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46章 文 / 童歸寧
在活命的機會面前,賽那沙再也沒有遲疑,他一腳蹬上車壁,卡進木頭連結的凹槽處,踩實了高高站立起來,佔著一覽無遺的優勢高聲大吼:「都不要停,跟著我走,隨時準備折向東南!」
拉姆瑟斯暗暗「呸」了一聲,要是他抓著了皇妃的手,現在指揮權就是他的了。不過他沒有提出任何異議,拉姆瑟斯有高度的政治敏感,他的腦筋轉得很快,直覺自己馬上會接近一處傳說中的地點,就連軍方都無法確切得知。在西奈半島的腹地,有獨立於埃及軍方的秘密力量,直接隸屬皇室和法老。
那裡是西奈半島的黃銅及綠松石的蘊藏寶地,法老要護衛自己的財產,誰都說不出半點不是。而他拉姆瑟斯,很可能因為這次的突發事件,成為有幸參觀皇室秘密財產的幸運兒。
但是拉姆瑟斯也不會坐看賽那沙掌握大權,他立刻吩咐約書亞:「傳令下去,讓所有人盡可能地散開,將貝都因人的追兵分散,只要在今天跑贏貝都因人,我們就有極大的可能倖存下來。如果是個不想喪失男人尊嚴的漢子,就拚命地跑吧,不然就把自己的睪~丸留在沙漠裡。」
事實是他們都低估了貝都因人對於賞金的決心,在轉向東南方向之後,貝都因人已經佔據了速度的優勢,隊伍末端開始發生零星的交戰,漫漫黃沙上留下的幾乎都是埃及人和西台人的血跡。
夕梨從來沒有面臨過這樣的劣勢,她如今的處境既不是待在有層層禁衛軍守護的王帳,野蠻的貝都因人也不會管她是什麼伊修塔爾,他們眼裡只有金錢和女人。夕梨此時早已喪失了常年待在凱魯身邊那種安全感,又是身處不熟悉的埃及人中間,她只能緊緊抓住阿斯蘭的鬃毛,默默懇求它能再跑得快一些。
「我們撐不到太陽落山就會全軍覆沒,現在就要進入側面的丘陵地區,抓緊!」局勢已經容不得賽那沙和阿肯娜媚商量,他猛地勒動韁繩,雙馬舉蹄長嘶一聲,帶著戰車突然竄入側面的沙丘坡地,落地的震動差點讓阿肯娜媚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拉姆瑟斯、約書亞以及夕梨等人根本來不及反對,只好跟著跳下沙丘,待到貝都因人的大部隊清理了阻攔的衛兵,卻發現沙漠裡丘陵千萬,完全遮擋了視線。而陣陣風沙,瞬間掩蓋了目標人物逃離的痕跡。
他們和西台皇子的頭顱擦肩而過,也就意味著和大筆的賞金擦肩而過,為首的貝都因人摘下防風的布巾面罩,裹布裡一頭紅髮像是一團惡火,茂密的鬍子下是一臉的猙獰橫肉,右臉從眼角到嘴邊有一條觸目驚心的傷疤,眸子是一種凶殘的灰藍色:「傳令下去,三人一組,帶上一匹老駱駝,分頭去找西台皇子的行蹤,絕對不能讓他離開這片沙漠!」
對於追兵,人會有一種本能的恐懼;如果這場追逐還是發生在沙漠裡,那麼這種恐懼又會放大數倍。
貝都因人根本沒有合作精神,他們眼裡只有賽那沙的頭顱和兩個女人。在脫離大部隊追入陌生沙漠之後,孤軍深入的貝都因人沒有回頭去找同伴匯合,而是一門心思地想要獨吞賞金。
好在只追來三個貝都因人,除去賽那沙和拉姆瑟斯,副官約書亞和一個不知名的西台戰士同樣是助力,阿肯娜媚和夕梨也有那麼一點聊勝於無的自保本事。
拉姆瑟斯長長吹了聲口哨,示意趕緊結果那三個追兵,還不等旁人有所反應,他已經把自己的佩劍橫甩著飛擲了出去,正中領先一人的喉頭,頓時飆飛出漫天的血花來。
拉姆瑟斯痛快地大喊一聲:「來和我的銅劍告個別,插~入敵人的咽喉就是它最好的歸宿。」
損失一人後對方有了防備,約書亞在馬上回身射出的那一箭不但被對方成功避開,還差點被對方的斧頭砍到肩上。眼看約書亞就要被砍下馬,賽那沙竟把韁繩往阿肯娜媚手裡一塞,因為控韁太久,洋槐樹的材料又是強弓,他渾身僵硬,拉弓的時候整個背部幾乎都撕扯般生疼。阿肯娜媚看著他肩胛骨硬實得凸出來,脖頸都冒出了青筋,捏著韁繩的手滲出汗來,她沒有駕駛馬車的經驗,卻不敢出聲。
夕梨於箭劍二術已經入門很久,一眼就看出賽那沙的離弦之箭沒有奔人而去,她大為失望,不自禁就小聲驚叫:「偏了……」
阿肯娜媚手反射握緊,車頭幾乎偏離,還好賽那沙已經棄弓一把握住了她持韁的手,阿肯娜媚也顧不得,連忙回頭去看,那只鷹羽長箭凌厲地直戳追兵胯~下馬匹的門面,恰好落在馬蹄前,能夠像阿斯蘭一樣無所畏懼的戰馬是非常稀有的,貝都因人的馬明顯不是這類上品,當場被嚇得後蹄直立,因在沙丘上無法保持平衡,竟將騎士狠狠甩了出去,一人一馬滾下沙丘,只遠遠聽到人被馬壓住的慘叫聲傳來。
餘下一個貝都因人見情勢逆轉,便決定不再戀戰,調轉馬頭就要逃跑,好回去尋找支援。
拉姆瑟斯已經結了個繩圈,扔給約書亞:「別讓他逃了,引來追兵,大家完蛋。」
約書亞失手一次,絕沒有第二次,繩索飛出套住貝都因人的馬脖,將馬箍在原地。約書亞正要動手,有人卻比他速度更快,那個不知名的西台士兵已經下馬衝了過去,一個滑行衝到馬腹之下,抓住貝都因人的腿將他整個拖下馬來。拉姆瑟斯一晃眼再去看,貝都因人的胸口已經插著把刀了。
眾人終於鬆了口氣,原本飛馳的車馬全都原地停下。望著死人死馬,拉姆瑟斯「嘖」了一聲,心裡不爽竟被西台人佔了上風,但此時不是爭權鬥狠的時候,他羨慕地看著披著斗篷的阿肯娜媚,無可奈何地頂著大太陽問道:「現在該怎麼辦?」
沒錯,他們奔出了好大一段距離,已經迷路了,而一旦在沙漠裡迷路,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和追擊的貝都因人來個狹路相逢。而且當生命不再受到威脅,有餘裕想旁的事的時候,飢餓和乾渴的焦灼感覺瞬間湧上了喉頭。
阿肯娜媚原來嗓子就有傷,此時因為乾渴,直覺癢得難受。賽那沙卻還把著她的手一起扯著韁繩,看見夕梨好奇的目光投射過來,她立即甩開了手去。
她暗地譏笑這皇子竟為了滿足心目中女神的願望,危難之時也不忘同別的女人示好,只求讓心上人可以安心。這份真情厚意,連她這個旁觀人都要為之感動,只可惜沙漠裡沒水,不然阿肯娜媚得把自己的手搓洗好幾遍。
賽那沙有些訕訕的,但是馬上振作了起來,看著阿肯娜媚飄然下車,走向了拉姆瑟斯問道:「我們有多少食物和水?」
拉姆瑟斯聳聳肩:「誰能想到這次霍姆海布這麼聰明呢?」他示意阿肯娜媚去看戰車下的那塊活動板子:「沒帶水,只有艾涅沙的沙地葡萄釀的酒,要不要來些?醉死過去比渴死、砍死都要幸福多了。」
像是要和他較勁一樣,賽那沙也從自己的馬車底下掏出一個牛皮囊袋來,看到那個囊袋,就連拉姆瑟斯也情不自禁喉頭吞嚥了一下。
他看得準沒錯,那是水。畢竟是沒進過沙漠的西台人,因為對沙漠天生的恐懼,總會準備得更充分一點。何況水是拉姆瑟斯向賽那沙提供的物品裡頭,唯一不收費的。
在沒有山窮水盡之前,水屬於賽那沙,他有分配權。
他做出了大家都覺得合理的決定:「水讓兩個女人分著喝,至於男人,就喝葡萄酒。」他早就感覺出拉姆瑟斯的微妙不爽,刻意看了他一眼:「拉姆瑟斯隊長,控制點量,別喝醉了。」
拉姆瑟斯輕哼一聲:「皇子殿下,我看,別人未必領你的情。」
賽那沙和其餘人不明所以,阿肯娜媚卻明白拉姆瑟斯意有所指,那只葡萄酒木桶上,有精美的紙莎草做的標籤,上面寫著「圖坦卡蒙第5年,哈姆甜酒,來自西奈沙漠產區,葡萄酒商那赫特」。
這明顯是拉姆瑟斯為了討好她特意收集的,哈姆是埃及尼羅河三角洲附近區域出產的五種知名葡萄酒之一。而且難能可貴的是,這酒出產於圖坦卡蒙登基的第五年,也就是阿肯娜媚十五歲而圖坦卡蒙十四歲的時候。
那一年年輕的夫婦二人曾攜手遊覽下埃及,遊玩了將近一個月。拉姆瑟斯是個琢磨人心的能手,因為這個年份在此地代表著一個美好的回憶,也不知他是花了多少力氣來搜羅這件禮物的。
但這次,一向能討女人喜歡的拉姆瑟斯恐怕就要失望了。
「首先,在皇家儲藏室裡,我擁有很多這樣的酒,隨時可以喝個高興。」阿肯娜媚走到一邊,壓低聲音冷冷地警告拉姆瑟斯:「其次,拉姆瑟斯小隊長,容我提醒你,你是霍姆海布將軍的直系屬下,西奈半島的守軍將領和你是平級同僚的關係,你卻對他的叛國行為毫無察覺,這是嚴重的失職!所以不要再試圖激怒西台皇子,挑撥我聯姻的決心,我與你的長官霍姆海布將軍,如今勢不兩立。」
拉姆瑟斯嚥了咽乾澀的喉嚨,他自然也懊悔,他恨不得把那個膽敢放任貝都因人在國境撒野的西奈守軍將領碎屍萬段,對始作俑者霍姆海布他不能做此聯想,卻暗暗詛咒他餘生都不得安寧,他無奈攤手道:「我可以接受任意處罰,但總得先走出沙漠吧。」
阿肯娜媚嗓子幹得冒煙,並不想和拉姆瑟斯做無意義的爭論,夕梨小口而克制地喝了水,戀戀不捨將水囊還給賽那沙,賽那沙並沒有顧忌,就接著水囊給自己潤了潤乾裂的唇瓣,但沒有喝。見阿肯娜媚看過來,便自覺地遞了過去。
賽那沙看過阿肯娜媚露在外面的手腳,知道她皮膚微黑。但是她有那麼一雙美妙的眼睛,足以掩蓋膚色問題。何況,埃及是個彙集四方的大國,雲集了各種膚色的人群,賽那沙知道自己如果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法老,總要習慣完全不同於西亞白膚的人民,並且最終對他們一視同仁。
但他是第一次看到阿肯娜媚輕輕撩開遮住下半張臉的面紗,縱然膚色微黑,卻光潔得毫無瑕疵,像是鮮香的野蜂蜜流淌著溫潤的色澤。
面紗下的鼓起源於那個小巧而挺翹的鼻子,賽那沙隱約覺得似是兩河的特徵,並不如土生土長的埃及人那樣有個圓潤厚實的鼻頭。雖看不清整張臉的全貌,但五官所見每處都秀美可人。
她大約是真的渴了,微微嘟著的紅唇貼在水囊口上,珍惜而貪婪地吸吮,吸得賽那沙渾身燥熱。
因為嘴角漏出點滴的水珠來,阿肯娜媚抬起手抹去,順便滋潤了一下乾燥的臉頰,賽那沙看到了她面紗邊緣露出的一方小小耳垂,薄嫩得彷彿剛剛出水的蓮花花瓣,偏巧那裡掛著一隻稀有的粉色貝殼雕琢的蓮花耳墜,幾乎讓你分不清這兩處蓮花有何區別。
賽那沙明明潤過唇,此時卻覺得嘴唇乾裂得要冒血。明明夕梨也用過這只水囊,但他卻沒有起過一絲綺念,而他迄今有過感覺的女人,夕梨曾是其中一個。
他一定是瘋了。
拉姆瑟斯是歡~場常客,老實說男女之間曖昧的眉來眼去,在他眼裡同妓~女和嫖~客的眉來眼去並沒什麼差別,總之就是看對眼了。
賽那沙那種愣頭青的表情落在他眼裡,平心而論他並不輕視,因為如果對象是阿肯娜媚,那實在太過正常。要不是自己身經百戰,且有靠軍功登頂高位的信心,這樣一個附帶皇權的絕色美人,絕對是完美選擇,但拉姆瑟斯出身非皇室的新貴,他和阿肯娜媚歸根到底不是一路人。
而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樂子就在眼前,賽那沙不知阿肯娜媚的身份,而阿肯娜媚對他有所誤會,這意味著對男人的更多的折磨,他幾乎要歡暢地笑出來,無關阿肯娜媚或是霍姆海布的爭鬥,要他看著一個西台人順當地接手埃及的大權,簡直做夢!
作者有話要說:小填房,不要看愣了,快回神……
古埃及文明之所以可以綿延數千年而不間斷,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其相對與外部世界隔絕的地理環境,古埃及北面和東面分別是地中海和紅海,而西面則是沙漠,南面是一系列大瀑布,只有東北部有一個通道通過西奈半島通往西亞。這樣的地理位置,使外族不容易進入埃及,從而保證了古埃及文明的延續,所以西奈半島是絕對的軍事要塞。
公元前3000年,也就是比阿肯娜媚還要早2000年,古埃及人已經在半島上開採銅礦、綠松石礦。從這裡開採的花崗石,供作在尼羅河河谷修建寺院、宏偉宮殿的建築材料。
以色列曾經入侵西奈,埃及人民收復了西奈,我只想說幹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