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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1章 打臉 文 / 蘇熙

    等金嬤嬤從庫房領了禮品,若瑤坐著軟轎到了二門外,遠遠就聽見林東閣正跟候府總管林秀平爭論,「男女七歲不同席,讓我跟姐姐還有金嬤嬤擠一輛車,這不合規矩!」

    「七少爺!不是奴才故意為難,咱們府裡統共就四輛大車,六輛小車。這會忙著老候爺的壽誕,車馬都派出去了…只有這一輛主子坐的大車…您看……要不奴才去外面雇輛車?」林秀平無奈地攤著手,眼裡卻藏著一抹譏諷。

    外面雇一輛車給誰坐?

    她去姐夫家接嫡長姐回府,要是坐外面雇的馬車,郭家人會怎麼想?姐姐以後在婆家的日子肯定更難過!

    林東閣雖是庶出可寄在三夫人名下,就是三房嫡子候府的正經主子。他代表三房出門辦正經事,坐外面雇的馬車豈不是自降身份?

    要是給金嬤嬤坐,她和林東閣同坐候府馬車,那他那句『男女七歲不同席』就是自掌嘴巴。

    林秀平的話飄進耳朵,若瑤冷笑,大夫人只會在這些小事上動心眼?若她只有這點手段,倒真是高看她了!

    許是林東閣也想明白了,立刻脹紅了臉,指著林秀平怒道:「你敢蒙我……」

    「林管家沒蒙你!確實沒馬車了!」下了軟轎,若瑤攔住林東閣,「今天咱們出門是臨時跟大伯母回的,管家沒提前備好車也不怨他!」

    說著扶了金嬤嬤的手上馬車,回頭見林東閣還站在那賭氣,若瑤暗自搖頭,這個弟弟哪都好,就是分不清輕重緩急。

    若瑤上車後道:「快上來吧!咱們嫡親姐弟還講什麼虛禮?再耽擱一會,就不是去接大姐,改成去姐夫家蹭飯了!」

    看看天色,確實快到晌午了,林東閣只好氣呼呼地也跟著上車。

    瞥見林秀平眼中的得意,若瑤輕聲笑道:「勞煩林管家一件事,您可別笑話我!」

    「四姑娘有什麼吩咐?奴才馬上就去辦!」垂手站在馬車邊,林秀平貌似恭敬地回話。

    「青紅媳婦今兒個回門?母親這幾日就想著吃地裡新鮮的瓜菜,若青紅從岳家帶回瓜菜,我捨臉跟林管家討一點!」

    青紅是林秀平的獨養兒子,雖是家生奴才,可林秀平兩口子卻當心尖子捧大的。剛剛成親,今天正是他媳婦回門的日子。

    林秀平暗中鬆了口氣,他婆娘特地讓人帶話說四姑娘厲害了許多,囑咐他小心應付。原來只是想著佔點便宜,害得他白擔心半晌。

    忙擺出一副笑臉,「這不值當什麼,青紅兩口子今晚不回明早必回的!有新鮮的瓜菜,奴才立刻送到三夫人房裡!」

    「那就好,有勞林管家了!」若瑤敲了敲車壁,車伕吆喝一聲,馬車走了起來。

    車輪滾動的一剎那,若瑤突然又提高聲音道:「你家三代都在府裡伺候,青紅媳婦回門,用府裡的馬車也是應該的,他有這個排場。也甭把府裡的標記摘下來,大大方方的,這都是主子賞他的臉面!」

    聲調不高,語氣卻如針芒般尖利。

    林秀平腦子『嗡』地一聲,張大嘴巴,傻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兒子雖是奴才可娶的卻是個鄉下秀才的姑娘,為了面子好看,他本打算求大夫人賞個臉用候府馬車送新婦回門。被若瑤攪合,大夫人一上午都沒個笑臉,他可不敢去觸這個霉頭。

    本想外頭雇輛車算了,又架不住兒子央求,他就私下裡自作主張,用主子坐的大車送新婦回門。怕出事,還特地囑咐兒子出門就把候府的標記摳下來。

    這事除了他和青紅兩口子,他婆娘都不知道,四姑娘是怎麼知道的?這要趕著大夫人氣頭上鬧出來,照大夫人那刻薄寡恩的性情,他挨頓板子都是輕的!再倒騰出點別的事……

    愣怔地瞧著馬車走遠,林秀平才像遊魂似的轉身往裡走。連邁了兩次都沒邁過候府一尺高的大門檻,要不是旁邊幾個有眼力勁的小廝扶著,差點摔倒。

    遠遠瞧見林秀平的狼狽樣子,林東閣拍手笑道:「姐姐你可真厲害!你從哪知道他這些陰私事的?要是早跟我說,我非讓那奴才把車追回來不可!正經主子出門沒車,一個奴才倒用上車了!」

    「我不知道!我瞎猜的!」淡淡地笑了笑,若瑤沒法跟林東閣說,她是根據林秀平欺上瞞下,好面子又心思周密的秉性,再加上金豆子聽來的一點小道消息,綜合判斷出來的結果。

    他還不得把自已當成會卜卦的術士?

    「萬一姐猜錯了呢?」疑惑地看著若瑤,林東閣突然覺得這個只比自已大三歲的姐姐高深莫測。

    「這不是沒猜錯嗎?」若瑤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不想再說下去。

    林東閣搖頭,不以為然地道:「君子端方為本,巧言狡詐實非丈夫所為!」

    睜眼打量著林東閣,他的面容跟父親林修遠有七八分相似,只穿著族學裡發的青碧色葛布儒衫,渾身上下也透出股瀟灑勁,假以時日定是個儒雅俊逸的公子。可小小年紀卻學得一身酸腐氣,張嘴規矩閉嘴禮儀!

    不想在馬車上跟他爭辯,若瑤重新閉上眼睛,「我是小女子不是大丈夫!所以我為得,你為不得!」

    被噎得無話可話,林東閣尷尬地低下頭,摸著脖子不敢再看若瑤。心中卻驚詫萬分,這還是他那不言不語的四姐嗎?怎麼變得如此厲害?

    金嬤嬤把車窗上的石青妝錦簾子輕輕掀起一條縫,朝外面張望了一下,忽滿臉緊張,「姑娘,後面那輛馬車跟咱們半天了!」

    「什麼人這麼大膽子?」林東閣霍地坐起身,伸手就要去扯簾子。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們走得別人也走得!」拉住林東閣,若瑤心裡卻咯登一下。難道又是那幫無所事事的紈褲,知道她出門跟上來了?

    吩咐車伕加快速度,所幸一直看到了郭家大門也沒出什麼意外,若瑤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一直扒著窗縫盯著後面馬車的林東閣卻突然驚道:「沈先生怎麼在這裡?」

    若瑤心頭一跳,「哪個沈先生?」

    林東閣一臉崇拜,「就是翰墨軒的沈南山先生,族裡請他教我們畫藝!他的蘭草圖可是一絕!」

    果然是他!

    若瑤偷眼從窗縫裡瞧了瞧,只看到一個清瘦男子的側影,月青色偏襟右衽長袍,秋風漸起袍角翻捲,寂寞蕭索似乎萬年的孤獨都壓在他心口似的,肩膀微垂黯然滄桑……

    忽想起來今天是初十,難道沈南山每個月初十不在翰墨軒,竟是站在郭家大門外發呆?

    又想起他『南山幽蘭』的號,再想著姐姐是初十嫁人的,若瑤心裡突地湧出來個念頭,可一想林若蘭照著女訓過日子的性情,她又暗自搖了搖頭。

    異常順利地進了郭府,郭夫人身邊的井嬤嬤迎出來道:「四姑娘好!七少爺好!我們夫人那裡正好有客,請四姑娘和七少爺先去瞧大奶奶!」

    林東閣應了一聲就要往內院走,若瑤卻暗中揪住了他的腰封。

    林若蘭在婆家受氣,郭家年節都不讓她回去看望母親,更沒有節禮送回去。她小產後陶嬤嬤來看兩回都沒見到人,這次怎麼如此好說話?

    凡事反常即妖!

    若瑤福了一禮,淡笑道:「嬤嬤辛苦了!哪有先見姐姐再見姻伯母的道理?姻伯母有客,我們就在門外行禮,盡盡心意!」說著示意金嬤嬤遞過去一個荷包。

    暗中掂了掂份量,又瞧了瞧若瑤帶來的兩抬禮物,井嬤嬤緊繃的臉略有了些笑容。「還是四姑娘禮數周道!」心中卻嘲諷這姐弟倆不識時務,老夫人的話她傳到了!這姐弟倆要執意要去給老夫人請安,礙了老夫人的眼,吃瓜落可是她那個不招人待見的大姐。

    若瑤又施了一禮,「有勞嬤嬤通稟!」

    林家姐弟為啥打定主意要見老夫人?

    井嬤嬤有些不解,上下打量幾眼衣裳陳舊的若瑤姐弟,她忽地明白了,這是來打秋風的!

    摸了摸隱在袖子裡的金鐲子,又想想二姨娘許下的好處,她瘦削的臉上閃過一抹得意,點頭便引若瑤姐弟往郭候夫人的院子走。

    轉過月洞門,瞧見院裡停著的兩頂綠呢鑲紅圍子的官轎,若瑤嘴角微翹,原來如此!

    這是兩頂官媒的轎子,看樣子這兩個官媒的品級還不低。官媒負責宗室、世家、勳貴、官員聘娶正妻及嫡子女婚嫁聘娶。若是主家官職低,不花大把銀子,是請不到官媒的!

    郭鴻運是皇商出身,這些年攀徐家的門路成了正二品太府寺少卿,嫡出的三個兒子,大兒子郭泰捐了一個有名無實的從五品安撫同知,次子郭安是國子監貢生,三子郭平尚幼。

    官媒只說合正室,郭家費了大心思找官媒,肯定是為了郭安的親事!

    為了在官媒面前擺出寬厚賢良的家風,郭候夫人才會如此善待她跟林東閣。

    今天是來巧了,接姐姐回去應該不會費太多口舌!

    繞過影壁,瞥見正廳房門外頭伺候的十幾個下人,若瑤忽然有了另一個念頭。

    不管林若英的如意算盤如何,她已滿十五歲,大夫人肯定急著把她嫁出去。長幼有序,她要嫁到門弟相當的好人家,自已這個做姐姐的就要早嫁一步。

    指望候夫人或是大夫人替自已尋一門合適的親事是不可能的!

    母親懦弱更沒有外家的勢力,而且也不認識幾個可靠的人,即便有合適的人家上門提親,就為了省公中的嫁妝,大夫人肯定要在暗中使絆子。

    這次自已有辦法不去顏家做妾,誰知明天會不會出來個馬家?後天會不會出來個趙家?

    自已雖兩世為人,可終歸不能跟整個時代抗衡!嫁人是遲早的事,與其被別人拿捏,不如自已推銷自已!

    如今兩個平日裡不可能見到的高品級官媒擺在眼前,不抓住機會就太可惜了!

    雖說一次不見得成事,但在這些官媒心中留個好印象,總是利大於弊!

    站在台階下,若瑤朝正房矮身福了一禮,便轉臉對井嬤嬤道:「勞煩嬤嬤帶我去姐姐屋裡!」

    沒想到若瑤真的只是對著正房行了個禮,井嬤嬤一怔,馬上笑道:「哪有讓四姑娘對著門簾子請安的道理?您稍候,容老奴給您回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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