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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9章 暗流 文 / 蘇熙

    抱著二夫人賞賜的東西往安平院走,見前後沒人竹香撇了撇嘴,嘟囔道:「二夫人盡做這些面子事!十一姑娘天天在她跟前,身上的舊衣裳短了一截子,她這會兒才瞧見?

    早不找布料晚不找布料,偏等著老候爺過壽這會子,翻出兩塊過時的料子給咱們,就是想讓外人讚她一句仁厚!」

    「面子事也要有人肯做!」若瑤淡淡地應了一句,回頭問道:「翠玉都跟你說什麼了?」

    「倒沒說什麼!只是問了幾句大姑娘孩子是怎麼沒的?又說了會現在時興的花樣子!」雲緞有些滑手,竹香停腳把幾匹布料用力往懷裡攏了攏。

    剛走了兩步,她突然又想起來道:「翠玉問奴婢去青陽郡主府參加花會都見到了什麼人?」

    青陽郡主府?

    若瑤對這幾個字分外敏感,停住腳步瞧著竹香,「你是怎麼回的?」

    竹香偷笑道:「奴婢被攔在二門外,根本就沒進去。郡主府是方的還是圓的都不知道。沒見到什麼人,倒是吃了幾盤點心!」

    果然圓滑了些!若瑤點頭微笑也未再多說,心裡卻不停地琢磨二夫人到底想做什麼?

    回到安平院,陶氏等人正等著若瑤用晚膳。

    瞧見竹香抱進來的東西,陶氏幽幽歎了口氣,「又讓二嫂破費了!這人情我們何時才能還上?」

    若瑤笑道:「都是一家人,母親分這麼明白做甚?人在人情在,您還怕我們將來忘了二伯母的好不成?」

    又把燕窩捧到陶氏跟前,「這燕窩是二伯母娘家兄嫂送來的,二伯母說用冰糖燉出粥給母親補身子!」

    陶氏將幾塊衣料拿在手中瞧了瞧,便指著一塊天青色的料子吩咐陶嬤嬤道:「箱子裡還有一件老爺留下的貉皮袍子,你得空翻出來照東閣的身量改一改,拿這塊料子做面給他做件皮袍子,冬天學裡冷!」

    難得陶氏高興,陶嬤嬤忙將衣料抖開比在東閣身上,笑道:「還是夫人眼力好,這顏色正配七少爺……」

    東閣一把將衣料扯下來,冷哼著道:「當年姜家跟外祖父一起做軍馬生意,賺了銀子他們拿著,出了事脖子一縮躲起來,讓外祖父擔了全部罪責。虧她們還有臉送東西?這算是賠罪還是補償?這種不清不楚的東西,我不要!」

    姜家和陶家還有這樣的牽連?若瑤三姐妹都抬頭盯著東閣,不知道這些舊事他是從哪聽來的。若瑤更是心口微滯,拿東西的手僵在半空中。

    陶氏飛快地瞥了陶嬤嬤一眼,見她微微搖頭,陶氏便詫異地問東閣,「這些話你聽誰說的?」

    東閣咬緊嘴唇,垂下頭低聲道:「有一次您跟姑母閒談,我來請安時無意中聽見的!」

    歎了口氣,陶氏坐直身子正色道:「兩家合夥做生意,賺了固然好,賠了又能怪誰?當年的事又不是姜家暗中做手腳,沒必要把兩家人都搭進去。如今,你外祖家只是日子艱難而已,又沒人丟性命,這些舊事再別提了!」

    東閣梗著脖子氣惱地道:「您怎麼知道不是他們家做手腳?就算不是,倆家的罪過外祖父一人擔了,他們卻知恩不報。這些年他們何曾照顧過陶家?何曾管過我們?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送來的東西,我嫌髒!」

    「住口!」陶氏一拍床沿,語氣突然凌厲起來,「施恩不圖報,怎可貪圖別人的財帛?我與你二伯母嫁進林家,就都是林家人。陶家與姜家的事,與咱們林家人何干?外家的恩怨自有外家的男人們處理!這些年二房的人並沒有冷言惡語對我們,這就是恩情!你是三房嫡子,將來這份恩情要記著還……」

    陶氏又急又怒,咳的說不下去,陶嬤嬤忙扶住她,替她摩挲後背。

    從未見過陶氏發怒,這會瞧她雙頰赤紅咳喘不已,東閣大吃一驚,跪倒磕頭道:「母親息怒!孩兒錯了!這話再不敢說了!」

    東閣額頭撞在地上咚咚做響,只磕了幾下額頭上就青了一大片。

    林若雲嚇得躲在林若蘭身後捂著嘴哭,林若蘭也眼圈發紅,兩隻手攥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若瑤上前扶起東閣,勸慰陶氏道:「東閣一時糊塗,聽了幾句閒話就當大事來說,母親不必惱怒。」心中卻感歎陶氏太老實,君子欺之以方,你以坦蕩之心對人,人家未必以坦蕩之心對你!

    見陶氏仍有些怒意,若瑤忙拎起另一塊衣料笑道:「這塊銀紅的料子正好給若雲做件衣裳,您看是做褙子還是做通袖襖?」

    林若蘭也摟過林若雲,替她擦乾眼淚,強裝出笑容道:「飯菜都要涼了!我瞧著今天有地裡新摘回來的瓜菜,你們不餓我可饞了。母親息怒,咱們先吃飯吧!」

    姐妹倆出言相勸,陶氏也不好再多說。

    香雪打水伺候東閣洗完臉,一家人才坐下吃飯。雖然誰都沒提先前的事,氣氛卻有些沉重,五口人默默地吃完晚飯就各自散了。

    若瑤回到墨硯閣,梳洗完將金嬤嬤叫進來,本想問問陶家與姜家的往事,又想到她是從小賣進林府的下人,雖一直在三房伺候估計也不知道陶家的事情,問多了倒讓她跟著懸心。

    若瑤便轉了念頭,吩咐道:「明天讓金福接您回去過節。您帶上三十兩銀子,多置辦些青布、棉花還有糧油之類,再買些果品月餅,得空給青峰庵的兩位師父送去。馬上入冬了,她們的日子估計不好過。」

    金嬤嬤歎了口氣道:「可不是!空聞師父往生後,了緣師父就雲遊去了。庵裡只剩下空相和了塵兩位師父。沒有香火,只靠著那幾畝山地可怎麼過日子?」

    說著猶豫了一下,「昨兒個老奴聽見花影在那兒算帳,姑娘手裡滿算上也沒有四十兩銀子。過節祭祀老爺用的祭品雖說是公中出,可那幾個黑心的管事肯定要剋扣,還要咱們自已添錢置辦些。

    姑娘統共就一身能見客的衣裳,老候爺壽誕難不成姑娘還穿舊衣裳見人?前兒老奴瞧七少爺的裡衣都帶了補丁,也要做一身了!這算下來您手裡哪還有錢?要不先拿二十兩?」

    若瑤搖頭道:「過完中秋節山裡就要下雪了。下雪後不但路滑,還有野獸出沒,再進山就有危險。您去一趟也不容易,索性把過冬的東西都置辦齊了,二十兩銀子可不夠。咱們先緊一緊,別讓兩位師父過冬沒糧食吃!」

    金嬤嬤呶了嘴仍要勸,若瑤安慰道:「過兩天我臨幾副字讓奶兄拿去賣,家裡也就支應開了。」

    知道若瑤跟空相師父名為師徒,卻情比母女,金嬤嬤歎了口氣,也不再多勸。

    等花影取銀子的功夫,若瑤輕輕攥住金嬤嬤的手,低聲問道:「玉珮的事可有信了?」

    金嬤嬤用力點了點頭,「都辦妥了,節前就能拿回來!」

    若瑤長舒一口氣,又跟金嬤嬤交代了幾句才讓花影送她出去。

    斗室寂靜,瑩白的滿月懸在暗藍的天幕中,透過雕花窗欞撒了一地清冷。

    若瑤躺到床上怎麼也睡不著,索性起身走到窗邊賞月。腦海裡卻反覆思量著二夫人的用意,還有陶氏和林東閣說的那些話。

    陶家和姜家有那樣不為人知的往事,二夫人為什麼還要促成她跟姜承宇的親事?

    姜家又是怎麼打算的?是心疼兒子的一番癡情,還是另有目地?

    母親對姜家的維護也有些超出常理,若是姜家上門提親,她會同意嗎?

    各種想法攪在一起,若瑤只覺得心口憋悶的像壓著塊石頭。

    畫卷中的清俊少年驀地出現在她腦海中,少年熱切的目光似乎穿透她雜亂的思緒,無聲地對她吶喊,相信我!相信我的心意!

    心底似乎有一分鬆動,若瑤猛地搖頭,這個性子執拗的少年能相信嗎?

    花影送了金嬤嬤回來,就瞧見若瑤正盯著窗外的月亮出神。夜風侵擾髮絲微亂,瘦削的背影弱不勝衣,清輝中更顯得淒涼。

    花影暗中歎了口氣,拿過一件彈墨舊夾袍替若瑤搭在身上,壓低聲音道:「二夫人叫姑娘過去有什麼事?那一窩笑面虎都是無利不起早的,姑娘多少防著些!」

    「二夫人要給我提親!」攏緊身上的裌襖,若瑤轉身將二夫人的話對花影重複了一遍。

    「啊?」花影驚的低呼一聲,手一抖剛端過來的青花粗瓷茶杯差點掉地上,「您……您……要不要跟夫人回一句?這事奴婢看著,總有些不對!」

    若瑤接過茶壞也低聲道:「我也覺著這事不對勁!可是……」

    聽出若瑤的猶豫,花影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姑娘是怕萬一姜少爺是真心的,錯過這個機會?」

    若瑤捏著茶杯的手骨節泛白,冷聲道:「我當初想簡單了,以為回來就能好生過日子。這府裡就是虎狼窩,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總要尋個機會離開!」

    花影急道:「可……可二夫人的話總讓人不踏實!這些年老候爺看重二爺,大爺和二爺水火不容。大夫人和二夫人明爭暗鬥的,要不是老夫人拿嫡庶壓著,二夫人興許都當家了!這門親事透著蹊蹺,是不是二夫人又想出什麼陰招,拿姑娘的親事做由頭跟大夫人鬥?」

    若瑤忽地冷笑道:「是機會還是陷阱,總要試試才知道!」

    停了片刻,她轉臉吩咐花影道:「你一會給再拿五兩銀子武仁家的送去,只說麻煩她明早給我送些可口的飯菜。」

    在廟裡陪了若瑤十年,她心裡想什麼花影依稀能猜出幾分。聽她還要給武仁家的拿銀子,花影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捏鑰匙的手也有些發顫,對了半晌也沒打開錢匣子上的雙魚掛鎖。

    若瑤走到她身邊拿過鑰匙,略一沉吟便毫不猶豫地打開銅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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