見不到了,等著見閻王吧!」
周圍那些僕婦丫鬟平日多少受過武仁家的欺負,有些看到她倒霉都暗自痛快,壓根不想替她求情。有些則是被四處飛濺的鮮血嚇傻了,不敢出聲。
除了板子落在皮肉上的『辟啪』聲,清平院中死寂一片。
五十板子打下去,武仁家的只有出氣沒了進氣。
秀平娘子瞧了一會,回屋勸大夫人道:「老候爺的大好日子,別讓這種小人添了晦氣。夫人就饒了她吧!」
看到秀平娘子暗中遞來過的眼色,知道武仁家的活不成了,大夫人故作寬厚地道:「哼!看她在府裡伺候一輩子的份上,送回去養著!」
等武仁家的被人抬走,若瑤才對大夫人施禮道:「侄女錯了!日後再有剋扣的事情出來,侄女先來找大伯母,再不敢私下暗中行事!多謝大伯母替侄女做主!」
大夫人恨恨地瞪著若瑤,卻偏偏挑不出她的錯。候府規矩雖多,卻沒有一條規矩說主子不能賞奴才!
沒有借口懲治若瑤,大夫人只好賣她這個人情,咬著牙道:「你明白就好!」
若瑤施禮告退,經過秀平娘子身邊時,抬頭淡淡地朝她笑了笑。滿是感激的笑容讓秀平娘子有些摸不著頭腦,細一琢磨,卻毛骨悚然。
四姑娘利用大夫人的疑心,一句假話沒說卻讓武仁家的有口難辯,還把她牽扯進來。一文錢好處沒出,就借她的手要了武仁家的命?
瞧著林若瑤弱風扶柳般纖瘦的背影,秀平娘子額頭冒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