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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十一章 文 / 童歸寧

    圖坦卡蒙回宮的時候,阿肯娜媚已經得到了消息,耶爾古拜伶俐的口齒已經將前因後果說得很清楚了。這讓阿肯娜媚非常不安,在她的記憶裡,這段時期的確就是決定法老生死的時刻。法老這次在蘭特高地活了下來,並不代表冥神會放棄帶走這位神子的靈魂。

    「塞克那蒙,把西台皇子趕走!」阿肯娜媚沉下臉,她精緻的五官因此顯出一種威嚴來:「你我都知道,神諭的指向就是盧克索神廟,我的祈禱可能並不會改變什麼,你必須杜絕一切的可能!」

    「阿肯娜媚,你板起臉真有趣,你要是能夠經常擺出這樣的表情,你的權威就不會弱於皇太后。」法老嬉笑著敷衍她:「不過還是一樣的美。」

    「塞克那蒙!」阿肯娜媚氣急。

    「好啦好啦!」法老將皇妃拉到懷裡,拍撫著她的背:「無論是不是神諭所說的,你都必須前去盧克索神廟。七月尼羅河的洪峰就要來了,這是每個皇妃應盡的責任,你不是皇太后懷裡的女娃娃了。我為此已經得罪她,你卻要讓我功虧一簣嗎?」

    他不給阿肯娜媚說話的機會,轉身問安普蘇:「皇妃的行李收拾得如何?」

    安普蘇匆忙點頭:「我立刻就去。」

    阿肯娜媚咬緊著嘴唇,心裡有一絲恐懼,法老卻沒有察覺,興高采烈道:「趁著好時節出去走一走,一旦尼羅河氾濫起來,底比斯就成了孤島,到那時就哪裡也去不了了。阿肯娜媚,我會親自送你到河對岸。」

    離她從噩夢中醒來不過一年不到的時間,阿肯娜媚又站在了盧克索神廟外的獅身人面像大道上。幾百頭斯芬克斯的眼睛盯著她,石像明明冰涼沒有生命,卻讓她在沙漠的夕陽下莫名打了個寒顫。

    很快就會進入落日後的黑夜,沙漠裡的夜晚很冷。但是曾經喪命在神廟裡的阿肯娜媚,大約永遠不可能忘記身上的炙熱溫度。她的心裡蔓延起了仇恨,而仇恨能夠讓人堅毅起來。

    神廟裡的祭司奉命前來迎接阿肯娜媚,除了幾個較為年輕的對阿肯娜媚披著斗篷的裝束流露出不解外,資歷最高的大祭司妮法娜拉沒有任何表示。

    她侍奉女神已經超過了三十年,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神職人員,年紀的緣故使她的頭髮呈現出灰色,用一條辟邪的綠松石髮帶簡單箍住。阿肯娜媚與她並行的時候,下意識與她對望了一眼,妮法娜拉黑色的眼珠像是沒有漩渦的冥界之河,完全浸潤了阿肯娜媚的內心。

    阿肯娜媚鎮定下來,即使當她發現神殿為她安排的住處竟是如此熟悉的時候,她也沒有驚慌。

    她曾在此處孀居,然後被曬死在這裡的屋頂上,現在她又回來了,平靜地站在自己的墳墓前,比自己以為的更加勇敢。

    「這是今年新造的護身符,」妮法娜拉從低階祭司手上接過一隻綴著金甲蟲的松石項圈,看著阿肯娜媚掛在了頸上:「你能夠下定決心回來,那你所想的就都能夠實現。」

    大祭司們都有和神靈溝通的神秘力量,阿肯娜媚注意到妮法娜拉用的是「回來」這個詞,她下意識就捏緊了那隻金甲蟲。

    「您還缺一樣東西,我已經放置在您的住所裡,想必皇妃殿下會喜歡的。」妮法娜拉對阿肯娜媚告辭,臨行前囑咐一切祭祀用品都已安排妥當,三天後的吉日便可以進行。

    阿肯娜媚發現大祭司給她的另外一件禮物是一隻小狗,安普蘇十分愉快地去揉捏小狗軟軟的耳朵,猜想一定是神廟擔心皇妃在此地待的太寂寞,特意給阿肯娜媚找的玩伴。

    阿肯娜媚卻看出這隻狗是家犬和胡狼的雜交,可算是半隻阿努比斯。阿努比斯是亡靈的引導者和守護者,掌管和守護亡者的靈魂,防止亡者的靈魂受到二次傷害,而她阿肯娜媚已經成功復活了,也許正因為如此,妮法娜拉才會給她混血的胡狼。

    而安普蘇的話也說錯了,她阿肯娜媚在盧克索的日子,並不會寂寞。

    當夜,蒙妲麗就秘密受到了召見,她是一個來自三角洲的鄉下女孩,被一位執業醫生收養,但是她那位養父一定沒有預料到她往後的成就,雖然埃及對女性寬容,但是女醫生乃至女御醫都是鳳毛麟角。

    蒙妲麗先是在孟斐斯行醫,兩年前為了考試才來到底比斯,後來被神廟相中。她為很多達官貴人解決過隱痛,但是皇室成員卻是第一次見到。

    好在她態度冷靜地朝阿肯娜媚行禮,這位很有職業道德的女醫生想當然地以為阿肯娜媚也有隱疾:「尊敬的皇妃殿下,非常感謝你能欣賞我的專業和技能。對於高貴柔弱的女性來說,如果您需要解除病痛的話,神廟的藥劑師最近已經開發了適用在手術裡的新藥。」

    阿肯娜媚覺得這個女孩子很有意思,沒有開口解釋,反而問道:「那你說給我聽聽?」

    蒙妲麗幾乎是帶著自豪來介紹的,大綠海周邊的所有國家裡恐怕只有埃及有這樣的醫術水平。要知道早先阻礙手術成功的其中一個要素,就是病人無法忍受割肉去骨的劇痛,甚至有些人就是活活疼死的。

    「是矽石與一種神秘花根的混合物,磨成粉,混入果醋,藥性很強,可以讓人失去疼痛的感覺,甚至失去神智,完全不記得發生過的事情,可以有效解除手術痛苦。」

    阿肯娜媚聽得眼前一亮,至於效果,或許可以拿那個可恨的西台書記官試驗一下,她這才對蒙妲麗解釋:「我沒有隱疾,我需要觀摩你對西台人的治療,但是如果神廟有了這種藥,我希望你能用在他的身上。」

    蒙妲麗想說伊爾邦尼的病情只需要一個小手術,這種程度的疼痛根本不需要麻藥。可是阿肯娜媚讓安普蘇遞給她一支極其光滑而精美,中間的孔洞足可稱巧奪天工的貝殼針時,蒙妲麗覺得自己被打動了。

    第二日伊爾邦尼被侍人們推到天然含蘇打的水裡洗涮得乾乾淨淨,剔去渾身的毛髮,安置在專門用來做手術的房間裡等待。

    他裹著寬大的袍子只覺得渾身溜滑冰涼,為手術特製的病榻躺著舒服,但是病榻四周都留了一道木槽通向底下的暗渠,方便血液排出。伊爾邦尼打了個冷戰,努力去想賽那沙也沐浴剃毛的事情,讓自己放鬆下來。

    蒙妲麗穿著被太陽暴曬過的手術袍,沐浴焚香後進入房間,將一個石杯遞給伊爾邦尼讓他喝下去,片刻後這位病人失去了意識,整個人彷彿漂浮在空中,臉上笑容扭曲,伊爾邦尼彷彿回到了十五歲那年,與鄰家女孩初嘗快意的美妙時刻。

    女醫生瞟了一眼那微微激動的東西,讓左右助手抱起伊爾邦尼的兩條腿,高高舉起來,露出患處。

    蒙妲麗手持比金屬更為鋒利的黑曜岩所製成的小刀,割了下去,手勢既沉穩又精確。由於考慮到內裡的膿血排不乾淨,她還插入了貝殼針作為導管,而原本伊爾邦尼可能只得到一根粗糙的蘆葦管。

    小型手術完成的速度很快,蒙妲麗用羊腸製成的細線將每個切口縫合,並在縫合處一一貼上紗布繃帶,以便使傷口癒合得更快一些。由於插入導管的傷口比較深,蒙妲麗給那處敷上了鮮肉、油脂與蜂蜜,待隔天一早,再讓助手將敷料換新。

    這種敷料溫和有效,能夠預防傷口發炎,加快結痂的速度。只是結痂的時候,會比較難以忍受而已。

    一切完成,蒙妲麗讓人將伊爾邦尼平放,在他腰下蓋上白布,她瞥了一眼那個小帳篷,突然上前照著伊爾邦尼的臉頰各抽一巴掌,對著迷茫的病人道:「醒來!」

    因為藥效很劇烈,伊爾邦尼的神智並不清醒,蒙妲麗隨意問了幾個問題,伊爾邦尼都老老實實作答。見一切順利,她讓助手出去,然後朝著一個隱蔽的小門道:「皇妃殿下,都準備好了。」

    阿肯娜媚在門後出現,安普蘇扶著她在牆角的椅子上坐下,伊爾邦尼似乎認出這是自己極為欣賞的美女,傻傻地笑了起來。

    阿肯娜媚覺得很有趣,尤其是這個總是滿嘴大是大非、天下唯有三皇子最英明也唯有他伊爾邦尼最冷靜的書記官,此刻卻流著口水神志渙散,阿肯娜媚想著他對自己見死不救的那些假惺惺的話語,心裡無比暢快。而她發誓,她這輩子絕不會再次淪落到讓伊爾邦尼可憐的地步。

    她本就美艷至極,由衷的笑容使她整個人都生動起來,不論是冷淡的蒙妲麗還是熟悉的安普蘇,都愣了一下。

    甚至於伊爾邦尼也很含混著囁嚅道:「美!太美!高原的石榴花……」

    阿肯娜媚對他的恭維沒有絲毫興趣,她直截了當地問道:「告訴我,夕梨·伊修塔爾是個怎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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